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桃不安的看着宋初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冲何有信咧嘴,转身走了。
宋初仿若松了一口气,放下打起精神强撑的神经,痛苦一笑,“何大夫,我看是不行了。”宋初一手抚摸这肚子,脸上慈爱而又自责,深深的愧疚让她要紧嘴唇。
何有信一看就知道宋初陷入深深的自责里,轻声安慰,“阁主,放松些。”唇上起了印子,或许一下刻就该见血了。
何有信温和沉稳的声音仿佛自带静心功能,一边又点燃了安神香,宋初慢慢松懈下来,只是一只手仍然不肯离开自己的肚子,好像一只护犊子的母鸡,明明柔弱的不堪一击,却不肯放手。
房间里,安神香清幽的味道在飘散,好像能清晰的感觉到空气流动的轨迹。何有信施施然坐在一旁,除了余光不时瞄向宋初,没有多余的动静。宋初身上的肌肉慢慢放松,闭着眼睛,脸上表情忽而悲伤,忽而喜悦,瞧的人分外诡异。
好半天,宋初睁开眼睛,好像闪烁着光,清晰而明亮,好像被打开了关节,豁然开朗般。
乾,谢谢你带给了我不一样的爱情,谢谢你让我再次尝到被人爱护的滋味。可是,你却偏偏又是伤我最深的那个。我不希望因为你毁了我也毁了我们的孩子。即使你还活着,我也不想在这无尽的幻象中等待你,再见了,我最爱的人,不管你在天堂还是人间,愿你幸福。我想做回最初的自己,做回不被****羁绊的女子。
“何大夫,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们回风云阁吧!”
何有信神色半分不变,只是点点头,“阁主不后悔就好。”
依旧天气正好,街上行人却没有增加几分,整个广城弥漫着浓重的气息,好像一场风暴前的宁静,早就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宋初仍旧坐在以往的茶楼老位置,面前摆放着广城特色的点心,可爱精致,却吸引不起任何人的胃口。
“明日便要出征了,五弟一路走好,嫂子就在这里给你践行了。”宋初给宇文瑞倒上美酒,自己到了杯茶,“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早踏平敌军,早日荡平敌军。”
“多谢四嫂。”
宇文瑞心情大好,两日不见,宋初对自己的态度好像若破云的风,晴空万里。把心里的那点儿隐忧都挤到了不知哪个旮旯。
宇文瑞执起酒杯,一口干尽,“定不负四嫂期望。”
宋初摇摇头,“不是不负我,而是不负这天下百姓。”宋初推开窗户,两人的目光齐齐朝窗口看去,行走在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满是忧色,不远处的角落还挤着几个乞丐,不时有行人经过,停下片刻,放下几粒铜板,感谢声连连。
宇文瑞露出一抹苦涩,“四嫂说的是。”
宋初眼波一转,笑道,“听说你现在住在柯府?”
宇文瑞点头,宋初笑容变得更大,“我瞧那柯三公子挺有意思。”
宇文瑞一愣,随即也点点头,“可不是有意思?这次我正准备带上他呢。”
宋初哈哈笑了起来,这下子,那人可是有苦头吃了。
宋初如此明快的笑容许久不曾见过,微微愣了一下,低下头,心里暗暗发誓,这一行一定会把四哥完完整整的带回来还给宋初。
宋初不知道宇文瑞心中所想,深幽的目光凝在了宇文瑞身上,像是怀念又像是思考,久久没有移开。宇文瑞以为宋初过于担心,给宋初倒了杯茶,云淡风轻道,“四嫂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宋初目光闪了闪,是啊,都会过去的。宋初收回视线,端起茶,却没喝。
“四嫂,如若无事,你也早些回去吧!”宇文瑞扫了一圈,听到外面细微的呼吸声,知道宋初被保护的很好,还是不免担心。
宋初点头,“放心吧,”放下手中茶杯,抬起眼皮,“宇文厉会被怎么处置。”
宇文瑞眼露肃杀精光,“如此贪生怕死,自愿为奴叛国之人,怎配做我宇文子孙。”
里面的寓意不言而喻,宋初心里忽的空落落的,重生之际,她恨他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两人明里暗里斗了不知多少年,本以为被关押宗人府就是那人最终的归宿了,居然忘了以那人的不甘和野心怎么会就此孤寂一生。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么?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死后,这人是何下场。
宋初自嘲一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如此悲天悯人了。
“上次让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
宇文瑞面露尴尬,“父皇这一行走的实在是太急,连一个妃嫔都没有带,我……”
宋初打断宇文瑞蹩脚的维护,“我知道了。”
与宇文瑞分别后,宋初回到小院,吩咐诸人收拾行李,明日启程。
天蒙蒙亮,地面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山间的树木还没有醒来,耷拉的脑袋还睡得很沉。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哒哒的马蹄声清晰而富有规律,精神十足。
“小姐?”半山腰上,宋初低头眺望,只见领队的兵马早就不见了视线,直到最后一排队伍在眼前走过,宋初才收回视线。
“走吧!”
那面,宇文瑞身穿一身黑色铠甲,把向来温润的人衬得有几分肃杀之色。好像察觉到身后的视线,频频向身后看去。
“五皇子,怎么了?”颜司宇转头,并没有看到什么,带着几分小心问。
宇文瑞摇摇头,“走吧!”带着南方边界大军挥师北上,开启了宇文新的篇章。
而正在这个时候,宇文乾出了神秘村,和岚风取得联系,匆匆朝广城赶来。
宋初一行人回到风云阁,就听到风云阁总管苏肆说岚风昨日刚刚下山,归期不定。
“前辈真是的,”银桃嘟嘴以示不满,他不会忘了小姐怀有身孕了吧,居然撂担子不干了?
“银桃。”宋初低斥一声,银桃赶紧捂住嘴巴,示意自己的无辜。
已过了最忙的日子,暗探们送来的卷宗自有忠心的人收集整理,只需每日听取些消息便行。风云阁人才济济,哪里会那么容易出事。
岚风不在,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宋初还觉得方便些,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待自己如亲女般的岚风。
偏过头,宋初看了何有信一眼,“有劳何大夫,今日便开始吧!”
何有这时倒有些犹豫了,“阁主您确定?”
宋初一笑,“怎么,何大夫怕了?”
被人怀疑招牌,何有信挺着脖子,粗声粗气,“才不是,只要阁主不后悔便行。”
后悔?宋初摸着自己的肚子,就是怕后悔才如此做的,宝宝,你放心,娘亲会好好保护你的,即使是我自己,也绝对不允许伤害你分毫。
银桃在边上听的云里雾里,两人间一来一往,看得银桃心惊不已。何有信告罪退下,准备东西去了。银桃一路小心跟着宋初走了大半圈,想问又不敢问,如今宋初气势俞重,她早已不敢如往常一般没大没小,插科打诨。
宋初仿若未觉,直到晚上,何有信吩咐药僮过来请宋初,银桃方不安的支吾几句,“小姐,你……我……”
已经起身的宋初朝药僮挥挥手,“告诉何大夫,我一会儿过去。”然后坐下,颇为郑重的看着银桃,声音低沉,“银桃,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你,你说你值得我相信吗?”
银桃被宋初一下子引发的气势震慑,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不敢耽搁立马跪下,“银桃誓死效忠小姐。”声音坚定有力,不容怀疑。
“好,”宋初嘴角微微勾起,一手放在扶手上,“一会儿我将做一件事情,你可一定要仔细把好关。”
银桃点头,“请小姐明示。”
宋初招招手,银桃站起来,凑到宋初耳边,宋初轻启朱唇,不到一会儿,银桃满脸震惊,“不姐,你?”
宋初打断,脸色沉下来,“听完……”
银桃脸上的震惊早就被悲伤所取代,泪水流了满脸,宋初哭笑不得,自己好像没有欺负她吧!“都听清楚了?”
银桃哭丧着一张脸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直到宋初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才不甘愿的点点头,知道有些话不该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小姐,你何苦,会有办法的,而且,主子他……”
宋初露出疲惫的笑容,不知是在位置银桃,还是在安慰自己,“若有办法,我会下这样的决心吗?”她试图不去想他,不去关注他,可是,宇文乾三个字好像是深深刻在了心里,总是隐隐发疼,最后这疼痛转成了怨气,让她都不再是自己了。缓缓解开自己的腰带,掀开衣服,银桃看到宋初肚子上深深青红的痕迹,瞪大的眼睛,不敢说话。
宋初苦笑一声,马上把肚子上自己失控弄出来的痕迹掩饰好,“现在你可明白了?”
银桃终于知道为什么夜里自家小姐总是睡不着了,每每睡觉的时候总是一副悲伤惶恐的样子。她一向坚强的小姐啊,居然自己把自己逼到了如此份上。
银桃“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响亮的声音如雷声回荡,“小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银桃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趴在宋初腿上豪豪大哭。
宋初都被气笑了,头轻轻拍着银桃的脑袋,“傻孩子。”是她自己放不下,以至于害人害己。干他人何事呢。
主仆俩哭了好一阵,才迟迟来到,何有信瞧见银桃肿的像桃子一般的眼睛,看了宋初一眼,心里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