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做完笔录,时间已过了十点半,公交车都停了。
民警担心她的安全就开警车送她回家,她不想回家最终就报了凌菲家的住址。
听到民警说完苏紫竟然在黑暗路段勇斗两名持刀的歹徒的英雄事迹,还说明天正式上班后还要给她申请颁发见义勇为的奖状。
凌菲不但没有高兴,她反而完全被苏紫的疯狂举动吓了个半死。
等那两个民警走后,马上联合宋凯文一起对她进行一番紧锣密鼓地教育,说有正义感可以,但自身的安全你得放在第一位,发现了有人抢劫伤人,作为一个女生你首先想到的应当是报警与逃离。
说你一个女生这样冒险,如果当时那歹徒的一刀划在你的脸上,那你现在连后悔药都没得吃。
苏紫的兴奋劲正浓,还反驳说现在的社会治安这么差,就是因为大家都人人自危,所以连几个技校的差等生都出来抢劫了,这个社会没有人出来做表率,光靠警方的力量根本就无法维持。
凌菲说你现在住在我这里,又是这种心态,假期里天天没事如果哪天出什么事了我可负责不起,说着就打了苏灿然的电话。
次日一早,苏灿然就与老婆一起来了。
然后四个长辈就围着苏紫一起做思想工作,教育她下回遇上这样的事报个警就完了,千万不要再逞英雄。
苏紫就反驳父亲说您还是宣传部的副处级干部呢,你们单位负责宣传教育全省人民,派出所都说要给我奖状了,你们却不断教育我遇事要冷静,整个社会的风气如此之差,你们这样的官员难辞其咎。
苏灿然内心也是一个书生,面对女儿的反诘也一时无言。
凌菲的儿子彼得却在一旁为表姐竖起两个大拇指点赞,说表姐是大英雄,苏紫说她也没想过要做什么英雄,她的理想就是要做一名出色的记者,她看过很多记者的传记与介绍性的文章,其中让她最佩服的人竟日本的知名战地记者山本美香,一个女记者竟然敢单枪匹马多次前往阿富汗与伊拉克战场做采访。
所以她临危不惧逞英雄也是有原因的。
四个人围着她教育竟然说服不了她,母亲映兰说你也别做梦什么战地记者了,能不能做成一个普通记者现在都成困难了,还想当英雄当战地记者。
话题再一次转换了,苏灿然就聊到了段家人为了脸面现在四处给苏紫找单位下绊子,说看这种情况苏紫想留在枚阳市的电视台或报社工作估计有不太可能了,他问宋凯文这边有没有什么别的路子,看能不能找人帮苏紫直接进政府的其他合适的部门,毕竟苏紫的档案是相当出色的,只要跳开电视台与报社这条路子,段家人面子再大也罩不住了。
苏紫横了一条心要当记者,说不用你们操心了,我就去周边县市的小报当个记者好了,这样的单位学校推荐的单位里就有好几家,到时随便选一个就好了,如果是不对口的岗位就算能留在枚阳市她也不想去的。
母亲映兰就说她傻,你现在不趁这个机会留在枚阳,以后想要调回来指不定还得费多大劲,再说了在这条干线上你都得罪人了,以后还有你出头的日子。
但苏紫就铁了心了要当记者,非电视台或报社就不去。
宋凯文也有些人脉,但她得罪了要人,一时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有办法,就说:“反正现在面临的只是实习期间的工作单位的选择,离正式毕业分配与档案调迁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嘛,等到时他们与段家的这段事儿过去了,也不见得对方就老盯着咱们不放。”
苏灿然叹了一口气说暂时只能这样。
被父母领回家后,等父母上班去了,苏紫没有按父母交待的老实呆在家里,昨天晚上当了一回英雄,同时她又发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题材。
昨天那两名打劫的青年还是一个技校的学生,说起来还不算资深的混混,只是算是生手,但通过这样一件事让她联想到了暑假期间那些留校未归的学生们大都在干些什么。
有多少劣等生每天不学无术正年纪轻轻就走在违法犯罪或即将违法犯罪的危险的边沿。
教育部门与学生的家长要怎样引导这样的学生子弟一心向好,不要美好的人生还没有真的开始,第一步就踏过了法律的红线,进了监牢。
推想是没有意义的,她觉得做一次统计调查,写一篇真正有价值有份量的报道出来。
于是她就来到了《枚江教育报》刘梓军的办公室。
以为她是为了工作的事儿来的,刘梓军有点尴尬,苏紫却很直白:“今天我过来不是为工作的事儿而来的,就算我实习期间没有办法进到《枚江教育报》社,但现在我也是报社的见识记者,我想到了一个好的题材是想先跟您这边确认一下,看成稿后能不能在教育报上发表。”
刘梓军就让她说来听听,苏紫就把自己昨天的经历以后自己心中关于这一次调查的一些基本想法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没想到苏紫不但文笔很好,而且还这么勇敢。
刘梓军对她的了解又多了一层,心中也在暗叹这个老同学的女儿还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你的题材选得很好,而且你也很勇敢还是个女英雄,这样有角度有价值的调查报告出来,教育报一定帮你发表出去!”
得到了主编刘梓军的首肯,苏紫的目标已达到,就要起身告辞。
刘梓军又叫她先不忙走,然后提醒说你要去调查各大中院校与还有职业技术学校正在混混无事的差等生是否走在犯罪的边沿,这样的话题会让他们生出怀疑,如果被你遇上了已参与过小偷小摸甚至是你昨天遇上的那样的打杀抢劫的不良学生。
年轻敏感的学生们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也许他们会认为你想调查他们就是要逮他们,你自身的安全有可能会面临危险。
苏紫现在胆气无限膨胀,她什么都不怕。
说声谢谢后,苏紫再次起身。
刘梓军其实还有话说,但却没再开口,等苏紫走后,他在自己的办公台前伫立良久,回想起了自己当年也像她一样一腔热血,心中感慨良多。
段家知道苏紫学的是新闻专业想当记者,已基本上是明着放出话来谁敢把苏家的女儿招到电视与报社就是不给他们段家的面子。
他自己上到这个位置也算跟段家是一条线上的人,所以对苏紫这个侄女的喜欢与欣赏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让他顶着段家的压力把她招到《枚江教育报》来当正式的记者,但却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他另一个当年最要好的同学,还在燕大时他们曾俩曾被封为新闻系的绝代双骄。
再一次想起这样一个“故友”,他心中不禁泛起一层殷红。
“HI,你还好吗?一晃又好久没联系了,怎么记起给我打电话!”
当一个国际长途电话拨通,电话那头熟悉的女声响起,刘梓军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沉默片刻,他问现在还是一个人过吗?
电话那头的殷红回答说,这么久年了,早习惯了。
刘梓军说都四十好几的人,该找个男人歇一下,现在的条件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要一个孩子。
殷红叹了一口气说好男人多得很,自由惯了适合我的男人越来越少。
这个话题太沉重,二人分别多年,虽然都从事在与新闻媒体相关的行业,但一个在体制内一个在体制外,刘梓军知道二人的观念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他也是农村出身,但能从一个农村孩子爬到《枚江教育报》的主编的位置,在父母与家人眼里他也是比较成功的人士了。
但在这个曾经的情人或者说搭档的面前,他却越来越拘谨。
为了名利他放弃了当初一起要为新闻自由而奋斗的理想,每天在一个规定的圈套里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他的拘谨来自心底深埋的对自由的向往与站在一个勇敢者面前不由自主产生的自卑。
换了一个话题,刘梓军说:“今天有个学新闻专业的年轻人来找他征询一个新闻题材,突然觉得这个女生跟当年的你好像,所以就想打电话问候一下!”
殷红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接下来才是主题,就一直静待他把话说完。
刘梓军就把苏紫刚才跟他说的都说了一遍。
“对新闻采写那么有兴趣,还很勇敢敢单独面对持刀的歹徒,确实有我当年的风貌,但在固定的体制内……”电话那头的殷红也感触良多。
“还记得苏灿然吧?”刘梓军等她把话说完后又问。
“怎么不记得,你说的是那个呆头呆脑但实际上却很聪明很会读书的家伙,我记得毕业那年在一次辩论赛上输给我们后就一直不理我们,但你不知道吧,毕业前最后一周他还给我写过情书呢,他现在混得怎么样。”
“在体制内的人能怎么样,现在级别倒不低,前年也副处了,但是闲职没什么实权。”
“怎么突然提到他?”
“我说的这个女生就是苏灿然的女儿,今年22岁,马上大学毕业,从小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
“哦……”
电话那头的殷红“哦”了一声,她瞬间明白了刘梓军这个电话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