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地开动了。这马车倒和寻常大不相同,寻常马车都是跟着马不断地动着的,即便是马车也不太舒服,但这马车居然感觉不到分毫,若不是宋初常常掀起窗帘看外面的风景,几乎以为这马车是静止的。
宇文乾漫不经心地拿了一本当代大儒的书来看,余光像是不经意地扫过面前的宋初。
她正盯着外面的景物看的出迷。
他心中一阵愧疚陡然升起,合了书温声地道:“初儿,这段时间太忙了,没能带你出去走走。等到战事了了,我们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何?”
“好啊。”宋初眉眼轻松地应了下来,“到时候你可得准备好足够的银票。”
宇文乾愕然,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个要求,不禁笑起来。
要知道他这些年在各地都布置了不少产业。明面上是在做产业,背地里却是监视、传递信息等功能,即便是如此,这些年赚了多少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楚了。
应当是有很多很多吧,足够他们一辈子的花销了。
宇文乾微微一笑,像是想起什么,从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抽出一包点心来。那点心倒是做的很精致,像是混合了茶叶蜂蜜等物,一股甜香顿时在马车当中蔓延开来。
“甜而不腻,倒是很好吃。”
宋初尝了一块,笑眯眯地说道。
他微微地笑,道:“昨晚想起来,便特意让厨房的人给你准备了一些。还有些蜜饯等物,等到了下一个州再买给你新鲜的。”
宋初本不爱吃甜食,只是即便是这样,听到这些话也难免心头甜蜜,连带着吃到口中的点心都可口了许多。
……
“外面有个大湖呢。”
两个时辰后,宋初突然有些兴奋地开口,“还有不少垂钓的。”
“哦?你喜欢钓鱼?”宇文乾眼中浮现出一抹兴味,“这倒是很少见。”
“这有什么少见的?”宋初不以为意,“以前宋府有一个人造湖,难得的是景致倒是还不错。我就经常去钓鱼来吃。”
“是不是厨房不肯做给你?”
他沉声地问道。
“那时候大夫人看我不顺眼,这些吃的自然都没有。”宋初笑笑,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湖里的鱼又新鲜又好吃,只怕是大夫人这辈子都没吃过的美味呢。”
宇文乾无声而笑,又对眼前女子加了一份怜惜,叫了德全道:“你去那垂钓的地方买根钓竿来。”
“主子?”
德全一脸不可置信。
“快去。”他平静地说道,“宋初钓鱼,我做饭。”
德全长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银桃猛地推了他一下,两人方才推推搡搡地去了。
宋初不禁笑出声来。
“你还会做饭?”她好奇地问道,“四皇子府中应当不缺能做好吃的饭的厨娘吧。”
宇文乾笑了笑没做声,却想起来他小的时候因为被人暗害,而被母妃送出府去的经历。明面上是自己开府,风光无比;其中艰辛又有几个人能知道呢?大部分人只以为他在府中风流快活,却不知道府中不少人都是别人奸细,就连吃个东西都是步步艰难。
所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和德全都有一手好厨艺。
宋初不愧是钓鱼高手。
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身边小桶里的鱼都已经装满了。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宋初倒是也不在意,只是又将鱼竿沉了下去。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边一个书生看她好久了。
好美,好美!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倒是也不见她容貌又多好看,光是这份气质就让众多女子望尘莫及。
怎么说呢?
就像是,夜晚的月光一般。又皎洁,又清冷,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美丽……
他满脸写着的倾慕,自然被不远处的宇文乾看了个一清二楚,眉宇间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他的女人,居然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
宋初正将另外一条大鱼从勾上取下来,却看见身边多了一个书生。
“敢问您有何事?”宋初倒是也没有太过惊讶,何况银桃还在身边,他一个弱书生又能做得了什么?
“那个……”
那书生一脸扭捏,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地红着脸道:“敢问,敢问小姐芳名?是否婚许?家住何处?”
宋初顿时吃惊地张了张嘴。
“你问我?”
那书生忙不迭地点头,“小姐容貌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何况一身气质更是出尘,小可远远看去,竟像是天上仙子一般,让人可看而不可接近……若是能够告知芳名,必当……”
“不必了吧,我只是过路而已,立刻便要离去了。”
宋初哭笑不得,只得推辞地说道。
没想到这书生居然更来劲了。
“原来小姐和小可一样,都不是这里人呐!太好了,不瞒小姐您说,小可家中也有几分闲钱,若是异地,则必定亲自上家门去提亲,这点务必请小姐放心。”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连姓名,家住哪里都不知道,话都没说几句,居然就要提亲了?宋初被眼前这书生的奇怪思维吓了一跳,正要开口继续拒绝的时候却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身上。
“娘子,鱼钓完了就赶快回去吧,为夫都等不及要做鱼汤给你喝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含笑说道。
众人恍然。
原来不是这小娘子装矜持,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了啊。顿时便有不少人鄙夷地看向那书生,那书生不禁红了脸窘迫不已,顺便带着些不服气,拿了眼睛去偷偷地看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
这么一看,就连那书生也不禁瞠目结舌。
那男子俊眉飞挑,桃花眼狭长,鼻子高挺,薄唇微抿。这可不就是旁人说的祸水相?可是偏偏这组合在那男子脸上完全挑不出毛病来,并没有一般祸水相所有的阴柔之气,相反却隐隐有股煞气。
和那小娘子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那书生羞愧不已,正要上前道歉的时候却看见那男子提着鱼桶,好似不经意地朝着他所站的地方轻轻一扫。
一股冰凉的感觉顿时涌上了那书生的后背,紧接着便道歉也不道了,飞也似的背着一篓子书跑掉了。
煞气太重,煞气太重哦!
宇文乾提了鱼桶,将桶中的鱼一条一条地拿了出来,笑道:“没想到我家娘子居然这样能干,实在大大出乎了为夫的意料啊。”
“呸!”
宋初不禁飞红了脸,“谁是你的娘子,你是谁的为夫!”
“哦?难道不是?”宇文乾故作惊讶,“可是你刚才钓鱼的时候答应的很快嘛。”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那个书生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啊。”宇文乾微微一笑,故作失落:“看来初儿也只是拿我演戏,可不知我那一声叫得情真意切,恨不得当场就和初儿结为夫妻。”
“宇文乾,你怎么可以这样肉麻!”
宇文乾哈哈大笑,仔细的将地上的鱼收拾干净,方才命德全拿出一个小汤瓮来,就地便生了火,开始煮鱼汤。
“可是旁人野外不是都烧烤鱼的吗?”
宋初一面好奇地看着,一面问道。
“那是在山林里,怕起了火才这么干。”宇文乾笑,“况且鱼汤是大补之物,刚好也可以给你补补。咱们眼下是在官道上,不必顾及这么多。”
“我没什么要补的。”
宋初有些不好意思,喃喃地道,“倒是你的伤,怎么样了?”
宇文乾将鱼放进瓮中的动作一顿,随即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如你所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能骑马。”
宋初心中一惊。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不少外伤?”她声音已经微微带上了一丝哽咽,“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宇文乾微微一笑,“何况也不是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难道娘子就因为我受了伤,便怀疑我不能和你生孩子了不成?”
“……你!”
宋初大怒,站起来追着宇文乾就要打。
宇文乾也不躲,被宋初打了几下,方才摸了摸头笑眯眯地道:“娘子居然害羞了。”
停滞在他头上的鱼桶顿了一下,随即又是一顿噼里啪啦。
宋初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再专心地看着鱼汤的男人,气哼哼地到马车里坐着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的宋初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不禁食指大动,只是想到刚刚宇文乾的无赖样子不禁又羞又恼,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宇文乾拿眼睛瞥了一眼马车里一动不动的人儿,面上笑意更盛,拿碗盛了一碗鱼汤便朝着马车走去。
“娘子,莫要生气了。”
马车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为夫给你端鱼汤道歉。”
马车里一动不动。
“娘子?”
马车里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像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快点啊娘子,为夫胳膊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宇文乾有些夸张了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痛苦万分地说道。
这下马车终于开了,露出一张谨慎又有些担心的小脸。上下打量了一眼宇文乾,宋初连忙将冒着热气的鱼汤端了进来,好心地道:“你快进来,我给你看看。”
“好,多谢娘子。”
面前俊朗男子一脸感激地说道。
等到宋初将其衣服扒开,看见胳膊上的伤疤依旧好好的的时候,终于绷不住脸上的怒意了。
“宇文乾!你居然骗我!”
“哎呀,我以为它裂开了嘛。娘子你也是知道的,我身上伤口太多,不是这个裂开了就是那个裂开了,也可能是后背上的那个……哎呀,别打,别打,我承认了……”
宋初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宇文乾,就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快喝吧,等会儿就凉了。”
宇文乾连忙指了指桌子上的鱼汤,“这可是为夫花了好大的力气,辛辛苦苦地做好的。”
宋初端起鱼汤喝了一口。
“倒真是很好喝。”她慢慢地咀嚼,“比银桃那丫头做的好多了。竟像是牛奶熬制成的汤一样,又白又爽口,香味也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