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旭磊身子一挺,脚尖一点,落下地来,摇头晃脑,“非也非也,这云雾山药材稀有,野兽繁多,在下真是长见识了,只盼着夫人口中的神医早日归来,讨教一番,顺便看看你的毒到底如何?”白旭磊自认世上没有他解不开,毒,可是在宋初身上根本查不到半分毒药的痕迹,要不是知道宇文乾对宋初的重视,他都怀疑对方在逗他玩了。
宋初自己倒是无所谓,“我……”
“夫人,夫人……”宋初刚开口,银杏匆匆跑来,林间的野草轻轻晃荡,为她开路。
“怎么了?”两人齐齐回头,宋初问。
“梅堂主,梅堂主不见了。”银杏一口气把话说完,喘了两下。
宋初一愣,却是不急,看着白旭磊轻笑一声,“原来我也有被人骗的时候。”
白旭磊摊手,笑得无辜。
这两日,宋初为示友好,每日都去梅长沁房里坐坐解闷,见她精神渐好,宋初格外欢欣,原来这不过是为了放松他们注意的假象。
宋初随着银杏到了山门之时,梅长沁已然被寻获,周围围着一圈风云阁人,她站在其中,头上发髻有些凌乱,长衫挂着几片落叶,两手护着松儿,表情决绝,若一头孤独无依的母狼,狼狈又不屈。
宇文乾站在边上,看到宋初来了,“你怎的来了?”
宋初昵他一眼,“姐姐,何必如此。”
梅长沁勾起个讽刺的弧度,也不说话,只是眼神更加戒备了,宋初凑到宇文乾身边说了几句,宇文乾看了梅长沁一眼,带着人转身走了。
宋初上前一步,银杏跟在边上,“妹妹知晓姐姐不信我,再正常不过。看在这几日妹妹并未做任何伤害你和松儿之事的份上,还请姐姐给妹妹一个机会。我一定会把思清带回来的。姐姐就这么下山去,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而且归云楼,现在掌握在周钰手中,拿不准他是何居心。”
见梅长沁脸色和缓下来,宋初无奈一笑,“还请姐姐为松儿考虑考虑。”
松儿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瞧瞧脸色沉重的母亲,又瞧瞧那个温柔漂亮的姐姐,撇到一旁躲在山门石柱旁鬼头鬼脑的钱有缘,眼睛亮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僵持半晌,梅长沁点点头,宋初松了口气,眼睛都笑起来,亲自把人送回去,“这山上景色不错,若姐姐在屋里闷得话,可以出来走走的。”宋初一边介绍着山上美景一边逗逗松儿,气氛一下子从对峙变得温和。
梅长沁一路下来没说几句话,宋初却是说得津津有味,面带笑容,仿若刚刚的事儿从未发生。
宋初邀请梅长沁去外面坐坐,梅长沁拒绝了,宋初没法,把人送回房间,对方也未相邀,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银杏又送来瓜果香茶,笑容可亲,“山上物什贫乏,还多亏了梅堂主来,不然我们这些属下都见不到这些东西。”银杏规规矩矩的把果盘放好,上面摆着香甜的瓜果,还有几道点心,颜色漂亮,造型唯美。
梅长沁心知银杏是在恭维自己,再三谢过。
银杏也不打扰,送了东西便告退。屋子里松儿的两只眼睛早就不在自家娘亲身上,盯着桌子上散发着香甜味的食物不眨眼,嘴唇微张,口水似乎要溢出来。
梅长沁轻笑,捏了一块白玉米糕,“吃吧!”她在归云楼地位超然,这些东西倒不至于没见过,可是楼中历来节俭,怎能比得上宇文乾的做派,小孩儿喜欢也是正常。
松儿咬了一口,头上的羊角辫随着嘴巴的咀嚼上摇下晃,鼓起得腮帮子更是可爱的紧。吃了几口,解了馋,重心才慢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瓜果,仰起头,“娘亲,我们不是要离开吗?”
离开?她自认打探的清楚,哪知还未走到一半,便被人发现了,果然不是寻常人物,以前真是小觑了他们。梅长沁心里想着,微微弯腰,问,“松儿想离开吗?”
小孩静了静,抿着嘴,一脸沉思模样,过儿会儿,摇摇头,“不想。”软糯的声音小小的,似乎怕被梅长沁听到。
“为什么?”
“这里有好玩的,好吃的,还有娘亲,还有漂亮姨姨……”小孩儿数了大串,眼睛放光,笑容可爱。梅长沁忍不住心软,这个孩子从小独身在院子里长大,哪里见得外面的世界,同龄的玩伴。梅长沁把松儿抱在怀里,额头放在她头顶上。松儿,对不起……
“夫人真是好本事。”刚才那一幕白旭磊瞧了个正着,心里的那点儿疑问有了答案,“怪不得听到别人逃走的消息都不急,原来是早有准备。”
说到云雾山,宋初心里自豪,“这山也岂是别人说走便能走的。”宇文乾回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重建此山,不仅是回忆,更是一种传承和家的幸福。
这日宋初闲来无事,新做了些吃食,想着松儿素来喜欢,便让钱有缘走一遭。
大门敞开,一眼便能得到全景,靠窗的小几上摆放着淬有青色图案的细花,精致绝伦,中间铺放着拇指大小的白色块状长条,长的雪腴霜腻,吹起胜兰,散发着淡淡的奶香。
松儿还没进屋便被那香味给吸引了,宋初连忙招手,“来来来,这是我新做的羊酪,昨日有缘进山正好碰到了只野山羊,得了羊奶,倒是凑巧了。”
松儿不客气的往嘴里噻,梅长沁轻咳一声,孩子乖乖的放好,奶声奶气,“姨姨也吃。”
宋初摸摸松儿毛茸茸的脑袋,“好。”一个眼神递给钱有缘,钱有缘乖巧上前,拉着松儿玩。
“姐姐也来用些,白神医说你近日嗓子有些不舒服,这羊酪正好有润肺止咳之效。”宋初态度亲切,也不管梅长沁什么脸色,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梅长沁心里信了她几分。
瞧这羊酪如此玉润可爱,熬煮时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捡些吃了,嘴里满是甜腻的奶香。“妹妹真是贤惠。”
宋初一听这称呼,脸上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只是闲着无事罢了。”想起来没消息的思清,心绪难安,唯有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安心。
“他以前……以前真的……你与他……”梅长沁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手绞在一起,舌头打结,有些话明明不该问,可是那人越不在,越发思念和担忧了。
宋初明了,“有缘,带着妹妹出去走走,看看那白鹤。”待人走后,才看向梅长沁,“姐姐是问思清吧!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幼时我不受宠,家里仆人也能欺负一二,思清助我良多。从那时候起,我便把他当亲哥哥看了。”
“可是他对你……”梅长沁一时口快,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宋初拉住梅长沁的手,温暖却少了分柔软,“思清性子如今倒是和以前大不一样,恐怕想得左了,再加上一些小人馋人。”
梅长沁还在懊恼中,有心再问却不敢在这上问得太多。宋初是个识趣的,捡着幼时的趣事说了,把梅长沁哄得笑开来。
这日一聚,两人的情意莫名的好了许多,在山上不时能瞧见宋初和梅长沁相携散步的场面,分外和谐。
这就苦了宇文乾,自家爱人被人抢走了,索性就那钱有缘出刀。“你荒废了这些许时日,自然是要补上的。”练功的小院落里,宇文乾拿着一根细枝,挑着钱有缘的动作,“不过几日,居然连动作都不标准了。”一刷子下去,细皮嫩肉的肌肤上多了几道明显的痕迹。
钱有缘身子都不抖一下,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穿着一身短打,楼主小胳膊小腿,看起来挺有气势。
白旭磊坐在一旁的屋檐上,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瓜子坚果,兀自嗑得咯咯作响,果壳运用劲风朝小孩砸去,“就是,你师傅可是武学高手,你可千万不要给他丢脸。”
宇文乾捡了一片树叶,把快到钱有缘身上的果壳隔开,两道劲风相对,钱有缘没受到半分影响,可见内力运用自如。
“看来王爷余毒清的差不多了,功力大涨啊!”白旭磊拍拍手,故意放高声音,眉眼上挑,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我的徒儿岂是你能教训的。”宇文乾压根不接话,又是一刷子扫到钱有缘身上。小孩儿哭笑不得,真是幸福和伤感齐飞。
宋初回来时已是晚上,宇文乾在桌案前泼墨作画,宋初瞧得有趣,看到上面一副还未完成的仕女图,“颜色不错。”
“当然不错,初儿自是国色天香。”宇文乾凑过去在宋初脸上吻了一记,还不忘嘴里调笑两句。
宋初这才发现这只有轮廓的女子居然是自己,身后山花烂漫,她倚身靠在一颗桃花树下,人比花娇。
宋初红了脸,“你也是,怎的画这东西。”也不怕被人见了害燥。
宇文乾委屈的很,“家有娘子,可惜娘子不陪为夫,为夫只能作画思人了。” 说得有模有样,要是真信,宋初就傻了,走了一圈,倒了被茶,“今天也不知谁把有缘给教训的,身上到处都是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