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抬起头的时候刚刚好看见皇后似笑非笑的脸。
她不禁心虚地低下头去,解释道:“父皇一直都很关心的。只是眼下局势越来越紧张,所以来信问起。”
皇后冰冷的手指拂过茶叶盖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真是可惜了。”皇后打量的眼神在阿芙脸上一扫而过,“这样好的一个苗子,可惜竟然是一个弃卒。”
“您在说什么?阿芙听不懂。”阿芙闻言不禁面色苍白,强撑着说道。
“我在说什么,有心的人定然听得懂。”皇后不紧不慢地说,“还是回去吧,孩子。我说过了,二皇子只是暂时去一个地方,会回来的。”
阿芙闻言再不敢执拗,只是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道:“皇后的大恩大德,阿芙不敢忘记。等到二皇子回来了,阿芙再来拜谢您!”
“嗯。”
阿芙等到的只是这样一句不置可否的话。
边关。
这场战争实在是太过惨烈,伤员也不在少数。
又一个被火药炸断了腿的伤员被推了进来,刺鼻的血腥味使得众医官都是一阵晕眩。这样的伤员她们今天已经最少诊治了十几个,可是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里运送。
这次受伤的人数,究竟有多少?
宋初快速地在心中盘算着。
那伤员痛得头上直冒冷汗,看着缠在腿上的一圈一圈的纱布忍不住叫道:“哎呦,哎呦,慢点……”
眼见一串串冷汗从那男子的脸上滑落,宋初有些不忍心地道:“知道了,马上就好。”
那伤员仍旧疼痛得叫出了声。
心直口快的欢儿已经转过身去默默地抹起了眼泪。
“李欢,你在做什么?”
一个女医官有些不耐烦地说。眼下伤员这样多,她怎么还有闲心思去做别的?真是烦死了!
“我…我实在伤心,好好的一个人回来就成了这样。宋大人,您不认识这男子么?之前因为手指受伤,经常在这里拿药。可现在连腿都没了,日后要怎么生活……”
欢儿这样一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宋初心中也有些悲伤,倒是那男子闻言勉强笑了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眼下成了这样怪不得别人。何况我是个男人,日后总会有我的活路。”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都没说话。
那男子眼圈也有些泛红,张了张口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们了。”
“宋大人!”
门外又有伤员一边因为伤痛而喊叫,一面说道:“宋大人,我的伤口昨日已经包好了的,今日忘记了上药,能否给我再包扎一下?”
宋初连忙应声,拿了纱布耐心地给那人包扎。
那人是认得宋初的,见宋初给自己包得仔细,心中不禁一阵感动,连声道:“谢谢宋大人,谢谢宋大人!”
“不必叫我大人,叫我姑娘就行了。”宋初听着十分别扭,提醒道。
“嘿,这个好。”那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这个听起来十分亲切,以后我们就叫您宋姑娘。”
“宋姑娘,您知道吗?军营现在都传遍了,说您长得又好,性格又温柔,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大家都说您是妙手圣医呢!”
宋初闻言不禁有些乐了,笑道:“我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大家这样多军医,只有我是个业余的,自然要多多努力一些才是。”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这人说话倒是很有些意思,眨眼间便让宋初心头的阴霾去了一大半。中午本还有好多病号,倒是有一个军医笑道:“宋姑娘去休息吧,有我们在这里呢。况且你今日又是最早来的,休息一会儿倒也应该。”
宋初的确觉得有些脱力,便笑着没托辞,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子的时候却发现拓跋玉正在她门口徘徊,像是在想着什么一样。
“拓跋小将军?”
宋初有些惊讶,试探性地叫道。
“宋姑娘!”
拓跋玉有些黑黑的脸色顷刻间浮上了一朵可疑的红晕,嘿嘿笑了两声道:“宋姑娘可回来了。”
“将军难道已经在这里等宋初很久了?”宋初一面说一面请拓跋玉进屋。
拓跋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没有。只是以为你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罢了。我今日在战场上拿到了一件战利品,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哦?”
宋初有些意外,“不知是什么?”
拓跋玉宽大的手掌上托出一个精美的圆圆的东西来。
宋初接过打开,发现竟然是一个西洋镜。而且还是极为上等的西洋镜,就连脸上细细的汗毛都看得很清楚。
宋初忽然想起,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打理过自己了。
这小东西她倒是很需要。宋初一向不喜欢推推搡搡,何况拓跋玉也是个直爽的性格,便直接留了下来,道谢道:“还要多谢拓跋小将军了。”
拓跋玉有些不好意思,打量了一眼宋初的屋子方才道:“没想到宋姑娘的画儿还挺好看的。”
宋初笑了笑,道:“哪里,只是临摹罢了。”
两人便重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拓跋玉心中觉得万分不好意思,但不知怎么的却又想要和宋初多待一会儿,心中像是有一根羽毛在拂来拂去,痒痒的不得了。
半晌宋初见拓跋玉不做声,便主动问道:“不知小将军还有什么事?”
“没,没了。”
拓跋玉“嗖”地站了起来,“那我便先告辞了。”
正准备走的时候拓跋玉却又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画。
宋初闻音知雅,立刻笑道:“小将军可是喜欢这幅画?便送给小将军吧。”
拓跋玉闻言自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那幅画。
等到宋初将拓跋玉送到房门前的时候,却看见宇文乾正站在门外,没什么表情。
拓跋玉一向大大咧咧,拿着手中画卷更是喜不自禁,咧开嘴巴笑道:“怎么四皇子也在这里?要不要一起走?”
宇文乾笑笑,道:“你先走吧。我有点事情和宋女贤说。”
拓跋玉不疑有他,乐滋滋地走了。
宋初看着宇文乾面无表情的脸,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
“不知四皇子有什么事?”
宇文乾冷冷地笑了笑。
“西洋镜好用么?”宇文乾有些不悦地看着宋初,“你为什么不问我要?我那里有一推,保证比那个要好看得多!”
宋初闻言不禁有些尴尬。
难道是打仗打得太多,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
宇文乾看宋初低着头不出声,不禁放缓了一些语气,道:“即便是拓跋小将军执意送你,你也万万没有送他画作的道理。难道你不知,画作是不可以随意送的?”
“有什么不可以?”宋初不知怎的便想要执意气气他,“我不是之前也送了四皇子一副?何况那画作本也不是很费工夫,若是四皇子想要的话我这里倒是还有。”
宇文乾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不是。宋初越发觉得好笑,“难道这样想不对么?别人送我,我自然当以君子之礼回之。”
宇文乾只觉得胸腔几乎要被气得爆炸开来,闻言头也不回地道:“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竟然真的拂袖离去。
宋初莫名其妙地看着宇文乾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银桃凑过来问道:“小姐。你说四皇子是在吃醋么?”
宋初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怎么知道?”
银桃吃吃地笑道:“小姐,奴婢看来四皇子就是在吃醋呢。难道是因为拓跋玉将军?”
两人正说着,却看见宇文乾去而复返。
宋初愕然,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却看见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匕首,冷冷地道:“诺。给你。”
宋初下意识地接过那匕首。
那匕首闪得要命,看起来像是新的还未曾用过。银桃机智地挑起一根宋初的头发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那头发便成了两段。
刀柄上刻了些奇怪的字符,宋初仔细地看了两眼,发现既不是宇文的字,也不是东胤的。她颇有些好奇地看向宇文乾,可是某人好像还在生气,淡淡地看她一眼道:“拿去防身。我走了。”
宋初继续愕然。
这一天天的,真是太奇怪了。
可不知为什么,宋初下午给病人诊治的时候却总是想起宇文乾那气鼓鼓的表情来。明明是那样可爱的表情,却在那样俊美高贵的脸上做了出来,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
宋初不自觉地拿出那匕首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却听见一个惊奇的声音传来:“咦?海外文字!”
“你认得它?”
宋初拿着那匕首问道。
那女医官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听见宋初这样问自己更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有些难为情地道:“只是见过几次…大概记得形状是这样的,但是并不认识。”
“哦。”
宋初摩挲着手中锋利的匕首,沉思地道:“一般刀柄上会刻什么?”
那女子想了一会儿,道:“大概都是姓名之类的吧。”
也就是说,这个匕首原本的持有人是传说中的海外来者么?宋初掏出拓跋玉今日给自己的西洋镜仔细一看,果然也刻着这样的文字,只是格外浅淡,明显没有匕首的用心。
难道这些海贼便是以海外人撑腰?
宋初沉思着。
宇文乾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次咱们得到的物品当中,很大一部分都刻着海外物品的印记。”他拿着一个皮革小刀观察了片刻,沉思地道。
“难道他们背后真的有海外国家的支持?”拓跋老将军疑惑,“只是海外那么远,打仗除了伤民劳财,又能给他们带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