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墨点了她的穴道,不许她自残身体,而她眼睁睁的看着疼爱她万分的皇伯父闭上了眼睛,龙榻上的人安详的闭上眼睛,仿若熟睡。
而后,由先帝的胞弟恭亲王继位称帝,梦妤格格变成了昭阳公主。
置身于废墟当中的人,疲惫的闭上双眼,这一切若是一场梦,多好!
若不是因为她,他们原是不必死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梦妤始终无法相信,他们已经离她而去了,一如当年爹娘还在,先帝还在。她宁愿用一生的代价换得他们安好,只是这一切都太迟了。
“你不能原谅我,就好像你不能原谅你自己。”秦邵峰与她置身于偌大的废墟之中,感受到彻骨的寒凉。凉风沿着各方汇聚在她淡薄的身子上。
“该走了。他们会担心的。”梦妤抬步离开,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
一夜未归的人,这会儿想起,会让人担心的?真是后知后觉。
扬州的街道一如往日的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百姓永远守着小家庭,天下是由统治者来维护的,生活或喜或忧,也只盼望家人一生平安,这就是最大的安慰。
只是素来水火不容的昭阳公主和秦少将军,怎么今日会并肩而行?而且,居然是甚为相配。
昭阳公主早就下有旨意,百姓们见到她不必行礼,只是这注目也未必太热切了点。这街上的每一人都停下了脚步,既惊讶又惊羡。昔日高家大小姐高梦妤温婉大方,素净典雅。可这昭阳公主称得上是容色倾城,色艺双绝,身侧的人又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深情厚谊的秦少将军。
于是,不少人心里隐隐期待着这对欢喜冤家是否能够成一段佳话?
梦妤自是不知道百姓心中所想的,只是被人看的有些不自在,正了正脸色。而秦邵峰停下了脚步,侧着脸温声道:“先吃点东西在回府,想必你也该饿了。”
不知饿为何物,心思郁结的昭阳公主殿下于大庭广众之下被秦少将军拉进了不远处的食府。
小二一见是昭阳公主驾到,立即十分恭敬的询问:“公主大驾光临,小店荣幸之至,公主可是要用膳?”
此时离午膳时辰尚早,这早膳又是过了时辰,食府内仅有的二位贵宾端坐在一侧,整个地方却是蓬荜生辉。
秦邵峰替她倒上茶:“先喝点茶暖暖身子。”梦妤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又不太一样。秦少将军轻笑着解释,“启禀昭阳公主,这食府生意兴隆,所以老板特地装修了一番,但还保持着原来的痕迹。”
梦妤微微点了点头,难怪觉得熟悉,原来是曾经光顾过。
而离这儿不远处的柜台前,老板和店小二正讨论着。
“昭阳公主来扬州也半年了,可是总不见得她穿寻常人的服装,这繁复的旗装未免太麻烦。”店小二靠在柜台前,压低声音。
“死小子,公主穿什么衣服也是你可以议论的!”老板抬手往他的头上就是一记,“让你长点记性。”
“我总觉得公主穿寻常人的服装也很好看。”店小二对着一侧的美女发呆,“难得今天公主和秦少将军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块儿,真是难得一见。”
“快住嘴,小心公主降罪于你。”老板吹着胡子,一脸严肃,“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去上菜。”
店小二搓着脑袋,眼睛不住的转悠,又被老板狠瞪一眼,乖乖的捧着菜上前,“公主,请用膳。”
梦妤微微一顿,不辨神色,店小二时刻关注着公主的表情,暗道不好,急忙解释道,“公主,这是我们店的招牌名菜,若是不和公主的意,小的马上就去换。”
一道菜能够维持着作为招牌名菜两年实属不易,但若是出自当年的厨神高梦妤之手那就无可厚非。
那店小二慌了神,不住的往下淌汗水,梦妤不由轻笑,“本公主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吓的直流汗,看起来那么可怕吗?”
“公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华贵之气,小的被你的气势所震慑,又是天姿国色,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美轮美奂……店小二绞尽脑汁的想着脑海中的赞美之词,不住的后悔,早知道小时候应该多向师傅学点本事的。弓着身子垂头,不敢直视。
“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你说的公主都知道。”秦少将军挑眉一笑,轻而易举的解了他的难处,很善解人意的说:“公主不会怪罪你的,先下去吧。去把剩下的菜端上来。”
店小二连连称是,一溜烟的跑向了厨房。
“既然是一番心意,公主还是吃点好,省的让他们惶恐。”秦邵峰指了指桌上的菜肴,“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风一般速度的店小二此时正端着另外的菜上前,心直口快的说道:“秦少将军可是常常会过来品尝的,而且大家都说很好吃。”话才说出口,昭阳公主的脸色又是一阵阴晴难辨,,吓得他马上跑了。
秦邵峰也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个,但貌似效果还是不错的,“再不吃菜就该凉了,我们再不回去,可是会让人担心的。”
店小二自小耳力过人,一字不漏的把话听了进去,吓得手中的筷子掉了一地。
秦少将军对公主真是体贴万分,丝毫不亚于一直照顾公主的云飞公子。
菜肴吃着尚算可口,二人同桌吃饭未免有些不习惯。尤其是秦少将军贴心的替她夹菜,也证明梦妤的口味一点也没有改变。
吃完饭,就剩下一件大事,昭阳公主无比庄重的问对面的人,“你带钱了吗?”
秦少将军面无愧色云淡风轻的摇摇头,“正好没带。”那张俊逸潇洒的脸色,明明白白的写着此言非虚。他真的恰好没有带钱。
尊贵无双如昭阳公主,又岂是会带钱的人,这一点秦邵峰还是知道的,因为以前买东西付钱的必然是她的小丫鬟晚月姑娘,她没有带钱的习惯。
可如今,晚月不在,两人都身无分文,有些不容乐观。
“你看我干什么?”堂堂昭阳公主吃饭居然不付钱,这是何道理,真是丢了大清王朝的脸面。顺着秦邵峰的视线看过去,梦妤豁然开朗。她这满身的珠翠,不正好可以用来付账?只会多不会少。
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秦邵峰晃着手里的发饰,不禁笑道:“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
都是皇宫里的工匠精心所制的珠翠,必然是价值万金。
老板立即堆着笑,“不必不必,公主能够光临小店已经是荣幸之至。”
“本公主吃饭,也是要付钱的,没有例外的道理。可是临行匆忙,本宫与秦少将军都没有随身带银两。”昭阳公主把手中的玉镯,连带着脖子上的珠链统统取了个干净,豪气万丈的放在了桌上,“就把这些赔给你。”
“草民惶恐,公主大可待会派人送钱过来的。”老板绞尽脑汁的想出来一个折中的主意,公主这价值万金的东西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收。
秦邵峰轻咳一声,“你就收下吧,想必是公主觉得太过负重,两全其美也是不错的。”
老板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心里却在琢磨着此言有几分道理,哪知一旁的店小二不知死活的凑上来一句:“就是啊,公主头上的旗头,满是珠翠,一定很重。哪有咱们寻常百姓家的轻松自在……老板暗自里捶了他,店小二赶忙住嘴。
原先她都是不愿背负的,现如今却是早成习惯。昭阳公主委实暗了暗神色,那通透的眼眸里是不减的沉重,随即淡笑着:“无妨,就收着吧,抵着饭钱。”
在老板和店小二的千恩万谢下,梦妤和秦邵峰一道离去。
“少了些牵绊,果然走的快了些。”秦邵峰手里还捏着她的发饰,在她眼前晃晃:“还给你。”
梦妤白了他一眼,不禁怪道:“我头上有没有眼睛,给我也带不上啊,算了不带了。”
话音才落,善解人意体贴万分的秦少将军已经把发饰插回了原地,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笑了笑。
于是又有不少百姓目睹,这一幕。秦少将军和昭阳公主冰释前嫌,行为亲昵。
秦邵峰无视她焦躁的模样,心情愉快的昂首阔步。而身穿繁复的昭阳公主自然比不上他脚步轻快。不过尽管他们俩步调不一致,却始终是并肩而行。
身在高府的众人不由奇怪,将近午膳,失踪许久的人怎么还不回来,据云飞公子所言,应该不至于大打出手吧。
这不,刚巧谈论着两人就进了门,秦邵峰笑着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但显然梦妤的心情比不上他的轻松愉快。
“这……”承康贝勒打量着眼前的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向都输珠翠玲珑的,“梦妤,你碰上打劫的了,怎么脖子上的项链和手上的镯子统统不见?”不过照理说身边又武艺超群的秦少将军不至于落入敌手,除非打劫的另有其人。
梦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才遇上打劫的。”可是细细想来,提议吃饭的是秦邵峰又不是她,凭什么要她付钱?
秦邵峰轻笑了几声,“公主进了食府吃饭,结果发现身无分文,然后就把项链和手镯全部配给老板,抵了饭钱。”
余下之人无不低声而笑,承康贝勒笑的欢快,“这真是大清朝的一大奇闻,我可要飞鸽传书告诉你哥。”
怒不可谒的昭阳公主,愤愤的转身,指指一侧笑的潇洒的男子,“下次我照样不带钱,把你抵着。”
秦邵峰毫不在乎的摆摆手,“乐意奉陪。”
扬州的一处僻静院落外边守候着成群的侍卫军,恭敬的朝来人行礼:“参见昭阳公主,公主吉祥。”
侍卫军推开门,“她一直很安分,经常就是一个人坐着,偶尔会和她的丫鬟一块儿说说话。”
“下去吧,本宫进去看看她。”梦妤挥退了他们沿着长廊向内走去。
侍卫军面露难色,都知道姚落汐意图谋害公主,罪不容诛,若是此时让公主以身犯险,他们必然是罪不可恕。望向一侧的人,“秦少将军,这……”
“由我保护她,你们暂且退下。”秦邵峰容色平淡,此时的姚落汐如同废人,成不了气候。侍卫军应声而退,只剩下他们二人。“走吧,一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