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遥的眼睛里放浮现出了清冷的光来,她稍微思索了片刻之后才沉沉地说道:“看来四皇子也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既然心里一直在关注着外头的事情,何必要在几个皇子中表现出这么不问世事的样子呢?”
周瑾然想不到这个小妮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稍微地抿了嘴,然后说道:“皇子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看得透呢,还是说医术原本就是你打在外面的招牌,真正关心的却是这个江山会落在谁的手里面?”
周瑾然的这个话就是实打实的谋逆了,如果不是因为以判定了她苏云遥的心性,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不识好歹的话来?
苏云遥稍微镇定了心绪,然后说道:“皇上如今还安康,四皇子就在想着江山易手的事情,算不算得上是大不敬呢?”
周瑾然的眼神中慢慢地泛起了厚重的冰霜来,他稍微将自己的眼神收敛了分毫,然后说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也用不着这么敏感吧。”
敏感?
苏云遥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这件事情倒是不知道是谁敏感了,她缓缓地收拾起了自己嘲笑的目光,然后说道:“实则是因为四皇子从一开始就给我挖了一个坑,我是在防止自己不掉下去而已。”
“原来是这样,看来二哥已经将你调教得很好了,连话术都已经掌握了这么多,与之前那个只懂得与人争理论的人倒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么说着,周瑾然眼神的余光已经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苏云遥的身上了,苏云遥就觉得奇怪了,怎么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已经知道了她和周瑾琛之间的关系一般,难道说,自己和周瑾琛之间的交流与互动真的是太频繁了么?
这么想着,她说道:“四皇子还是不要多行毁谤之事。”
“如果你对我二哥真的没有存在异心,那怎么解释你会往这里来了呢?”
周瑾然的话真的算是问到苏云遥了,刚才若是不知道自己的轿辇是往未央宫来的,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只不过是从细枝末节中流露出来的破绽,没有想到就这么轻易地被捕捉了。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苏云遥也是十分镇定地说道:“民女从小就呆在穆武侯府中,没有什么见识是真的,到了皇宫中自然是晕头转向,轿夫要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周瑾然听了,嘴角已经扬起了沉沉的笑意来了,他稍微思索了片刻之后才说道:“那你刚才在养心殿前的时候,能这么得心应手地在前花园中来去自如,难道不是因为方向感好么?”
心里好像是有一块石头在慢慢地沉了下去,苏云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难道说在这样的时候,周瑾然要傻不隆冬地跳反吗?多少也是有违常理的吧。
周瑾然若是真的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人,这个时候就更加不可能直接承认了自己居心叵测,而且是在她的面前,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苏云遥已经开始不那么肤浅地去猜测一个人了。
她稍微地收敛了嘴角上的凌厉,淡淡地说道:“看来四皇子的眼线是遍布了整个宫廷的,只是不知道您这么处心积虑的,皇上是否知道呢?”
听到了苏云遥说的这句话之后,周瑾然的眼神中突然就闪现过了淡淡的感慨来,他带着稍许无奈地说道:“所有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提线木偶罢了。”
提线木偶?
谁是他背后的牵线人?
苏云遥立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做出了排除法,终于还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周瑾麟的身上。
除了他,没有人有动机大费周章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离周瑾元班师回朝只有三个月了,若是周瑾麟不能在这段时间内迅速地确定自己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想着,她缓缓地踱步,且面向了外头的秋景,唇齿之间慢慢地迸发出了几个字来:“皇子们之间的事情,还请四皇子不要说给我听,我只负责看病,其它的我全部不管,只是四皇子在我面前不断地绕弯子,我可是到现在都没能弄清楚你来找我做什么。”
有一阵沉默从两人之间慢慢地划过去了,周瑾然的手指互相绞在了一起,他稍微思索了片刻,才淡淡地说道:“其实我是从心里尊重你这样的人的,如今来找你,于公于私,都不愿意你受了不好的对待。”
周瑾然说的话可是越发地奇怪了,苏云遥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心里头已经存了另一种的可能性了,有没有可能是他来这里拦截住自己是为了周瑾麟,但是从私心里说,还是希望能够透露给自己一点秘密呢?
相比周瑾麟这样飞扬乖张的性格,苏云遥更愿意相信周瑾然做的这所有的事情都是言不由衷的。
“四皇子何必拐弯抹角,若是害怕我受委屈,直截了当地说了就是了。”
这么说着,眼神中已经是慢慢地蕴藏了温和的光了。
“如果苏大小姐真的想要彻查父皇的病情的话,完全可以将目光转移到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上。”
周瑾然说完之后十分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象,在确认了并没有其它人在的情况下,才慢慢地走近了苏云遥,言语之间已经是泛起了求和的意思来了:“父皇的身体不好,阖宫上下就会发生混乱,这件事情最后的受益者是谁,你应该清楚的吧。”
苏云遥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狠狠地一沉,原来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有可能是对的,而且这个人真的就是周瑾麟,可是周瑾然为什么要专门与自己讲了这样的事情呢,难道说是为了让她做一个传话筒?
这么想着,苏云遥连忙跪拜了下去,她的眼神中装满了恐惧,忙你说到:“四皇子何必要与我说这样的话,我不过是入宫行医的,若是因为四皇子的话给自己惹上了祸端,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周瑾然的眼睛在阴影的投射中显得是这么地难以辨明,他淡淡地说道:“我今天与你说这些,也是想要尽一些自己的本分罢了,若是其它人,我肯定是不会铤而走险的,但是我也相信你的人品,你只会用我给你提供心思为父皇好好地把关,却不会告诉了其它人去,对么?”
有淡淡的沉静从两人之间缓缓地划过去,苏云遥的眼神中开始有了暧昧不明的神采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周瑾然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来,他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其实你能与六弟做好朋友,我是真的很欣慰,只不过三哥一直都是对我存了戒心,他怎么会知道,我夹在中间是多么地为难。”
苏云遥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为自己申辩一二,总觉得他周遭都在散发着邪魅的气息,但是心里头却是会不由自主地去依附,突然,苏云遥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四皇子,你知道白花蛇吗?”
周瑾然原本还保持着的真诚的微笑这个时候突然之间就僵直在了嘴边,似乎是有千万只蚂蚁突然之间将他给包围住了,他想不到苏云遥会问出这么猝不及防的问题来,终于还是在三秒钟之后稳定住了自己的表情:“白花蛇?是什么?”
两人在长久的对视中好像是寻找到了默契,苏云遥稍微搓着双手,然后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一种很奇怪的蛇类,我想着四皇子终日游山玩水见多识广的,应该会知道。”
周瑾然的唇齿之间慢慢地绽放出了笑意里:“我游山玩水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所为的,也是能见一次红颜,并不会在飞禽走兽的身上下功夫。”
这么说着,眼角已经是慢慢地收敛了深沉的笑意:“这种蛇可有剧毒?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要来抓来入药的?”
这般虚心好学的样子,多少让苏云遥觉得忍俊不禁,她微微地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在周国抓是不可能抓到了,若是我真的有这样的心思,这会子应该是到燕国去才是。”
听到燕国这两个字的时候,周瑾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带着一些嗔怪地说道“怎么,纵然我知道医学无国界,但是苏大小姐在我的面前提燕国,不是也太不识时务了么?”
眼神的余光已经是打在了苏云遥那似笑非笑的脸庞上了。
“四皇子请息怒,我从来在闺阁之中,并不知道朝堂之上的局势,所以就说出了这么多不知轻重的话来,还请您千万不要怪罪。”
好厉害的小妮子,什么话都是你在说的,如今你却在我的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还真是以为我是个好哄骗的么?若是在平时,周瑾然早就要将这个人秒的连渣都不剩了,但是现在的他,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安危,若是要在苏云遥的面前露出了破绽来,岂不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吗?
这么想着,周瑾然就微微地颔首,说道:“我是不管朝政的,所以你这些话对我说一说就好,若是让二个听到了,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瑾琛?
苏云遥的眼神中慢慢地现出了深沉的意思来,她是知道周瑾琛是憎恨燕国的,但是就算是这样说了,他能对自己怎么样?
周瑾然已经迅速地捕捉到了苏云遥得眼神中不爽快的意思了,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你看我,怎么在你的面前,又提起了二哥,他原就是个性格暴躁的,怎么可能因为任何人而改了自己的初心呢?”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谁又可能去迁就了谁呢?
凡是没有将对方的立场考虑在里面的交朋友,都不算是真正诚挚的朋友。
苏云遥的思绪难免飞得有点远了,周瑾然大概是因为看到她好久都没有回应,才开口问道:“怎么,可是我说的话让你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