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弥,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原谅我,可这些话,我一直想告诉你,无论十年、二十年,无论用尽什么方法,我也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瞳孔里燃烧着奇异的火焰,仿佛诺言,仿佛诅咒。
依旧是一片静默。
良久,鹿弥终于打破了寂静,她依旧没有回过头,声音平静无波。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我,听见这些话,一定会开心得睡不着觉吧!”
她静静的述说:“那些事情发生后,自那件事起,我就一直在思考,到底是我不够好,注定无法留下那些我所爱的人,还是你的错,是你们这些男人的卑鄙无情,对女人的玩弄,我想了很久,还是无法得到答案。”
“后来啊,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不恨你,我只是在痛恨着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是我太过弱小,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弱小,所以直到今天我还是差点儿令自己身陷囹圉。”
她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拉开,声音冰冷:“云锦渊,你放手吧!我对你,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头开始。”云锦渊的目光哀沉,却充满着坚定。
鹿弥终于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鹿弥看见一片白嫩嫩,的大脸?
什么鬼?
鹿弥吓得心脏病差点儿冒出来,一下子缩进被窝里,一脚一踢,被子将那个大脸彻底盖住。
然后,她紧紧地缩成一团。抱歉,她缩成一团不是为了表现她小女子一般的柔弱害怕,而是,刚才那一脚不仅踢得她小腿肚儿抽筋,而且将她身上包好的伤口扯了开来,这滋味儿,真是酸爽啊!简直比在白花花的豆腐脑里加臭豆腐扔朝天椒还要够滋味儿啊!
那个大脸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一张白嫩的脸满是惊叹:“师傅你好厉害啊!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一醒就这么生龙活虎啊!简直跟吃了大力丸似的。”
“什么什么?大脸你祖坟冒青烟啦,说话积点儿口德行吗?大力丸是什么鬼!”那个大脸居然是玉兰惜这鬼丫头,她真是越来越白里透肥了。
“大,大脸?”玉兰惜小脸儿唰地白了。
“咳咳,小惜我纯粹是口误,口误,我真没觉得你肥!”大姐你这是说笑吧!这哪里是砍人啊,这分明是砍人一刀还戳进去盐巴。
“师傅你深深地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摧残了我的肉体,原本我守了你那么久,打算将这个十分重要的东西交给你,现在看来,是大可不必了。”玉兰惜一脸重伤吐血状。
“什么东西?”鹿弥陡然严肃起来,“是云锦渊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想到师傅你这么深情啊,到了现在还盼着睿王爷啊!简直和那些为夫守贞的雌鸳鸯有得一拼哪!”玉兰惜眨眨眼,满是惊叹。
“滚蛋!东西交出来!”鹿弥伸出手,示意玉兰惜把东西搁上面。
她心说那些守贞的女人不是寡妇么?虽然她和云锦渊已经离了婚,可咒人家早死那也是不道德的事,更何况根本没有鸳鸯守贞这回事好吗!
玉兰惜悠哉悠哉地喝了会儿茶,在房间里嗅来嗅去像一个小仓鼠,不一会儿揪出一件好东西,但就是不说话。
空气里散发着诡异的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玉兰惜还是败下阵来,咳了两声,将一串儿,红似朱砂、颗粒饱满、光泽水润的,佛珠放在了她的手上。
“你吊我半天胃口,说得那么神神秘秘的东西其实就是这一破烂珠子?”鹿弥觉得自己其实大可以粗暴些,不然迟早被这些坑货气死。
“这怎么能说是破烂珠子呢?这可是大理寺主持特意点名一定要交给你的,有着特别涵义的,破烂珠子!”玉兰惜义正严词纠正她语言上的错误。
“我真感谢他八辈儿祖宗,我,话说他干嘛一定要给我?我记得我从来对光头没什么好感,有一年我好不容易看见一光头,本来强忍着深深的恶意打算好好招待他,结果看见那家伙一脸超然模样我一个没忍住就将他盘里的胡萝卜雕的兔子加了点真兔子肉,我这种行为在他们佛教应该下地狱被剜掉鼻子吧!”鹿弥惊讶的问玉兰惜,“你确定他们没给错人?”
“其实听你讲了那个故事,我觉得他们要是真是给你的那他们脑子一定把门卡了然后又被驴踢了,可师傅,那是千真万确真真切切的!鹿家的大小姐鹿弥,那不是你还是谁啊!”
鹿弥沉吟片刻,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师傅啊,会不会是那个主持云游四海的时候见过你,然后从此对你难忘。”玉兰惜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一个“猥琐”二字来形容了,所以鹿弥在她还没有更猥琐之前拍了她一掌,特令她滚出去。
玉兰惜看着鹿弥握拳成爪搭在她脑袋上的爪子,一阵哀嚎:“啊!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精通九阴白骨爪的传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终会有凹凸曼来收了你的。”
然后被鹿弥乱棍打了出去。
说笑是说笑,那个大理寺的主持给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送礼,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
她看着这串朱砂一般红艳的佛珠,每一颗都完全相同,润洁而有光泽,虽然口头上说是破烂珠子,可一看便可以看出这是佛珠中的精品。即使是放在一般寺庙里当镇寺之宝,那也是受得起的。可这样贵重的东西,那位神通广大的主持又为什么要送给自己呢?
她轻轻抚摸着珠子,指腹贴在表面,可以感觉到这红色的珠子上有着浅浅的纹路,点起灯盏,将珠子放在灯火下细细观赏,才发现上面刻着暗红色的纹路。若是不仔细看,根本难以让人察觉。
这些奇怪的纹路似乎有着某种深刻的涵义,更令鹿弥感到奇怪的是,她似乎曾经看到过这种纹路,而且不止一次。
那位主持将这串佛珠送给她,到底藏了怎样的深意?
她忽然想起来了!
鹿弥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里面小心地包着某个东西。轻轻打开,一个精美的梅花扣出现在眼前,自从锦歌那件事发生后,那枚梅花扣就一直留在她这里,一直没有打开过。
她也曾想找到大哥,质问他当年发生的一切,可哪里都找不到他。他似乎总是在她的身边,即使她被人掳去,孤单无望,他也可以叫风雪寒来找她。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保护着她,可她却一直找不到他。
这枚梅花扣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虽然十分精美,可隐约间它透着不详,鹿弥不喜欢它。
此刻鹿弥仔细观察着梅花扣,惊奇的发现上面的花纹与红色佛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仿佛是同一个工匠所做。可这世间,也会有那样一个工匠,打造了这样精美小巧的饰品,再去制作佛珠吗?这太令人奇怪了!
可是,如果这个花纹不仅仅代表着一个图案,而是某个势力或者组织的象征呢?
鹿弥从这串佛珠上,嗅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似乎是某个故友,在透过这串佛珠,述说着什么。
看来,她必须见一见那位神秘的主持了。
鹿弥向来是一个行动派,虽然身子不大便利,但她也不是那么娇嫩的女孩儿。
走出宅邸的时候她特意绕过了那些丫鬟仆人,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随从的好,以免人多口杂。
但是不知道有意无意,那个主持恰好在前一天出山云游去了,按那个小沙弥的说法,恐怕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
鹿弥对那个主持感到十万分的鄙视。
她手里握着梅花扣,沉吟良久,一声低喟,终归化作一场叹息。
现在是暮春时节,桃花千山万树的开遍,曾经引人向往的落梅崖却是人烟寥寥,现在毕竟已经不是梅开的时节,即使它曾经给予人们那样的芬芳,现在也只能独自的孕育在黝黑的树枝上。
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怀恋的地方。它是某个哀惋如诗的女人至死也向往的地方,它给予她希望,也终令她毁灭。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个男孩遇见一个女孩,他们许下相爱的诺言,却在这里彼此分离。
鹿弥沿着从前的痕迹,慢慢的爬上崖顶。她知道,这里已经没什么风景,这落梅崖只有在冬季才会活过来,其他时候它都是寂静的,死去的。只能看到裸露的崖壁,还是千树万树干枯的梅枝,不复从前美丽,就像一个已经干枯衰老的绝世美人,即使曾经倾国倾城,如今也只是一个为柴米油盐奔波的老奶奶,无人理睬。
她本以为如此的,却见到了另一个人,比她来得还早,像一座木雕一样静静的站着。
那是一个年轻的富家小姐,穿着一件黑色的略显沉闷的长裙,可看她的身高,她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她撑着一柄黑色的油纸伞,鹿弥望望天,这是一个极好的天气,透着微微暖阳,既不令人感到炎热,也不觉得寒冷。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姐!鹿弥这样想。
即使要去赏景,也没有人会来这个地方,而且,虽然她的打扮像一个贵族小姐,可她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丫鬟仆从,她总不会是和鹿弥一样贼奸贼奸,出来时没被仆人发现吧!
“小姐,你好啊!”鹿弥跟她打招呼,期待她转过身来的样子。
良久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久到鹿弥以为那个姑娘是个哑巴。就在鹿弥不耐烦的时候,她突兀一笑,声音冰冷,带着微微的呆滞,“你好。又见面了呢,鹿小姐。”
她依旧没有回过头,鹿弥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