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东区分局刑警支队队长办公室里，骆松坐在支队长陈绍辉面前，桌上放着在吴家乐身上找出的纸条，还有几张鞋印的照片。
“陈队，你不会真的认为吴家乐是自杀吧？”骆松用手指轻敲着桌子说道。
“呵呵，今天下午你也去现场看过了，又拍了这些照片，你先别管我是怎么想的，先说说你的看法吧。”陈绍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我从两个方面来说。首先说说楼顶的痕迹，照片你也看过了，经过对鞋印的深入分析，我发现他不像是自己跳下去的。按照吴家乐的身高，楼顶边缘的栏杆大概能到他的大腿位置，如果他要跳楼，需要纵身一跃。在栏杆上也有疑似鞋印的痕迹，如果是鞋印，说明他跳起来后，是先在栏杆上踏了一脚，再跳了下去。可是根据栏杆下地面上鞋印的受力点分析，他并没有跳跃的动作。”
“不排除他是直着往下倒去，你也说了，栏杆到他的大腿位置，直挺挺地倒下去是做得到的，不需要跳跃。”陈绍辉又用手指点着一张栏杆上痕迹特写的照片说：“你再看这张，栏杆上虽然有痕迹，但并不能看出是鞋印。”
“没错，如果他是直着倒下去，速度应该是缓慢的。”骆松将压在照片下面的一份分析报告抽出来放在陈绍辉的面前。
陈绍辉拿起脚印分析报告看了一眼，将报告放在一旁，微笑着说道：“楼顶平台上，从门口到吴家乐跳楼前的落脚点那一段地面上的鞋印非常混乱，都是派出所的那帮人踩出来的，好好的现场就这样被这群没经验的家伙破坏掉了。但是，跳楼位置的鞋印表明，唯一符合逻辑的就只能是自杀。如果跳楼不是他的自我意志，那么就一定是外力了。且不说他是在派出所的民警眼皮子底下跳楼的，就算是被坠楼，不管是不是被推下，力量肯定是来自于背后，如果人在极短的一瞬间被一股来自于背后的力量推下去的话，通过脚印的受力分析应该可以发现，他掉下去的那一刻，双脚的脚尖是快速往后滑动的，可是这份分析报告中并没有提出这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么多名警察看着他从楼顶边缘掉了下去，如果说他是受到外力而坠楼，那是完全不合逻辑的。”
虽然心中的疑惑有很多，但骆松对陈绍辉所说的几点却也无法辩驳，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而且，”陈绍辉补充道，“他并非是有预谋的自杀，他当时在被警察追捕，被追到楼顶走投无路了跳了下去，这是符合逻辑的。”
“嗯，只是吴家乐为什么要来汇源小区，又为什么要上5号楼2单元的19层，这是个谜。”
“19层的住户我已经派人全都查过了，都没有问题。对了，你刚才说有两个方面，这是对现场痕迹的分析，另外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我想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我的矛头指向的是那个本不该被怀疑的人——尹皓。这也是我为什么不那么相信吴家乐是自杀的原因之一。”
骆松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陈绍辉将燃尽的烟蒂在烟灰缸中摁灭，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对尹皓的怀疑，始于我看了一遍那天陈队你与尹皓对话时的监控视频录像，我觉得那绝不会是一个刚刚得知妻子被杀的人的正常反应。尽管在他刚得知妻子被杀的消息时表现出了震惊、悲伤，并配以眼泪以及浑身的颤抖，还有起身走路时好像不被人扶就会瘫倒的样子，这些着看上去都是那么真实，但我只能说他的演技太好了。因为悲伤，身子都瘫软了，站都站不起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太悲伤了，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一个精神崩溃的人，突然又变得思维敏锐，对案件进行了一连串的分析推理，这种极快的转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至少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他的行为反应违反了人性，我指的是正常的人性。”
“你说的很有道理，尹皓当时的反应确实不正常，可问题是，从时间上看，他不可能是杀害那对男女的凶手，他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我本人，以及我们的很多同事，都是他的不在场证人。”陈绍辉又点燃了一支香烟，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难道就这么算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呀！”
“昨天夜里，我给尹皓打电话告诉他凶手的身份查明了，并且已经自杀了，那会儿你也在吧？”
“是的，你在电话里跟他说的话我在一旁都听见了……难道……”骆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惊喜地问，“你是故意让他放松警惕？”
陈绍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案子就交给你去跟进了，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在跟踪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小蟊贼，再说我们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在说谎。”
骆松无奈地摇摇头说：“如果仅仅是在他家发现两具尸体，那么尹皓的不在场证明便是十分脆弱的，因为法医对死亡时间的鉴定并不能精确到分秒，他完全可以杀掉秦霜和那个男的之后立刻出门，这个短暂的时间差并不能为他的不在场证明加分。可问题是……”
“可问题是还有别的证明是吧？小区监控视频中出现的黑衣人，与树下埋尸人的装束相似，还有进出的那辆出租车，时间全都是对应上的。”
“是啊。”骆松叹了一口气，“如果在他家里的那一男一女真的是他杀的……我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的。会不会是有同伙？”
“你是说视频中的黑衣人？故意被拍下，实为演戏？”
“嗯。”骆松点了点头，但回应的语气听上去底气并不足。
“这是个合理猜测，可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呀。尹皓的社会关系表面上看是很单纯，要不再深入查一查？”陈绍辉说道。
“查是可以，不过我怕是无用功。什么样的人会这样装扮成尹皓的替身来协助尹皓实施谋杀案呢？要么是有共同利益的人，可尹皓是杀妻，跟别人能有什么共同利益？要么是关系极为亲密的人，比如情人；要么是被尹皓握有把柄的人，可是在之前对尹皓的社会关系的调查中，似乎没有发现可以怀疑为同伙的对象。”
“吴家乐坠楼事件来得太突然，是我们预见不到的，所以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早知道我就应该派个人盯着尹皓。”
“陈队，我申请对他进行跟监行动。”
“可以，该上手段就上手段，如果那小子真的不干净，我就不信他永远露不出马脚！”陈绍辉鼓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