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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六十年后的了断

大粽子的话着实太有冲击力,喜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彭秀神情近乎狂躁,嗓子似含了血,厉声道:“六十年前,我在我们初遇的槐树下安排下雨楼刺客,就是为了等申屠定前来赴会,谁想他没有出现。我以为是他发现了蹊跷,没想到六十年后,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他发现了,而是妙手空空横插一脚,将盒子偷走!”

喜喜愕然,申屠定也晃了晃身子,都不能相信耳中所听见的话。

“原来……原来这六十年你总是避开我,不是因为怨恨我没有赴约,而是因为你忌惮我。”申屠定远比彭秀用情要深,哪怕是两人分开,他也是极力阻止门徒与雨楼作对,甚至也会暗中帮助她。别人只道他身有残疾不能娶妻,他身为男子也不在乎这世俗闲话。

只因心中被填满,一半是她,一半是愧疚。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申屠定重重受创,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不能直起腰身。这一看,喜喜只觉他更加苍老了,不由叹气,抬头向毫无怜悯之色的彭秀看去:“毕竟曾恋过,前辈为什么非要告诉申屠前辈真相。”

彭秀冷笑:“什么恋过,并没有。”

“如果没有,一开始就是为了接近申屠前辈,那前辈也不会用‘初遇’这个词了吧。分明是无意相遇,可能是恋过,只是前辈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还是选择了权力和背叛。”

“六十年前的事,早过去了。”

喜喜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说会将墨白放在第一位,会被彭秀嘲讽让她六十年后再说。

因为彭秀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

在利益和恋人之间,她选择了前者,而且如今看来,仍是无悔。所以她看不起喜喜,也不认同喜喜所说的话。

但同样,喜喜也不觉得她背叛到要诛杀恋人,夺取风楼的事是对的。

“申屠前辈曾说,我太爷爷和他喝过酒,也算投缘,现在我想,当年太爷爷或许也看出你不是好人,所以知道你让人送来夜明珠时,才会在中途偷走。只是太爷爷或许也没有发现那张字条,所以才会扔在地窖里,却没想到几十年后被我发现了那盒子,又来找你们。”

喜喜不由呸了一口自己的手:“让你手贱。”

墨白见她一本正经骂自己的手,完全将责任推开,她也是……蛮厚脸皮的,厚得俏皮。

彭秀冷声道:“无论真相如何,害我计划失败的就是你太爷爷。既然是他造的孽,那就该由你来还。还有你,墨白,你将我雨楼拆了,夺我彭家多年心血,今日和她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墨白冷眼相对,“前辈这个词用错了,还有,‘死在这里’,也用错了。”

彭秀朗声大笑,极尽讽刺:“难道你觉得你能离开这里?我彭家的乾坤阵,岂是你能破的!”

“前辈刚才也说,从里面无法出去,但如果是从外面,又当如何?”

“你已经将墨家护卫撵在外面,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哪怕你放响炮,他们也看不见。”

墨白嘴角微扬,满是让对手心烦的戏弄笑意:“我只是答应你让他们去外面守备,可是并没有跟他们说。百丈之外待命,是墨家护卫护主的警戒线。现在,想必他们已经在闯关破阵了。”

彭秀惊愕。

“乾坤阵是精妙,但只是阵内精妙,阵外却脆弱不堪。”末了墨白眼有轻蔑之色,“否则你以为,为什么我不急着走?”

话落,喜喜就踮脚探头,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虽然看见的是块高大的冰块,不过她知道是墨白,还不忘夸道:“真棒。”

这一口亲得实在用力,墨白脸上被吮出个红印,十分惹眼。他站得笔挺,一手捞着她和兔爷,脸还有点烫。

申屠定见状,觉得心口又开始发闷,总觉得再被刺激一下,他又要吐血了。

彭秀脸色沉冷,墨白说的不假。乾坤阵已经开始不稳定,可见外面有人正在强攻破阵。如果阵破,那她筹备的计划会功亏一篑,就连自己也难逃死劫。

稍作思量,她抬步跨出石林,先朝墨白出手。她丝毫不将申屠定放在眼里,墨白才是她最棘手的敌人。所以从申屠定身旁掠过时,她甚至没有考虑他的威胁性。可是没想到,她近身之际,申屠定就跳了起来拦截,挥出双掌。

彭秀也急忙还掌对击,四掌相对,威力极大,刮得地上枯叶飞起。彭秀顿时被逼得退步,一时不能向前。

喜喜只看见两个粽子在打来打去,飘飞的枯叶在她眼里已然成了装饰,看得她简直要饿死了。

她看见的是粽子,兔爷看见的是胡萝卜,一人一兔满脸颓废地趴在墨白身上,黯然神伤。

“喜喜。”

墨白忽然开口,喜喜打起精神:“嗯?”

“申屠前辈快支撑不住了,你先留在这里。”

喜喜对着那会动的“木头”点点头:“你去吧,我和兔爷在这儿不动。”

墨白托住她俯身放下,随后加入缠斗的两人中。彭秀一见墨白也来了,顿感压力。墨白本就是武林高手榜上的佼佼者,她跟申屠定堪堪打个平手,如今加他一个,只觉大事不妙,攻势一停,快速逃离。

申屠定心中仍残留昔年情义,无心再追,墨白也不会放喜喜在这里不管,两人齐齐停步。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石林时,突然轰隆一声,天塌地陷,整个地面瞬间空了。无数的石头往地底涌入,两人立即点足往上,可竟有漫天毒虫飞来,将他们逼回在坍塌的石林中。

喜喜只见前面发生异变,猛然站起身,身后忽然扫来一阵冷风,她警惕转身,还未看清眼前人,就被一掌直拍心口。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拍碎了,在体内剧烈一抖,喉咙一甜,吐出大口的血,瘫痪在地。

兔爷顿受惊吓,见那人俯身过来,它一跳而起,撞在那人小腹上。

彭秀始料不及,虽然力道小,但还是受惊后退半步。等看清是只兔子,她抬脚踹去,将兔子踢开。

兔爷重重落地,好在树林无人走动,枯叶堆如棉被松软,落在上面不至于重伤。但那一脚不轻,它挣扎了两下,就晕了过去。

喜喜一见兔爷翻了个白眼就闭上了眼,顿时眼泪纵横,恨恨道:“彭秀!你这死老太婆!”

彭秀蹲身,笑得张狂:“要怪,你怪你太爷爷吧。”

她再起一掌,目标是喜喜的脑袋。掌未落下,却见一抹寒光掠过眼底,她的膝盖竟被锋利匕首划开血口。

那匕首锐利非常,划过膝头,几乎削去半寸膝盖。彭秀尖叫一声,往后一倒。喜喜用尽气力翻身上前,彭秀登时露出嘲讽冷笑,笑她不自量力。她伸手便要去扼她的喉咙,可没想到喜喜竟是身形一晃,躲开她的攻击。

彭秀诧异,这不会武功的黄毛丫头竟能躲过她的攻击?

这回换喜喜冷笑了,教她的人可是墨白,天下无双、天下第一的墨白!彭秀算什么东西!

愤怒加憎恶汇聚于心,喜喜的动作变得更快更狠,躲过一击,握着匕首的手已经顺着她的攻势滑落,直取她的咽喉。

彭秀喉咙发出咯咯声响,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满眼的愕然和不甘,直到眼里黯淡,也没有合眼。

喜喜捂住心口往前面看去,石林坍塌的地方有墨白,枯叶堆积的地方有兔爷。她两眼一红,怒气攻心,又吐了血,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别人是血化作泪,她是泪化作血。

“墨白……兔爷……”

她哽咽着往前走去,没走两步就瘫在地上,才发现自己伤得有多重,刚才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反击彭秀。

她远远看见兔爷踢了踢腿,瞬间身体又有了力气,往前冲去,伸手将它抱起,哭出声来:“兔爷。”

兔爷吐出一口闷气,瞧见那坏人不会动了,这才瘫在喜喜怀中养精蓄锐,刚才那一脚,疼死它了,没有一百根胡萝卜不能安慰它。

突然之间,乱石之中,一条人影跃出,一手还抓着一个老者。

他面上依旧冷峻,不惊不惧,不急不躁,镇定如泰山不倒。一足落下,墨白就见喜喜脸上有血,手上立即松开。昏迷的申屠定重落在地,闷哼一声,还是没醒来。

他上前抱住喜喜,为她封住穴位,这才环顾四下,看见彭秀的尸首,微微愣神:“你杀了彭秀?”

喜喜“嘿嘿”笑了笑,有气无力地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墨白心头微颤,轻轻抱着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双眼涩得生疼,低声道:“嗯,很厉害。”

他的喜喜举世无双,无人可比。

他感觉得出她的伤势很重,脉搏紊乱又轻弱,透着异常。墨白心觉不安:“喜喜……先别睡,你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喜喜微微合眼,语气更弱:“上次那儿……唔,你真的要非我不娶了,老看。”

墨白撩开她的衣服,那旧伤的疤痕还没有完全消退,如今盖了五指掌印,伤的理应是内里。可她的脉象却很奇异,不应只是这种伤。他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那雪白地方,还有几根细如毫发的东西。他拔出一看,是银针,还是带毒的银针。

他扶起喜喜,运气为她逼毒。

喜喜又吐了好几口血,彭秀没把她拍死,她倒觉得自己要吐血而死了。只是吐出来的血触目惊心,身后人焦急的运气方式也让她明白过来,她中的不是一般的毒。

墨白额上满布细汗,直到无毒可逼,才收回真气。只是喜喜的脉象仍旧很弱,那毒只怕要渗入她的五脏六腑了。

“墨白。”喜喜颤颤地伸手,贴在他冰凉的脸上,笑笑,“别一脸你要做鳏夫的模样,多少大风大浪我们都过来了,我云喜喜是死不了的。上次那一刀没戳死我,这次只是一巴掌,哪里会拍得死我。”

墨白笑不出来。

乾坤阵法已经被外面的人破了大半,彭秀也死了,墨白看出破绽,抱着喜喜就往外面冲去。护卫自然会把申屠定带上,不用他费心,他如今也没这个心思去管申屠定。

对方喜不喜欢自己,申屠定花了一辈子竟然都没看出来。眼不盲心盲,可悲,还连累得喜喜如此,墨白实在是不愿多管。

宽大的长袍裹着喜喜,可喜喜还是觉得冷,浑身慢慢动弹不了。墨白抱着她往林外疾奔,带着个人动作也不慢。很快他就出了避暑山庄,离开枫林,往最近的小镇赶去。

小镇毗邻万峰谷,虽非商道,但百姓安居乐业,黄昏将近,店铺也陆续关门准备用晚饭。

一家药铺刚要关门,突然门外出现一道身影,随即门猛地被踹开。要不是大夫闪得快,差点就中招。可门已成碎渣,看得他目瞪口呆,连骂人的事都忘了。

墨白抱着喜喜冲进里面,伸手将桌上的笔墨药方扫开,把她放在上面。

大夫这才反应过来,哆嗦着手指指他:“你、你、你……”

“你”了好几次都没“你”完,却见那年轻男子目如鬼差,声若阎王:“针灸,热水,快!”

大夫被吼了一声,又被吼住了,罢了,救人要紧,这才急忙去准备东西。

听得外面叽叽喳喳的,喜喜想堵住耳朵,可手不听使唤,提不起来。那碎碎念不知是人声还是鸟声,吵得她根本没法好好睡。她眉头拧了又拧,想无视那聒噪,但始终没有成功。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那聒噪声更大了。她终于忍不住睁眼:“吵死了。”

“呼。”

旁边传来整齐呼声,像约定好了似的,十分默契,隐约一听,就听出至少有七八人。

她缓缓偏头看去,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依稀看出屋里果真站了很多人。她咳嗽一声,床前就有人颤声道:“姑娘撑住,可不要再晕了,已经有人去请那位公子了。”

她虚弱地问道:“墨白?”

那姑娘快哭了:“不知道,只知道他说不能让你一直睡,得有人跟你说话,他两天睡一觉,其余时间都在跟你说话。他去睡觉了,就抓我们来跟你说话,不停地说。噢,给的钱还是蛮多的。”

她说得很慢,嗓子还有点哑,听起来真的说了很久。喜喜听见墨白两天一睡,骂了他一声蠢蛋,问道:“那你哭什么?”

“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就碰不到,呜……”

喜喜咧嘴笑了笑,她再怎么厉害,可还是个姑娘家的心,有个好情郎,这可是姑娘家引以为傲的事,安慰道:“你也会碰到的。”

不过是说了两句话的空闲,墨白就来了。他穿过人群走到喜喜床前,摸摸她的额头,说道:“你再不醒,都要入冬了。”

喜喜醒来了片刻,视线也清晰起来,看清墨白的模样,不由怔愣。

原本那样丰神俊逸,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如今面颊陷落,抚来的手也明显感觉到瘦得太过了。她强忍眼泪,笑笑:“我还等着你带我回墨城过冬,才不要在这儿过。”

墨白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再躺几天。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把宋神医召了回来。”

“宋神医真忙……”喜喜疲累得思绪有些跳跃,“我想吃肉,和你一起吃。”

“好。”

其实喜喜一点都不想吃肉,她想喝些清淡的白粥。可是谁让她的城主大人这么挑食还这么瘦了呢,喝粥怎么成,她要看着他吃肉,把掉了的肉补回来才行。

喜喜果然没吃下多少,于是顺理成章让墨白全吃了。吃过晚饭,宋神医也来了,白烟自然也跟在一边。她进来就在她作势捶了她一拳头:“没良心的,兔子都醒来那么久了,你还敢睡上半个月。”

身上还缠着纱布的兔爷睁眼看了看她,又往棉被上团了团身,什么时候能好,它都不能好好抱它的胡萝卜了。

宋神医把脉过后,收指说道:“醒来就没事了,再多吃点,几天后就好了。”

喜喜抿抿苍白的唇:“骗人。”

宋神医微微笑道:“我怎么骗你了?”

“如果真的有这么轻松,那你就不是这个语气了。”

“那我会是什么语气?”

喜喜挤着嗓子说道:“哎呀呀,喜喜姑娘,再过几天你都能下地打老虎了。”

宋神医没笑,白烟也没笑,喜喜知道事情严重了。

墨白在旁抱手,冷着脸道:“丢出去。”

白烟抓了宋神医就要扔,宋神医号叫一声:“我错了。”

喜喜见他这样,轻轻笑了笑:“说实话吧,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人,藏着掖着我会想东想西的,万一想歪了,还容易把自己憋坏,伤更难好了。”

哪怕她说得这么轻松,宋神医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墨白。

墨白迟疑稍许,才缓缓点头。

宋神医道:“你中的是彭秀独门暗器,暗器有毒,本来我能解,但她以强劲内力将毒素逼入你的五脏六腑,我赶到之后,毒已经渗透内里,我回天乏力……”

喜喜平静地道:“我还能活多久?”

宋神医勉强露出一笑:“我是无力回天,但如果能找到神医圣手留下来的还魂丹,也还有救。”

喜喜语气仍旧平静:“那药能找到吗?”

宋神医默了默说道:“神医圣手是我师伯,只是他素来小气,从不将药方外传,所以没有传人,连我师父也不告诉。他过世之后留下茅屋一间,在你昏迷之际,城主已经派人去他的住处,但……一无所获。”

喜喜暗叹,却还是笑道:“没事,宋神医你尽力了。”

屋里四人陷入沉默,连向来多话的白烟都不忍开口。

最后还是喜喜又轻声问了一遍:“所以我到底还有几天可以活?还能看到雪吗?”

“能。”

“还能再过个年吗?”

宋神医默然。

喜喜觉得可惜:“我还想再多收一年红包来着,还想放放烟火。听说墨城有座高塔很高很高,在那儿放烟火,一定很好看……”

她说着说着就没什么力气了,后面的话像在喃喃自语,转眼就变成梦呓。墨白俯身给她盖好被子,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看得白烟鼻子泛酸,拽着宋神医出去。

喜喜睡了半个月,小憩一会儿就醒来了,醒来就见旁边睡了个人,睡得很沉,眉宇间都是忧思。她侧身看着他,摸摸他的眉心,抹平那褶子,靠在他身上睡觉。

翌日,喜喜醒来时墨白已经不在旁边了。她试着起身,发现身体倒是能很自在地动,就是大步走还不行,怕震到了伤口。她穿好衣服洗漱干净,打开房门,眼前映入满眼芭蕉,是个幽静小院。

屋顶上跳下个人,单看那红衣喜喜就知道是谁了。一般人穿红衣都能穿成丑人,但白烟穿却是难得的好看。喜喜见她飞檐走壁,羡慕极了:“墨白和兔爷都不见了。”

白烟答道:“宋神医说兔爷要换药,城主怕吵醒你,一早就带着兔爷去别的房间了,很快就会回来。”

“兔爷伤得不重吧?”

“不重,宋神医说那一脚踢得很重,不过幸好兔爷平时除了吃就是吃,养了一身肥肉,没踢伤内脏。”

喜喜扑哧一笑:“兔爷听见这话肯定不开心。”

“兔爷是只神奇的兔子,以后我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了。”白烟嘀咕一句,又道,“听说城主带你来医馆的时候,也受了伤,可他送你到了这儿来,却不眠不休,提也不提自己的伤。后来还是大夫说要是他再强撑,只怕你还没醒他就要睡了,他才肯接受治疗。后来我和宋神医来了,告诉他你的伤势后,他又几天不睡,一直坐在你的床前发呆。”

喜喜现在最害怕听见这些,以前她刚被绑到墨城总觉得墨白爱算计人,将她当作玩偶操纵。现在……她多希望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那她也就能安心地过完冬天,安心地走了。

如今她不忍心走,也在害怕。墨白那样执着的一个人,她真的害怕他在这件事上也一样执拗。

晨曦普照,染得满院明媚,刺入喜喜眼中,却仍是满眼黯淡。

墨白抱着兔爷回来的时候,早饭也送到了房里,喜喜刚摆好筷子,就见他进来,嫣然笑道:“快过来吃饭。”

墨白坐下身,把兔爷放下。兔爷身体还没复原,趴在桌上神色怏怏的,闭目养神。

“不如等会我们就回墨城吧。”喜喜接过他舀的肉粥,喝了一口,有肉的香味,好喝,“你赶慢一点,把车厢铺得厚一些,累了我们就停下,好不好?”

“好。”墨白又道,“想回家一趟吗?”

喜喜怕自己的身体受不住颠簸,寿命又被折腾短了怎么办?哪怕是几天,也对她很重要。

“不用,家里已经没人了,而且太爷爷的东西,不都运到墨城了吗?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应该挺有意义的事来,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不如我们回去把太爷爷留下的东西整理一遍,找到他们的主人,暗中把东西还给他们。”

“如果找不到主人呢?”墨白可不想再碰到彭秀那种事。

喜喜想了想:“那就不送了,就当作是太爷爷给我留的嫁妆,嘿嘿嘿。”

墨白见她笑得狡黠,几乎被她逗笑,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坦然和开心?

“哎呀。”喜喜拍了拍脑袋,“我怎么这么糊涂,当初地窖里还有太爷爷留的一本小册子。我发现的时候太害怕了就随手给扔进宝贝堆里头了,上回玲珑珠出现时也没有想起来,真是糊涂。”

“你是说上面可能记载了各种宝物的主人?”

“嗯。”喜喜号道,“我们那么辛苦到处找申屠定和彭秀到底是干吗……”

墨白见她提起彭秀脸色也不变,问道:“你不恨彭秀?”

喜喜笑了笑:“恨也没用,反正都过去了,我老想着那件事,会不开心的。我得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个冬天,对吧?”

墨白默然许久,才道:“嗯。”

既已过去,何必牵挂在心。彭秀已死,也不能再倒回数月之前,倒不如坦然面对将来,珍惜当下。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决定用过早饭就回去。可早饭还没吃完,门就被急敲。门外人敲了两下好像等不及回应,直接推门而入。

喜喜瞧见那人,倒吃了一惊,慌慌张张的宋神医可是很难见的。她还没开口问,就见墨白眉宇有冷意:“丢出去。”

随后跟来的白烟立即抓住他的手要扔,宋神医急忙道:“……你听我解释。”

“说。”

宋神医说道:“我苦想了一夜,突然想起我那师伯虽然为人小气,但我听我师父提起过,三十年前他对一个叫妙云芳的姑娘却十分大方。那妙姑娘……不对,如今应该是快半百年纪的妇人了。诶,不管了。那妙姑娘是当年师伯心仪之人,她要什么师伯就给什么。但后来妙姑娘不愿跟师伯去崖底过清贫日子,两人就分开了。”

白烟忙问道:“你是说那妙姑娘手里可能有还魂丹?”末了她皱眉,“可是算起来已经过了三十年,就算有丹药也早就化成水了吧?就算没化水,也可能被她吃了呀。”

宋神医摆手:“不不,那还魂丹是救命良药,只要不遇水就算是过了百年都不会化。而且据说我那师伯对妙姑娘很是大方,真送丹药也不会只送一颗。我想这些年来都没有听说哪里有还魂丹的消息,那想必妙姑娘没有向别人卖这种药。一颗已经很受用,我想她也不会将一瓶都吃了。”

墨白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能肯定她手上有丹药,但或许会有?”

宋神医点头道:“有一线生机。”

有一线生机,就不能错过。

有一线生机,或许得来的就是转机。

有了转机,喜喜就能活了。

墨白没有再迟疑,对白烟说道:“速去找妙云芳的下落。”

白烟回答的音调都明显高扬了:“是!”

喜喜当然不想死,但她现在又不能表现得太想活,免得到时候活不成,谁都痛苦。于是她继续淡定地吃早饭,还给墨白夹了块饼,瞪他:“又挑食,说过几回了,要适当吃些粗粮,别吃太精细。”

“有你。”

“什么有我?”

墨白看她:“我不动筷子,是因为知道你会往我碗里放。如果你不在了,或许我才自己动筷子,因为没人会再往我碗里放了。所以……好好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我。”

喜喜怔怔的,一股难舍的酸楚从心底直涌鼻尖,涌上眼眶,顿时红了一圈:“嗯!”

两人在小镇又留五日,每天除了养伤就是去四处赏景闲逛,早出晚归,等朝阳,看夕阳,倒也过得轻松。这一惬意,连喜喜都忘了自己身中奇毒,命在旦夕。

这早晨曦刚刚普照,墨白想着喜喜按照平常的时辰也该起来了,便去她房里。他过去时正好看见婢女端水离开,示意她不要关门,走进里头,就见喜喜站在镜子前,抬手往自己胸口拍了一掌。

然后她就叫了一声满脸痛苦地蹲身,看得墨白快步走了过去,将她扶住:“做什么?”

喜喜以为自己没事了,天真地试了一拳而已。她扑闪着眼睛道:“刚才有只虫子非礼我,结果拍得太用力了。”

墨白一听,往她的胸部看去。喜喜脸一红,捂住:“现在有只熊猫非礼我。”

久违又烦人的称呼让墨白眉眼直跳:“熊猫不非礼木板。”

喜喜大怒,伸手戳他胳膊:“熊猫熊猫。”

“咳。”

窗外一声轻咳,半开的窗户前一个姑娘侧身站着。

两人往那里看去,比朝阳还要更加光亮的人来了。

“包菜姑娘。”

白烟板着脸骂道:“你才是包菜!”

说着她已经从外面跳窗进来,看得喜喜满脸黑线——她早就说过,武功好的人从来都是不走大门,非要跳窗的。

墨白直接问道:“妙云芳的事打探得如何?”

白烟想起正事,不跟她斗嘴了,说道:“妙云芳当年离开神医圣手后,嫁给了一位李姓商人,如今两人定居在庆州,离这里倒不远,七八天的路程。而且……”她继续说道,“那李三爷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有求于我们墨城,想让墨城在他途经的商路上给予保护。只是因为李家无甚名气地位,与每年来求我们的百名商户无异,因此没有留意到此人。”

听见后面那些话,墨白就放心多了,不是和墨城有仇的人,还有求于自己,要拿解药就容易些了。就算对方是像雨楼那样的地方,有解药在,他也不会心软退步。

喜喜说道:“要不我们直接去庆州见妙云芳一面吧,这样来回也省了时间。而且去庆州和回墨城的路一样,就算去庆州一无所获,也可以顺路回墨城了。”

墨白也觉得有理,考虑到喜喜不宜奔波,便对白烟道:“你和宋神医先行一步,前往说明,我们随后就到。”

“属下遵命。”

白烟一走,喜喜就跑去收拾包袱,也没什么行李,只有几件衣服,还有墨白给她的银票。她忽然想,要是她去见阎王了,那样就会有别的女人来花墨白的钱了,

墨白走过去的时候,就见喜喜脸上神情愤然,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出门的时候天气甚好,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映得喜喜的脸色泛红,好了不少。她上了马车,墨白已经拿起缰绳。她便抱着已经伤愈的兔爷在旁边坐着。

一路上都十分顺畅,不见雨水,连山贼都没有看见,喜喜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等到第六天,还没到庆州李家,先去探路的白烟原路折回,刚好与他们碰面。

“来意已经说明,李三爷表示等候城主大驾。”

墨白问道:“见到妙云芳了吗?”

白烟迟疑:“见到了……”

喜喜见她迟疑,心下一沉,轻抚着兔爷没有说话。墨白语气也随之低沉:“她怎么说?”

白烟没有抬头,语气犹犹豫豫:“那日我是单独见李夫人的,问她此事,她说她不认识什么神医圣手,也从来没有过任何瓜葛,还说我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墨白握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跳起,因这隐瞒而起的怒色聚拢眉头。倚在门上借力的喜喜也不解,为什么说不认识?如果借此事跟墨城结交,百利而无一害吧?她皱了皱眉说道:“还是去一趟吧,反正都是顺路。”

墨白轻轻点头,扯动缰绳时,却觉前路漫长,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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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黎栎炀扯上关系以后,楚燚发现——颜值高,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还要用实力征服全世界,真是闲的胃疼。事实证明,黎某人是喜马拉雅山顶一朵万年不腐的奇葩。深入剖析楚燚以后,黎栎炀发现——他当初怎么会因为一碗泡面就认定她是一个居家贤惠温柔如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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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兵王回归都市,清丽的女总裁,迷人的白领,人气爆棚的女明星,娇羞的美女邻居纷纷投怀送抱,唐于蓝跌入粉色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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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光里,有我奔跑的青春(天下美文校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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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精选著名作家古保祥的校园生活类文章,内容以校园生活为主线,记叙了温暖的亲情、美好的友谊,还有纯真如月般的师生情感,讴歌了老师的辛勤付出、家长的谆谆告诫、学子的凌云壮志,是不可多得的学生阅读佳品。对陶冶情操、激励斗志、指导成长,都有着不可小觑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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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神兽龙龟传承,执掌天下水域。海外购岛,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岛主,大土豪,阳光、沙滩、沉船宝藏,大渔场等等应有尽有。整个大海都是我的地盘,谁敢在我的地盘撒野,那就等着接受“海神”的惩罚吧!当然,这不过只是开始的表象,主角的目标可不仅限于次……各种黑科技也是不能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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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蔡凝紫机智狡诈,聪明如她却斗不过他!男主:轩辕陌腹黑冷漠,原以为一生不会再爱,却遇上了她······蔡凝紫不明不白地穿越到了一个架空时代,机缘巧合之下嫁给了轩辕陌。两人从水火不容到相濡以沫。究竟两人的结局会不会像电视剧里的一样呢!!!敬请期待!【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