登陆注册
21121300000018

第18章 早餐时间

所有的人都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了,聚在快要熄灭的篝火边。

皮皮最先看到家麟,他看上去气色比昨天好多了,至少脸没那么苍白。但整个人仍处于痛楚之中,背上伤势未愈,站都站不直,几乎是半倚在树边。他的身边站着穿着绿花小袄、戴着毛线帽的方梨花,正专心地玩着一只魔方。千蕊已换了黑色的猎服,全副武装,弓箭齐备。看得出她认真地化过妆,戴着宽大的墨镜、涂着鲜艳的口红、头上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巾,打着漂亮的蝴蝶结。与她正好相反的是金鸐,显然是听到动静刚从吊床里爬起来的,一头凌乱的卷发,赤着脚,穿一条斜纹短裤,套一件紧身背心,露出壮实的胸肌。贺兰觿的旁边站着五鹿原,衣衫褴褛,鹑衣百结,但他挺胸抬头、精神健旺、一看即知除了受伤的翅膀已元气大复。

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似有大事发生。

正在说话的是方尊嵋,在所有的狐族成员中,他个子最高、体格最壮,浅灰色的眼珠露出与世隔绝的表情:“……食物是我清点的,钟沂做完晚饭后,还剩下小半袋,就堆在她的帐篷里。早上她说要去对岸采蘑菇,然后回来做早饭,说明当时一切正常,食物还在原地没动。”

原来是昨晚的猎物丢了。

“钟沂还没回来?”贺兰觿问道。

“辛崃去找了。”方尊嵋道。

“钟沂出去后,还有谁可能去她的帐篷?”金鸐道。

“她的帐篷应当是空的,我和辛崃、梨花都在陶家麟的帐篷里,帮他治了一夜的伤。”方尊嵋道。

皮皮看着众人,心中暗想:钟沂负责饮食,不会监守自盗;猎物是小菊、家麟和自己辛苦打来的,也肯定不会拿。方氏一家、千蕊和金鸐昨夜那顿都吃得很饱,没必要偷吃。宫家的兄弟带着两大袋食物已经离去了。贺兰觿在温泉边吃了狼女,也不饿。最大的嫌疑恐怕就是嘤嘤和五鹿原这两个外人了。

果然,方尊嵋的目光在五鹿原的身上扫来扫去,一脸敌意。

“昨晚我有吃的。”五鹿原淡淡地道,“金鸐给了我食物。”

“五鹿大哥早上一直和我在一起,就坐在这里烤火。”嘤嘤轻声道。

“先别替人开脱,”千蕊冷笑,“天知道是不是你拿的?这一袋够你们蚁族吃一年的吧?”

“我……我没偷。这……这东西就是我背回来的。我要想偷……这么远的路,小菊姐、家麟哥都受了伤,半路上我就能跑掉。”嘤嘤急于辩白,语速飞快,不免结结巴巴,但毕竟是做学问的人,逻辑很清楚,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觉得在理。

方尊嵋握出腰后的斧头,向五鹿原逼近了一步:“是你拿的吧,五鹿原?”

“我没拿。”五鹿原双臂抱胸,不屑而笑,“想吃什么我自己会找,犯不着去偷。”

“东西丢了也饿不着谁,”方尊嵋阴森地看着他,“对我们来说,你自己就是一顿上好的早饭。”

“我的确是。”五鹿原的眼睛眯了起来,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向前逼近一步,一字一字地道“只要你吃得下。”

两个男人脸挨着脸,眼看就要动手,皮皮一步抢上,挡在中间:“我觉得不会是五鹿原。他的翅膀受了伤,又得罪了修鱼家,现在急需我们的保护,又何必引火烧身做偷窃之事?明知道我们第一个就会怀疑他?”

“没人知道五鹿与修鱼是什么关系,他极有可能是狼王派来的奸细,在我们面前扮演苦肉计。”千蕊道。

“这只是你的猜测。”家麟道,“有证据吗?”

小菊碰了皮皮一下,皮皮低头,看见小菊的左手伸了过来,上面的戒指已经变成了粉红色。怕引起恐慌,她摇了摇头,示意小菊不要声张。

如果仅凭她们三人之力就可以猎到一头熊,饿极了的沙澜族可以扫荡方圆几里之内所有的猛兽。回来的路上,就在营地附近的林中,她还见过一群野鹿。就算这些都没有,还有老鼠、松鸡和蛇。沙澜族还不至于那么地不变通,明知饥饿的后果,还坐等戒指变红。

“什么蘑菇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采?”金鸐皱眉,“如果这里谁也闻不到她的气味,说明她的人在几里之外……”

传来一声口哨,一个灰影快速向他们跑来,是辛崃。

见他是一个人,方尊嵋问道:“钟沂呢?”

“没找到,”辛崃摇摇头,举起一个布袋,“这是她的袋子,里面还有一些蘑菇。”

“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贺兰觿问道。

“对岸不远的林子里,离这里最多五百步。”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大家心中都在想两个最大的可能:一,钟沂被野兽攻击了,或者说吃掉了。二,她被狼族劫持了。

虽然狐族嗅觉超群,但大家或在帐篷里休息,或专心替人疗伤,谁也没注意到对岸发生了什么事。

贺兰觿忽然道:“辛崃,去溪水那边看看。”

溪水很浅,最深之处淹不过膝盖。水流缓慢,杂草丛生。

辛崃找到钟沂时,发现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水底。鼻尖离水面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只要她还有一丁点儿力气,把头略微抬起来,就可以呼吸到空气。

看得出她已死去多时。肌肤苍白而无生气,一团长发和水草搅在一起,两手摊开,投降一样举在头顶,指尖被水泡得起了皱纹。

所有的人都跟了过来,辛崃跳进水中将钟沂抱了起来。

就在这个过程中,裹在她身上的外套滑落了,皮皮这才看见她身上有个比碗口还大的洞,皮肉已失,内脏掏空,肋骨清晰可见。

一定流了很多血,但已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难怪什么气味也没有。

最诡异的还是她的表情,双眼圆睁,很惊讶,完全没料到今天就是自己的末日。

死状太惨,小菊和家麟同时别过脸去。狐族的人则皆表情木然。辛崃低下头,长发掩面,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旁的方尊嵋腮帮子硬了硬,一双眸子淡如远山,默默地看着天空。

南岳狐族几百年来与人类为伍,各方面看起来都与人类极为相似;北关狐族则多在深山野林中生活,更习惯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保留了更多“狐”的一面。皮皮一直很好奇钟沂是怎么走进这一家人的,又是怎么心甘情愿为奴的。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中间一定有强迫的成分,可钟沂看上去就是个忠实的仆人、快乐的厨妇。方辛崃对她,也没有很霸道的地方。皮皮觉得,随着自己与她越来越多的相处,会渐渐揭开这个迷底,哪知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甚至不知道这钟沂父母是谁?家乡何处?只知道钟沂做的包子很香,昨晚的三菜一汤,美味还留在齿间。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嘤嘤,她的双眼好奇地扑闪着,以一种学者研究的目光看着钟沂破脆的尸身。感觉到皮皮的目光,她回头轻轻地道:“蚁族是冷血动物。”

在这座森林,死亡是件最经常发生的事,过多的同情只会带来灾难。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知何时贺兰觿走到了她的身后:“你在发抖。”

“人已经找到了。”她说,“在水里。”

“她……”

“已经死了。”

贺兰觿低头沉默了一下,没有问更多。皮皮感到他想知道一些细节,于是俯耳过去,向他描述了一下案发现场以及钟沂身上的伤口。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方辛崃抱着钟沂的尸身向林子深处走去,方尊嵋牵着梨花尾随其后。仿佛知道他们将要做些什么,其余的人都转身走向营地。

“走吧,”见皮皮留在原地半天不动,贺兰觿拉住她的手,“辛崃他们需要一些单独的时间。”

皮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钟沂的尸身会被如何处置,低声问道:“他们会埋葬她吗?钟沂还有家人吗?以后我回到C城,需要知会一下她的父母吗?”

据她所知,钟沂十七岁离家出走跟了方辛崃,到如今至少十年了。按沙澜族游牧的本性,她应当与家里失去了联系。这么年轻,父母想必还健在,或者仍在四处寻找她。皮皮觉得无论如何应该给他们一个交待。

“你是不是还想邀请他们过来参加葬礼?”

“……”

“你是不是还打算在这里建一座庙、请几个和尚?”

“……”

“你是不是还想修一片墓地、陵园?”

“卧槽,贺兰觿,”皮皮翻脸骂道,“你他妈真不是人!”

面前的人一下子僵住了,脸阴沉了:“你骂我?”

皮皮的下巴扬了起来:“骂了,怎样?”

一团黑云罩过来,他的目光明明很空洞,凝视她长达十秒之后,皮皮只觉全身像被机枪打了几百个洞,找不到心跳了。

“以前没人教过你怎样尊敬自己的夫君吗?”他的声音很冷。

“尊敬?你们尊敬钟沂吗?人家跟了你们这么久,让她入土为安是你们狐族至少可以做到的事!”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贺兰觿仍然握着她的手,指尖渐渐冰凉。他用力地抿了抿嘴,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平息怒气。皮皮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林中,被他一把拽回来,喝道:“别去。”

他的手铁钳般抓得她生疼,皮皮挣脱不开,不禁吼道:“放开我!我得去问问清楚,他们不能就这么把钟沂给吃了!”

“你想埋葬她?”

“对!”

“知道地底下住着些什么族吗?”

“我管它什么族!”

“蚁族、鼠族、蛇族、蛆。你觉得钟沂给它们吃掉会更舒服些?”

“……”

祭司大人将皮皮一顿暴损后扬长而去。皮皮愣在原地发呆,心中纠结究竟要不要去劝说方辛崃埋葬钟沂。忽见梨花从林子中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一脸的泪痕,忙拉住问道:“梨花,你大哥、四哥还在林子里?”

“嗯。四哥在挖坑,说钟沂姐姐喜欢睡在地下。”

皮皮长舒一口气,柔声道:“你饿吗?我们这就去打猎。”

“饿。”梨花的眼皮红红地,“我问四哥可不可吃一点点钟沂姐姐的手,四哥不给我吃。其实钟沂姐姐以前都跟我们说了,她要是倒下了随便我们怎么吃都可以的。”

皮皮一下子窘到了。见梨花眼泪汪汪的样子还以为她为钟沂的死难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没能吃到她的手,不禁白了她一眼:“哦,你倒是挺实在的喔。”

“四哥不让我吃,还打了我一下。”梨花呜呜地哭起来,很委屈的样子,“昨天家麟哥哥回来,一直躺在床上,我以为他快不行了,哪知道大哥、四哥忙了一夜,又把他给救活了……”

皮皮简直快气笑了。方辛崃还挺有人情味,这方梨花简直无法理喻。当下想起口袋里还有一颗钟沂用鱼肝做的棒棒糖,掏出来递给她:“拿着,先垫垫肚子。”

“谢谢。”有东西吃了,梨花立即乖了,接过糖,蹦蹦跳跳地走了。

众人随着贺兰觿向营地走去,家麟步子慢,落在最后,皮皮快步追上他,低声警告:“家麟,你得好好地防着点你的小媳妇,我担心她会咬你。”

家麟双眉微皱:“昨晚她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还悄悄地舔我的手指头,我还以为这是狐族特殊的表白仪式,难道……”

皮皮急出一身冷汗。这方梨花貌似只有十岁女孩的智商,毕竟修行了三百年,方家兄弟好几个,据说都很厉害,最后活下来的居然有她,绝非泛泛之辈,忙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跟方家人住在一起!切记,切记!”

家麟斜睨了她一眼:“所以昨天我在林子里说的事,你愿意重新考虑?”

皮皮坚定地摇头。

家麟耸肩苦笑:“那我只好继续做方梨花的夫君呗。只要保证她吃饱,我就是安全的。”

“你倒是很乐观喔!”皮皮拍了他一下,家麟一个闪身触发伤势没站稳,差点摔倒,被皮皮及时扶住,不料她被家麟的惯性带着差点也摔了,两人的身子撞到一起,为了稳住重心,家麟紧紧地搂住她。皮皮下意识地推了一推,家麟连忙撤手。

他停步下来,看了她一眼,目中充满了感情。

“怎么了?”皮皮问道。

“没什么。有次打篮球,我被人故意绊了一跤,一下场腿就肿了,是你陪我去的医院。”他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就惦记着赢球,输了会难过好久,好象遇到了人生的重大挫折。可现在呢?那场球是跟谁打的都想不起来了。”

“清宁高中,三比一。还是你投的篮呢。绊你的那个人叫陈晓涛,平头,三角眼,嘴边有个痣,记得不?”

他摇头:“还是你的记性好。”

皮皮低下头,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与家麟的那些恩怨可以放下了。可以心平气和地提起过去了。那些少年往事又浮出了水面,在这荒凉野蛮的沙澜,显得格外地温暖而有人情味儿。

“知道现在我最想念什么吗?”家麟叹道。

“什么?”

“奶奶做的豆瓣酱。用刚出蒸笼的馒头蘸着吃……”

“或者炒茄子……”皮皮加了一句。

“早饭没了,咱们恐怕要提前出发打猎了。”家麟加快了步子。

“你别去了,好好养伤,我让贺兰多给咱们派些人手。”

“没事,伤好得差不多了,我还吃了止痛药。”

“家麟……”

皮皮还想再劝,不远处小菊忽然跑回来向她们招手:“皮皮!家麟!快过来,拿好兵器,到篝火这边集合!”

“打猎去?”

“不是打猎,狼来了!”小菊一边在前面跑,一面示意篝火的方向,背后的弓弩像只老鹰伏在她的背上一上一下地,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了。

皮皮没听明白:“她是指狼,还是指狼族?”

“肯定是狼族。”家麟看了一眼身后茂密的丛林,“如果只是原生态的狼,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为什么我什么动静也没听见?”皮皮一面快步走,一面问。

“昨晚你不在这,金鸐已经警告过我们了。狼族特别记仇,方雷奕的外交辞令不过是个幌子,今天不论我们交不交出五鹿原,修鱼家都会派人马过来歼灭我们。——方家兄弟为我治了一夜的伤,就是为了确保咱们所有的人都有足够的战斗力。”

“那为什么不趁着天黑逃跑呢?林子这么大,总有躲的地方吧?”

“这一片都是修鱼家的地界,重要关口都有岗哨。这么多人行动很显眼,逃是逃不掉的。不过沙澜的规矩是两边的头儿先单挑,输了的那边会撤退,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有胜算吗?皮皮的心砰砰乱跳。打几只野兔和山鸡是可以的,运气好也能打下一只鹿一头熊,但对付力大无比又能随时变形的狼族……她可没有什么信心。更何况贺兰觿还有致命的弱点:白天看不见……

所以皮皮一溜烟儿地跑进帐篷抓起猎刀、拿起弓箭、背上行囊,掀帘出帐时正碰上贺兰与金鸐在树边低声交谈,她冲过去拍了贺兰一下,大声地对两个男人道:“王妃负责打猎,你们负责打架——这可是你们说的喔!”

“皮皮,”贺兰觿道,“来的人比较多,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出现混乱,千万不要乱跑,也别想着救人。以你的水平谁也救不了,紧紧地跟着我,小菊跟着金鸐,家麟跟着尊嵋,明白?”

“明白!”

他从腰后的一只皮套中抽出五支箭递给她:“拿着这个。”

皮皮接到手中一看,与其说是五支箭,不如说是五只僵硬的死蛇,褐色的身子上有一道道金环,嘴大大地张着。皮皮吓得差点掉到地上:“这是什么?”

“它叫冻蛇,是沙澜族里珍贵的兵器。当它不动的时候,很硬,可以当作箭来使用。”他将一枝“冻蛇”装到皮皮的弓弦上,三角形的蛇头向外,让她引弓如满月,“这蛇被弓弦催发之后,射出去就是活的,如果力道足够,它会像所有的箭那样穿胸而过。与此同时,还会咬他一口。”

他将皮皮手上的弓略略抬高了两寸,让她对准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杉树。那树五十多米高,枝繁叶茂,距离他们大约六十步的距离,皮皮什么也没看见,问道:“目标在哪?”

“上面有只鸟,看见了吗?”

“没有。”

“仔细看。”

皮皮集中精神眯起眼看了半天,摇头:“看不见。”顿了顿,又道,“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

祭司大人的脸立即板了起来,皮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忌,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能感觉到。”他说,“朝这个方向射就好。”

“嗖——”

一箭发出,那蛇仿佛充了电一般瞬间灵动起来,扭动身子向杉树飞去,只听得“呜”的一声怪叫,一只白鸟直直跌落下来。那蛇完成使命之后,竟然在空中一个转弯,飞回到皮皮的箭囊中,叮咚一响,又变回出发前的僵硬状态。

皮皮的眼睛都看直了,连忙跑过去将死鸟捡回来,是只猫头鹰,脸是白的,翅膀上满是黑色的花纹。

“是只猫头鹰。”

“它叫雪鸮。”金鸐更正了一下。

“刚才梨花还叫饿呢,这下可有饭吃了。”皮皮正准备将雪鸮别在腰后,被金鸐拦住,“千万别!”

他用剑鞘在地上刨了个坑,将白鸟埋进土里:“这蛇有剧毒,咬上一口就没命了,连我们自己也没解药。”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不旦能射击,能致命,还能回头,可以反复地使用,简直就是一神器啊,皮皮的安全感顿时增加了几十个百分比,连忙将冻蛇悉数装入箭筒。

“不要滥用,”贺兰觿道,“宫二昨晚拿过来的,一共十支,你五支,小菊五支。——它不是万能的。被人一剑削掉蛇头它就成了死蛇,不能再用了。”

“明白。”

“还有,如果狼族的人正在追你,不要爬树。”

“为什么?不是说树上安全吗?”

“当他们没有注意到你在树上时,当然安全。如果他们知道你在树上,就不安全了。他们也有箭,可以把你射下来。”

“好的。”

“还有——这是最坏的情况——如果眼看自己要被狼族抓到,你最好在被抓前结束自己。”

“结,结束?”皮皮一下子结巴了。

“用刀,这样一划。”他用手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示范,“同时切开气管和血管;或者刺中心脏,都行。——这是最快的死法。”

皮皮呆呆地看着他,内心呻吟着,半天没说话。

“当然,如果你不怕疼的话,这些也用不着……”

她定定地看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是恶作剧。但他的表情是认真的,有一种可怕的诚恳。她克制着自己的恐惧,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但腿已开始发软,脑海里出现了恐怖片中怪兽吞吃活人的场面。

“你又在发抖?”他说。

“没有。”

“是你的嗓音。”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反正看不见,自顾自地笑了:“狼来了,皮皮你准备好了吗?”

皮皮这才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贺兰觿。他穿着一件黑色竖领猎装风衣,里面只有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迷彩裤、猎人靴。两腰的皮套上各别着一把猎刀。手中的盲杖已经拉成一米多长,在晨曦中闪着金属的光泽。身旁的金鸐则穿着件深绿色的牛仔布夹克,上面的口袋里装满了各种飞镖,斜背着一只剑。一头黑色的卷发如金蛇狂舞般飘散开来。

看着他们无上的容颜,皮皮在心里“噢”了一声,这两人的做派不像是马上要出场厮杀的武士,倒像是要走T台的男模,或是准备拍动作片的主演:太白、太香、太有派、举手投足太有耍酷的嫌疑。

“别动,”皮皮弯下腰,在草地上抠了一团又黑又臭的污泥,往两个男人白皙的脸上、额上各抹了几道黑黑条纹,又用余下的土往自己的脸上拍了拍,满意地道:“好了。”

两个男生显然不喜欢脸上涂着臭泥,但也来不及嫌弃。远处林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仿佛有一只军队向这边开来。马蹄声、奔跑声、兵器碰撞声、木叶摩擦声……伴随着一声递着一声的长嚎,不一会儿功夫已到了溪边。

狼真的来了。

皮皮忽然把贺兰觿拉到一边,低声道:“贺兰我有事要拜托你。”

“嗯?”

“万一我出了事,见不到贺兰静霆,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沙澜,也不要告诉他是我怎么死的。我不希望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不希望他再为我痛苦,更不希望和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一场无谓的相遇。请让我这个人在狐族的记录中彻底消失。”

他怔了一下,表情很惊讶:“为什么?”

“为了自由。我的贺兰值得拥有一个崭新的、从未界定过的未来。”

“如果没出事呢?”

“那我绝不放弃我的目标、我的爱情,”皮皮扬起脸,“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见到祭司大人。”

贺兰觿的脸抽动了一下,从背后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开山刀递给她:“拿好你的武器,为目标努力奋斗,王妃殿下。”

同类推荐
  • 又是夏天.

    又是夏天.

    就像当初李词说:1生1世1个徐泽.恩.后来李词只有徐泽呢.
  • 假如那是爱

    假如那是爱

    她叫小紫。女的,为什么要特意声明呢?女小紫的某资深好友说:“小紫你太拧了,太主见了,太义气了,太霸道了,你怎么不是一男人呢?”小紫其实很女人,喜欢浪漫,喜欢发呆,喜欢购物,高兴了没心没肺地笑,伤心了咬着嘴唇哭。如果真生气了就是什么也不说。小紫最大的梦想是成为小说家,和贤妻良母。但是她好像很难梦想成真,因为......他,沈之夏聪明睿智,深不可测,事事求完美,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但是他的人生从遇到萧小紫开始就注定颠三倒四了......
  • 我只害怕我爱你

    我只害怕我爱你

    你有没有长久地爱一个人,爱到想要逃离?五岁的宁以沫与辜徐行相识于一场意外,为了保护一棵树,她惨被辜徐行误伤拇指,而后父亲离世,她被辜徐行家收养,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他处处嫌弃她,又时时关注她,嘴上的毫不在乎和心里的内疚让他作茧自缚。而浪漫桀骜的辜江宁与万人迷陶陶的出现,打破了这原本的安静。江宁成了以沫的守护神,陶陶与辜徐行纠葛不断,冷漠强硬的辜徐行让人捉摸不够,寄人篱下的以沫无法言爱,用一场逃脱来成全自己的新,爱情还未开始便已是千山万水。
  • 三年后你是否还会爱我

    三年后你是否还会爱我

    “给我摸一下!”他的邪笑在我闭眼中晃着。“给我亲一口!”他的唇瓣在我嘴边温横着。“给我啪啪啪!”他的火热在我心里荡漾着。可是,一切已成空,到最后是永久失去还是拥有,命运在谁手!三年的感情,三年的分离,是否彻底的消除了两人内心那曾经无人认知的爱恨纠葛。正所谓:湮灭尘往弹指间,人生如梦伴苦短,缘分你我相遇见,三年恨晚空度虚。【本文慢情,但是以后会慢慢激情,第一部小说希望我能看见我的慢慢成长。】
  • 时光下的爱

    时光下的爱

    尹霜对沐泽一片痴心,可他却只把她当妹妹。当尹霜遭遇车祸时,他肩负起的不只是一个哥哥的责任。。。
热门推荐
  • 水死

    水死

    《水死》的主人公以大江亡故的父亲为原型,切实反映出二战前后不同时期的时代精神,让我们得以发现潜隐在诸多日本人精神底层的负面精神遗产——绝对天皇制社会伦理。更让我们在绝望中看到希望——以“穴居人”为象征的民主主义之时代精神。《水死》的叙述者“我”是在大江作品中一再出现的作家长江古义人,描述了“我”的父亲在太平洋战争末期与青年军官们建立起特殊关系,为了挽救日本即将战败的残局,密谋仿效文化人类学家弗雷泽在《金枝》中的杀王表述,组建特攻队驾驶飞机轰炸“帝都中心”以“杀王”……著者大江健三郎(1936—)是日本著名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 宦海慈航

    宦海慈航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金帝为名:修罗将军帝王妻

    金帝为名:修罗将军帝王妻

    她挑着他的下巴,满眼认真:“孤的被窝太冷不好睡,爱卿给孤暖暖。”他望着她不语,眼里满是宠溺。她扬眉唤来女官:“去把这修罗将军洗白白了给孤送寝宫,今后他侍寝。他要是不配合,就打晕拖过去!”他轻叹:“陛下别闹。”她怒:“再说一遍!”他勾了勾嘴角:“臣喜欢和陛下一起洗…”欢迎加入我的群,群号:169923708
  • 妖都驱魔人

    妖都驱魔人

    酒点半酒吧附近接连发生的连环杀人碎尸案件把酒吧员工仇开和刚做警察两个月的警花文晨曦联系到一起,一个看看普普通通的杀人案却.......牵扯出很多不为人知的‘非人类’。繁杂花都,妖魔横行,隐遁于世的驱魔人......悄然现身.......
  • 傲血至尊

    傲血至尊

    一滴血,压塌万古,让上个纪元为之终结。本纪元初期,人妖两族争锋,人族三大至尊力压十大妖神,从此人族兴盛。岁月悠悠,万载之后,一个被宗门驱逐的少年,身怀神秘之血,踏上至尊征伐之路。崛妖神坟冢,破妖邪入侵……至尊功成万骨枯,看人世沉浮,唯我独尊。
  • 魔王道

    魔王道

    欲想成仙,造化弄人,偏偏只能修魔。踏入修魔之路,只为复仇。一本功法,一柄魔刀。一个万年魔魂,一身特殊体质。脚踏敌人的尸体,一步步的走向大陆的巅峰。我若成魔,佛奈我何!
  • 偃术

    偃术

    法自术起,机由心生。在各种机械装置里,机关堪称最要害的部分,它微小而隐秘,却“牵一发而动全身”,控制着整体的运动趋势,是人类智慧和创造力的至高体现。偃术世家墨家当代绝世天才墨尘遭族内之人所害被断一臂,坠落山谷,生死不知,幸得神秘人相助方才活了过来,随后墨尘身怀最强机关臂,操控各类机关偃术,行走在人世间,演绎出一段风云传奇。
  • 腹黑国舅的窈窕宠妻

    腹黑国舅的窈窕宠妻

    天泽随洐(xing),神秘天泽世家家主,更是当朝皇后之兄,传言他清冷若仙,俊美无双,却又冷酷无情,辣手狠心,绰号“黑谪仙”。尽管如此,多的是一见国舅误终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沈长乐,知足常乐,自带干物女属性外加宅女属性的穿越苦逼者!有多苦逼?明明是一富三代,却悲催成穷乡僻壤的穷三代。明明是如画的女儿家,却偏生假做了泥做的男儿身。明明打定主意做个田园宅,却偏偏被一坑爹系统砸中,在苦逼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彼时——他是权势滔天,高高在上,美若谪仙,却心黑如墨的黑谪仙!她是寒门小族,低若尘埃,貌若潘安,却心冷情冷的干物女!他随性所致,轻狂肆意,无拘无束,睥睨天下!她兢兢业业,小心翼翼,没心没肺,淡看天下!本该永无交集,然命运却擦出绚烂火花!“国舅爷不好了,外面万民请命,请您放了身为‘男子’的丞相大人!”下属在男子两个字着重发音。沈长乐啃着黄瓜,看到天泽随洐看过来,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看,不是我不嫁给你,而是天下人不让我嫁给你!我也很无奈啊!你说,你娶个男人做什么?”“你是女人!”“可天下人眼里,我是个男人!”“你怀孕了!”“那在天下人的眼里,我还是个男人!”“你系统掉了!”沈长乐猛地瞪大眼睛,见鬼般的看着天泽随洐!
  • 电力变压器冷却系统设计

    电力变压器冷却系统设计

    本书从变压器运行中热量的产生和温升的限值规定出发,综述了变压器冷却方式:自冷、风冷、强油风冷、强油水冷等传热计算、设计选择及优化设计。全文共13章,分别介绍冷却系统组成部分中,油箱和片管式散热器的散热计算;冷却器本体,冷却器翅片管传热计算;吹风装置,风冷却用的变压器风扇结构原理,强油循环动力源的变压器油泵,监制油泵正反转、蝶阀是否闭开的油流继电器,变压器用蝶阀,以及控制冷却系统正常工作的分控箱,冷却器常用设计方法和冷却器容量选择,冷却器优化设计理论,国外冷却器优化设计的编程实例等。
  • 罪惟录选辑

    罪惟录选辑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