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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明斧

“天都要亮了,也差不多该回了吧?”

归鹤井旁,扶道山人跟郑邀都等着。

山壁上一道道流光落下来,到了扶道山人的身边。

扶道山人不回头都知道,是那几个徒弟。

“你们下来干什么?”

沈咎打头,嘿嘿笑道:“听闻见愁师姐也去了武库挑选武器,我们都好奇,到底大师姐会带回来怎样的一把剑。”

跟沈咎站在一起的,还有呆子陈维山、小胖子姜贺,甚至连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关心其他事情的剑痴寇谦之也出来了。

扶道山人回头一看。

瞧见其他人还好,一看见寇谦之,他诧异道:“你出来干什么?”

寇谦之手里提着自己的长剑,用那难听的声音回道:“大师姐天赋卓绝,我等难以相比,只想知道,以师姐的天赋,是否能带回一线天。”

一线天。

一线天,一线仙。

天机一线,仙机一线。

多少年了?

无数弟子进出武库,对这一把剑仰慕至极,却从无一人能将之带回!

万年的坚冰亘古不化,刀枪难入。

当年的寇谦之,几乎为那一片坚冰耗尽了心力,可一线天纹丝不动。

对一名痴迷于剑的修士而言,不能得一线天垂青,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遗憾。

所以,他想着,似乎这一次有人能将一线天带回,因此就格外关注起来。

其实,其余人也都一样。

扶道山人共八个徒弟,除去还在外面历练修行的两名弟子以及情况未卜的见愁,站在这里的四个人,还有去了武库的曲正风,无一不用剑。

见愁入门至今,时日虽短,却不断给众人惊喜或是惊吓。

那么……

这一次呢?

武库中的“一线天”,可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扶道山人约略也明白这一群弟子的想法了,不由转过头来,与郑邀对望一眼。

只有他们两个老家伙知道……

几乎不可能。

武库之中的名剑名器择主,都会感应修士的精气神,精气神越是强大的人,越会为名剑所喜,而见愁偏偏精气神受损……

就像是名剑喜欢强者,而见愁不过是个身体虚弱的病患。

能带回一线天?

呵呵,别被一线天带走就不错了!

扶道山人默默地想,他还不如指望这丫头给自己带回来一群肥美的大白鹅!

肩膀一垮,扶道山人长长叹了一声。

众人皆不知扶道山人为何叹气,还以为是嫌弃他们在这里看热闹。但是几个人修行了这么多年,修为尚且不说,至少脸皮的厚度是练出来了。他们对望了一眼,只当根本就没听见扶道山人这一声“嫌弃”的长叹,依然站在原地等着。

见愁他们走的时候天将夜,如今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高悬在崖山悬崖边上的月亮,也终于渐渐沉落。

随着一道道法宝毫光亮起,一声声破空之音传来,众人终于精神一振,抬头看去!

“他们回来了!”

一道又一道毫光,或是深蓝,或是浅碧,或是赤红,或是雪白……

一一落在归鹤井旁。

二十余人,都有了自己的法器,眼见着掌门与扶道山人竟然都在这边等着他们,众人一怔之后,齐齐行礼:“拜见掌门,拜见师伯祖!”

郑邀看了一眼,便道:“不必多礼。”

只是……

再看看,没人?

扶道山人也奇怪,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竟然没有一张长得像是曲正风或见愁的。

“怎么只有你们?你们曲师伯与见愁师伯人呢?”

众弟子一听,忽然面面相觑起来。

这个……

回想起发生在武库之中的那一幕,众人都有一种头上狂飙冷汗的冲动。

还是之前拔了见愁那一把剑的清秀修士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回禀道:“回禀师伯祖,见愁大师伯的……法器,有些重,曲师伯陪着大师伯,还在后头。”

呃。

法器?

有些重?

需要曲正风陪着?

扶道山人眨了眨眼,有点儿不明白。

郑邀也奇道:“大师姐怎么可能有法器?”

旁边无数人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奇怪他怎么知道,又仿佛是在奇怪,掌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郑邀刚想跟扶道山人说点儿什么,那清秀的少年便抬头朝半空中一望,道:“回来了!”

众人侧头望去,但见一金一蓝两道毫光落下。

深蓝的那一道还好,稳稳地飞着;可琉璃金的那一道却摇摇晃晃,喝醉了酒一样,像是随时都会从天上栽下来。

无疑,深蓝的乃是曲正风,那一道琉璃金嘛……

下面众人皆捏了一把冷汗。

肯定是见愁大师伯了!

两道光还没到灵照顶正中,那一道琉璃金终于撑不住了,直直朝下落去。

曲正风倒吸一口凉气:“大师姐!”

“咚!”

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见愁落地,敲在了灵照顶坚实的地面上。

归鹤井旁,所有人都觉得在那一瞬间,整个灵照顶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接着,他们看见了等待已久的见愁大师伯。

身材纤细的见愁大师伯。

抬头一看,她便发现他们都在那边,于是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慢慢走了过来。

见愁每走一步,地面上便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一步,“隆……”

一步,“隆……”

一步……

整个灵照顶似乎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巨大的声响,让周围山壁上的崖山弟子,都听了个完全。

这一大早,早起的人也有,估摸着方才伸了个懒腰,耳边就响起了一阵轰鸣。

于是,众人皆起身,朝发声处望去。

见愁一步一个脚印,终于走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扶道山人与郑邀更是嘴角抽搐不已。

那是什么……

她后头拖着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一步,一步。

见愁终于走近了,她的手腕已经发酸,终于松了一口气,五指一放。

巨大的天明斧终于轰然倒在了地上!

“砰!”

又一声巨响。

烟尘四起。

在这一片烟尘之中,见愁俯身一拜,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解脱。

“弟子拜见师尊,拜见掌门。武库一行,不辱使命,已取回法器。”

“……”

扶道山人呆滞的目光,从她生无可恋的淡定脸上,挪到了她脚边那一把横躺的巨斧上……

不辱使命……

这四个字,不断在扶道山人的耳边回荡,让他有一种还在梦中的感觉。

“你……你……你……”

扶道山人抬起手来,指着她,又指着她脚边的巨斧,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郑邀心有戚戚焉地走上前来,拍了拍扶道山人的肩膀:“居然能带回一柄法器来,已然不易了,师伯就不要苛求太多了吧?”

周围人听着这句话,都觉得奇怪。

见愁也很奇怪,像是……

有玄机?

至于见愁那几个便宜师弟,这会儿只觉得后脑勺狂冒冷汗。

带什么回来不好,竟然带回来一把巨斧!

大师姐,你跟寻常的女修有点儿不一样啊!

这斧头也太……太……

太大了吧!

扶道山人颤抖了半天,才跺脚冒出来一句:“这还叫不辱使命?”

真是宁愿见愁什么也没带回来,也别把这种大得要命的玩意儿带回崖山啊!

要让旁人知道,崖山新入门的女弟子竟然用这么凶残的一把斧头,只怕崖山不欢迎女修的骂名,还要在头上挂个好几百年啊!

扶道山人险些就要哭出来了。

他默默往嘴里塞了半个鸡腿,哭道:“山人我真不知是你眼神不好,还是这斧头眼神不好啊……”

郑邀在旁边用睿智的脑子思考了许久,最后肯定道:“师伯,这得是斧头眼神不好啊!”

“……”

众人无语。

地上躺着的那把斧头,周身黝黑无光,深红的锈迹满布斧身,简直像是一把标准的破铜烂铁。

这会儿,它毫无动静地躺在所有人或是诧异或是异样或是无语的目光之中,仿佛已经习惯了。

见愁早知道拖这一把斧头回来会有这种效果。

她的声音有些无力:“徒儿能得到这一把天明斧已经很不容易了,您是不知道,武库里的那些剑,一把比一把傲气,徒儿也不知怎的,一把都拔不出来。这把斧头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徒儿……徒儿觉得,应该还挺厉害的。”

“咔嚓。”

这是扶道山人尖利的牙齿一口咬断了鸡骨头的声音。

他嚼了两下,看了见愁许久,终于慢慢地走了过来,伸出脚踹了踹那把斧头。

郑邀咳嗽了两声,看周围所有人都用从异样到崇敬的目光看着见愁,顿时对这一位命途多舛的大师姐心生怜悯。

他走出来对那些看热闹的弟子道:“刚拿到法器,都赶紧回去好生修炼吧。”

众人也知道,热闹估计是看不成了。也正好离开,好回去跟其余同门说道说道有关见愁大师伯的新消息!

拔腿之后有巨斧!

这一位见愁大师伯果真是我崖山第一奇葩,绝非常人啊!

想想如此美貌与娇小的见愁大师伯,抡起比自己还高大的开山斧砍人的样子,所有人都有一种异常兴奋的感觉!大约,自那一腿之后,他们已经接受了“见愁大师伯很暴力”的这种设定。

没一会儿,人都已经乖觉地散了。

还留在原地的,也就掌门郑邀与扶道山人的几名亲传弟子。

众位便宜师弟这会儿心里也是一言难尽……

大师姐没有带回一线天,却带回了一把神奇的巨斧……

沈咎侧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曲正风,又慢慢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扶道山人已经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头,把这沉重的巨斧翻了一转。

“哐当。”

这一下,他立刻就看见了旁边镌刻着的两个字。

天明斧。

那一瞬间,他怔了怔。

原本还在奇怪,武库之中怎么可能会有法器选择见愁,却没想到……

会是这一把。

扶道山人的手指,挪到了巨斧的脊背上,那里果然有一个圆形的凹陷处。

“原来不是这斧头眼眼神不好啊……”

这一句话说得更奇怪了,郑邀忍不住走了上来:“师伯,怎么了?”

“是天明斧。”

方才见愁言语之间就曾提到过,可扶道山人当时正沉浸在“女修怎么可以用这么大的斧头”的内心咆哮之中,所以并未注意。

如今蹲下来一看,才算看了个真切。

看着这巨斧上那些深红色的锈迹,往昔极域战场上的一幕幕,又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扶道山人的身形僵硬下来,很久没动。

在听到扶道山人说出“天明斧”二字的刹那,在走过来看见斧柄和斧身上那些狰狞图案的刹那,郑遨也愣住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

曲正风瞧见这一幕,慢慢将眼皮耸拉下来。

见愁见状,有些不明白。

她侧身,也注视着那一把斧头:“师父,这已经是武库之中唯一一个选中我的法器了,难道有什么不妥?”

“无甚不妥之处。”扶道山人慢慢起身,将手指收回,长叹一声,“这是把好斧头,也难怪它会选中你。不过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一柄残斧,并不完整。原先的品级很高,如今山人我也说不准……不全斧选不全人,也难怪……”

难怪见愁能带回这把斧头。

见愁皱眉:“不全斧选不全人?”

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忽然在心间升了起来,她望着扶道山人。

郑邀没说话,心里叹气。

他知道,扶道山人之前曾说,等见愁回来,就把话摊开了说,让大师姐自己做选择。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才会觉得这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扶道山人沉默良久,抬起头来,注视着见愁。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他开了口:“去武库之前,你想问我与道印和斗盘有关之事,现在我便告诉你。”

那种不祥的预感,缓缓沉重起来,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了她的心上。

见愁听着,没说话。

扶道山人道:“你是我在断崖下的棺材里发现的,那时已重伤垂死,我花了老大力气,才将你救回。”

对。

见愁记得。

扶道山人又道:“前阵子,你轻而易举修成了天盘,轻而易举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斗盘,甚至能在身体任何一个位置施展出道印术法,百无禁忌……我说,你是天虚之体。”

“正是。”

只是天虚之体的事情,见愁还没了解得很清楚。

而其余众人听到这四个字之后,也是面露骇然之色。

天盘也就罢了!

连天虚之体都搬出来了!

大师姐,要不要这么变态!

抬眸望了见愁一眼,扶道山人又移开了目光:“有天虚之体,自然是无上的好事。只是你的天虚之体,成因却与旁人不同。你曾精气神受损,身体之中经脉因重伤错乱,甚至消融于血肉。所以,你身上没有经脉,也没有窍穴。心之所想,身之所现,于是有天盘易筑,于是有道印随心。也就是说……”

“所以……是‘不全人’?”

见愁何等聪明?轻而易举地就领会了扶道山人话里的意思。

周围人顿时愣住。

郑邀长叹一声。

扶道山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才有她古怪的“天虚之体”。

这其实是件好事。

只是见愁看见了扶道山人的神情,往日的扶道山人,就像是个什么也不管的甩手大爷,怎么看怎么可乐,如今看上去,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有几分哭意。

见愁知道,没那么简单。

“师父,精气神有缺,可是有什么祸患?”

“有。”

扶道山人吐出一口气来。

既然早就决定要说,自然不能瞒着见愁。她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如此,以后走的路才是她自己选出来的。

作为她的师尊,尽管再心疼,也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说出这一番话。

“你有天虚之体,修炼会极快,便像是你十三日内筑基还是天盘一样。加之你身无经脉,随心所欲,若与人交战,难以预料你怎么出手,功力因在体内运转百无禁忌,将会威力奇大。只是这样的速度,只会持续到出窍期。”

一顿,扶道山人终于还是没忍住,长叹一口气。

“出窍期之后乃是修心,你精气神有损,修心几无可能。面对针对心境的问心道劫之时,却会凶险万分,九死一生。出窍之下,难逢敌手。一旦过了出窍……”

九死一生……

见愁听明白了。

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周围沈咎等人更是彻底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出窍之下,难逢敌手;

一过出窍,九死一生。

郑邀着实有些担心。

他走上前来,站到了扶道山人的身边,想要笑一笑,却发现笑起来挺艰难的。

“那什么……其实本座觉得吧,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要过了出窍才有问心之劫,大师姐也可以选择不修炼的,或者只修炼到那个门槛上,没有那么危险。”

顶多是到不了更高的境界罢了。

扶道山人听了,也点头:“正是如此。为师不想瞒你,所以今天把事情都告诉你,看你自己怎么选……”

见愁依旧站在那儿,没说话,微微垂着眼帘,有些看不出她的表情。

巨大的斧头,就在她的脚边。

现在,见愁明白为什么武库之中的那些剑都对自己无动于衷了,只因为自己是个“不全人”。而这一柄斧头会选中自己,无非因为它也是一柄有缺的斧头。

天明斧有残,见愁有残。

英雄惜英雄,残废惜残废?

见愁这么一想,也不知为什么就笑了一下。

这一笑,可把扶道山人给吓住了。

他紧张不已,只以为见愁是被这消息给打击坏了,顿时有种捶胸顿足的冲动!

“我早该知道不应该告诉你的,正常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那什么,见愁丫头你也别着急,大不了以后师父给你跑一趟极域,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补救之法。不就是精气神吗?多吃吃多喝喝就补回来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山人我拍着胸口给你保证,在你达到出窍之前,一定找到办法!”

哎哟喂,这大话都开始放出来了。

听听,什么缝缝补补!

你以为这是衣服破了个洞呢!修士的“精气神”哪里那么简单?

郑邀听着扶道山人这一大段口不择言的话,真有一种一巴掌把这师伯拍开的冲动!

“还有,师父也知道你想要一把剑,没事,这斧头太丑了,咱不要了,扔了它!”

扶道山人说着,就要把见愁身边的天明斧一脚踹开。

见愁听着,心里无奈,连忙一把把扶道山人给拦住了。

“师父……”

一片安静。

扶道山人看她:“怎么了?”

见愁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徒儿我有那么脆弱吗?好歹也是死里逃生之人了,这一条命是赚回来的。更何况,正如掌门所言,我也可以选择不修炼嘛……至于这一把斧头,师父您把脚拿开。”

扶道山人看她弯腰,连忙将脚挪开,眨巴眨巴眼,还没明白自己这徒儿的意思。

见愁弯腰,两手握住斧柄,上面狰狞的红色铸纹,越发清晰起来。

斑斑锈迹如血,仿佛诉说着它曾经历过的沧桑变幻。

“天明斧乃残斧,它既然选择了我,我必不能辜负它。”

这一番话,很淡,却很有力。

见愁五指用力,握紧,一道灵光从手中亮起,她一咬牙,竟然一把将巨斧抬了起来!

众人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一口气缓缓吐出,见愁发现,自己若是用上灵力,还是拎得动这一柄巨斧的。

她将巨大的天明斧往肩上一扛,眼眸澄澈而明亮,朝扶道山人一笑,带着一种近乎超然的洒脱。

“再说了,出窍以下,难逢敌手,不正好吗?”

很好?

扶道山人一怔。

“你的意思是……”

“但凡我努力修炼,这十九洲大地之上,便少有人能超过我。那么,只要我努力修炼,一定可以在出窍之前——”

见愁眯了眯眼,微笑起来,纯善无比,将剩下的几个字补上。

“杀了他!”

干脆,利落。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到来了。

灿烂的日光,洒在见愁身上。

巨大的天明斧在被她扛起之后,足足高出她大半个身子,怪异又夸张,线条凶险又狰狞!而她,偏偏一脸的笑容,温和又怡然。这一幅画面组合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众人看着,都不禁屏息。

大个子陈维山,带着一种艳羡的目光,望着那一把斧头,也不知是说见愁,还是说那一把斧头。

“够爷们儿!”

她看到,站在陈维山身边的小胖子姜贺,险些摔了个趔趄;她看到,听见这句话的沈咎,只把巴掌往脸上一盖,好像发誓日后要离陈维山远一点儿;她看到,就连向来都没什么表情的寇谦之,脸上也有一瞬间的龟裂;她看到……

看到太多,都如画面直接从脑海里闪过,一瞬就没了影子。

见愁印象深刻的,是在许久许久冷场一般的死寂之后,爆发出来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爆笑的掌门郑邀。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仰后合的师父扶道山人。

见愁忽然之间不是很想说话。她默默地看了陈维山一眼,凉凉地笑了一声:“多谢六师弟夸奖。”

真是个好师弟啊。

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陈维山还愣愣的,望着见愁那表情,下意识看了一眼曲正风。

咦……

为什么会觉得大师姐这个表情跟以前的二师兄好像?

想想以前二师兄对自己这样笑过之后,发生过什么……

好像是被打了一顿……

不会吧?

陈维山忽然打了个冷战。

他张张嘴,想要解释什么,然而见愁已经直接一个转身,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先把斧头扛回去认了主再说。”

也许,认主之后就可以不那么重了吧?

见愁心里哀叹着,只想早点儿离开归鹤井。

“嗒嗒嗒”,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没想到扶道山人乐呵呵地追了过来。

“丫头,丫头,哎呀,不要生气嘛。老六也是好意,刚才那样子真好看!架势真好!那什么,要不你把斧头借给山人我耍耍?哎呀,要有了这斧头,日后师父走到哪里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说得跟有人敢欺负你一样,真是的。

见愁可知道,这位就算是修为倒退了,眼下也是恐怖的出窍期高手,一个出去能撂倒一群,还不至于被什么没眼色的人给欺负了去。

她回头一看,只看见扶道山人瞧着自己这一柄天明斧,眼睛冒光的模样。

那一瞬间,她真有种一斧头抡过去的冲动!

“师父,您跟着我干什么?”

见愁很无力。

扶道山人就走在她旁边,不满道:“我是你师父啊,凭什么我不能走在你身边?你说说,你都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了,说不定哪天一到出窍就一命呜呼了,师父当然要抓紧时间跟着你啊。”

“……”

刚刚那个可爱又疼她的师父哪里去了?

信誓旦旦地说要为她找到补缺之法的师父哪里去了?

见愁回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扶道山人眨巴眨巴眼,一副“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的表情。

“徒儿,怎么不走了?扛不动了是不是?要不师父帮帮你?”

“……”

见愁憋了好久,终于还是一句话没说,大步向前走去!

再也不想相信这个世界了!

见愁走,扶道山人追。

他还有事要跟见愁说呢,一看她脚步这么快,顿时愤怒地挥舞着手臂:“你到底尊不尊重老人家?老人家走路很慢的你知道吗?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哎!慢点儿啊!你个逆徒!太坏了,太坏了!你……”

“……你闭嘴!”

忍无可忍的见愁终于爆发了。

然而……

回应她的,依旧是扶道山人的喋喋不休。

“我的绿叶老祖啊,我新收的乖徒弟,竟然叫我闭嘴……还有没有天理了,不公啊……”

“……”

归鹤井旁,众人见着那逐渐远去的一老一少,一种同情与敬佩感油然而生。

沈咎摸着下巴,心有余悸地道:“三百年没见,师父越变越可怕,真不知道大师姐与他同行的那一段日子,该是多难熬啊……”

“我怎么看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同情的样子?”

陈维山很敏锐地皱着眉问。

沈咎一个白眼翻过去,似笑非笑地看他。

“谁说我不同情了?”

陈维山打了个寒战,低下头咕哝道:“怎么都笑得这么可怕……”

算了,还是不说话了,安全。

曲正风收回自己落在远处的目光,也没参与众人的讨论,转身便离开了。

小胖子姜贺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反而摸了摸自己的头,皱着眉道:“大师姐刚刚说‘杀了他’,可是‘他’是谁啊?”

这问题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啊,“他”是谁?

大师姐这样好的人,难道还有仇人?

一路被扶道山人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屋门口,见愁停下来,站住脚,看着他。

“师父,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

扶道山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吃着鸡腿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我还要指点你修炼啊。好不容易搬了把斧头回来,难看是难看了一点儿,也不是很适合女修,不过挺适合你……”

“什么?”

见愁再次有种抡他出去的冲动。

扶道山人立刻解释:“哎哎哎,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用一般男修用的法器也挺好看的,那叫一个英姿飒爽玉树临风迷倒万千少女……哦不,少男。”

“……”

见愁转身就走。

“哎哎哎,别急嘛。”

好像又说错什么了,扶道山人赶紧拉住见愁,搓了搓手。

“你总想知道,天虚之体应该怎么修炼,还有后面的道印的事情,还包括这一把斧头吧?山人我可是很清楚的……”

他望着见愁,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你不好奇吗”的表情。

见愁定定看了他半晌,生硬道:“好奇。”

“很好。”

扶道山人直接一块令牌摸出来,上一次是个“经”字,这一次则变成了“道”字。

好像,跟上次有些不一样。

见愁站在旁边,扶道山人照旧把那令牌往她门口的牌子上一按,写有“见愁”二字的木牌,瞬间变为黑色,显现出“道场”二字。

扶道山人大大方方地把门推开,见愁便看见自己那可怜的小屋又不见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异常空阔的巨大空间,像是漏斗一样,四面都有不少的阶梯,最下面的位置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可供人站立。

“这是我崖山的道场,不过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对了,这几块牌子你保存一下吧。”

说着,他直接手一伸,摸出来一大串的牌子,递给见愁。

见愁伸手接过。

扶道山人直接朝里面走去,一面走一面说:“崖山很高,弟子们都住在山壁上,表面上看只有一个灵照顶,还有外面那一圈炼丹炼器堂什么的,可实际上很大。武库你去过了,那是已经殒身的崖山前辈们留下的,这一座道场则修建在山下地底。只要你手持令牌,站在崖山范围内,随便往墙上一按,就能到这里。”

相应地,别的令牌也是一样。

见愁好奇地翻了翻,这一串令牌,除了之前她见过的“经”字牌之外,“道”字牌,还有“修”字牌,“斗”字牌等……每一面字牌后面,应该都隐藏着一个地方。

“这个也给你,修士的东西太多,都得要个小袋子装起来。”扶道山人又扔过去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浅蓝色织金小袋子,“这东西叫乾坤袋,当然也有人喜欢叫芥子袋,山人我觉得都差不多,跟咱们崖山令牌是差不多的东西。”

依旧接过袋子,见愁看了看,小小的,像是一只香囊:“这也太小了吧?”

“你打开装东西试试看?”

其实不过是修界一个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罢了,扶道山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得意地看着她。

见愁皱眉,将小袋子打开,迟疑着把几枚令牌朝口子上一放,便见一道蒙蒙的光芒涌出来,那几枚令牌一下就不见了!

“这……”

“这小袋子是用一种特殊的材质制成,能感应空间之力,自成一个小空间。虽然不大,不过平时带在身边,装装杂物什么的,却是刚刚合适。”

这东西其实并不常见,因为一切与“规则”相关的东西,都极为难得。

空间和时间,便是宇和宙,纵横千千万万年下来,除却“有界”修士,谁人能自成空间,领悟宇宙洪荒?

大多数修士的东西都是滴血认主之后,藏在体内罢了。

至于崖山?

财大气粗而已。

扶道山人道:“下来吧,山人我最近都忙坏了,你既然醒了,又有了自己的法器,便叫你看看,我这师父不是白当的。”

说完,他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直接盘坐在了下方最中央的石台上。见愁扛着斧头走过来,盘坐在扶道山人的对面。这一刻,周遭无人,广阔的道场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扶道山人脸上,那种轻慢的表情也终于收了起来:“今日要说的,是你的天明斧、道印,还有日后的修行。先从斧头开始吧……”

天明斧就放在见愁的身边,深红色的锈迹,如云又如墨,像是镌刻在天明斧上的花纹。狰狞的图案,见证了它曾经历过的峥嵘岁月。

扶道山人忍不住看了许久,才淡淡笑了一声:“十甲子之前,我崖山曾经历过一场大战,远赴极域,被十万灵兵所困。中有一人,乃返虚大能,算是当时我崖山最惊才绝艳之人。他持此斧纵横极域三千里,斩敌无数。”

返虚大能?

见愁微怔,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柄斧头竟然还有这样的来历。

还有,十甲子前一场大战,又是怎么回事?

她有心想问,可扶道山人并不多言,只道:“这斧头乃是以阴铁阳火打造而成,原名‘阴阳斧’,曾是北域阴阳两宗的一名炼器宗师打造,为上品玄宝。他殒身之时,将这柄斧头赠给了我崖山。只是没想到……在跟随那人去了极域之后,它自己回来了。”

“自己回来了?”

见愁诧异。

斧头还能自己回来?

扶道山人笑看着她,笑容有些奇怪:“你在武库之时,没看见那些法器上,很多都沾有鲜血吗?”

“是……”

见愁的心情有些低沉下来,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崖山武库之大,乃成千上万年的积累,不断有新的法器被打造出来,也有旧人逝去,于是原来的法器便成了无主之物。但凡崖山弟子,但凡是从武库之中取走的法器,只要那人身死,法器会自动归于崖山。”

扶道山人声音平缓地说着,伸手将那一柄斧头拿了起来,轻而易举。

“十甲子那一役死了很多人,这一柄斧头的主人,约莫也没了。你能拿到它,也算是一种缘分。兴许,是他日的机缘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

见愁听明白了……

她不是很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明显,扶道山人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浅薄。

他看了许久,往昔战场上的一幕幕,简直像是烙印一样,让他整个人都熬煎于狱火之上。

将天明斧放下,扶道山人看向了见愁。

“看看斧头吧,此斧,该有天赋道印才是。可会启灵诀?”

见愁点了点头:“会。”

启灵诀乃是修士与自己的武器建立交流所用的法诀,见愁曾在藏经阁之中看过,也试过,不过并未有实践的机会。

如今扶道山人一说,她便明白了过来。

纤细的五指轻轻一掐,两手交叠,便形成一个玄奥的手印,然后朝着天明斧之上一打。

“嗡。”

整个寂静的空间里,忽然起了一声细细的声响。

一道蒙蒙的青光,从见愁手掌之中飞出,一下落到了斧面上,顿时如同一片涟漪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天明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竟然颤动了起来。

咚。

咚。

如同心跳,一下,又一下。

仿佛沉睡了几百年,终于有机会起来伸个懒腰。

乌光流转,斧头表面古老的铸纹,仿佛也感觉到了新主人的呼唤,慢慢地扭动起来,鲜活起来,像是陡然被注入了生命力一样,饱满,又明亮,如同黑暗天边那隐约的一线光明……

霎时间,光芒大放!

红日从地底冒出,于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都露出了隐约的轮廓。

见愁耳边响起了一声呼啸——

那是豪壮的勇士,站在极域战场之上的咆哮,直叫大地颤抖,山河伏首!

一片虚幻的光影,一下子投射在见愁的眼前,她看见了一片磅礴的战场,干裂的大地,滚滚的黄沙,无数修士手持刀剑,与那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一时间,有刀光,剑影。

喊杀声,瞬间将见愁淹没,她整个人一下子就置身在了古老战场之中,顿生一种身不由己之感,仿佛要被这些幻象裹挟着,跟着身体中一齐沸腾的热血,挥斧斩去!

此去泉台招旧部,十万旌旗斩阎罗!

何等的豪壮……

仿佛感觉到她忽然生出的念头,倏忽之间,竟有一道乌黑的斧影从天而降,在落地之时却爆开一道炫目的白光!

于是,漫天幻象尽皆退散,如飞灰一样,湮灭。

所有最后的黑暗,霎时为这白光所驱散。

如同残夜尽,天将明!

没有了战场,没有了刀兵相接,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只有,喷薄的黎明。

扶道山人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天明斧还躺在地上,可见愁却忽然能感受到它了,像是有了心神的联系。

“刚才……”

见愁犹有一种惊魂之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向对面的扶道山人。

“名器有灵,此斧虽是残斧,却也曾峥嵘辉煌。”刚才那一幕,扶道山人自然也看见了,“夜尽天明……那不过是这把斧头的不甘,想要遇明主,要重见天日,照亮残夜!”

重见天日,照亮残夜!

谓之,天明斧!

见愁的手指,搭在斧上,只感觉这斧头表面的乌光似乎圆润了一些。

扶道山人道:“启灵已完成,你试着往上面注入灵力,我想看看,这一把斧头上的器印还在不在。”

器印,见愁是知道的。

在藏经阁内,她看过了很多的东西。

但凡有灵的名器,自它出世的那一刻起,便会像修士有天赋斗盘一样,带着天赋器印,这器印与修士的道印无异,乃是一样天赋能力。有的器印可以斩邪,有的器印乃是防护,有的器印则是凌厉的攻击……甚至,最顶级的器印与道印并无差别,可被修士修行,并且与名器相辅相成。

天明斧也有?

见愁也不禁好奇起来,手握住斧柄,注入灵力。

一道又一道的白光,在斧头上流转开去,化作莹润的乌光,又被散发出来。斧身上,逐渐浮现出一些黑白的光点来。

扶道山人凝神看去,却是叹了一口气:“器印有缺,原本是三枚,如今只有一枚。果然是残斧,缺了东西……”

“这斧头缺了东西吗?”

见愁仔细地看了看,目光停留在了斧头脊背那圆形的凹痕上。

扶道山人点头:“正是此处。炼制这一柄斧头的人,是北域阴宗的叛徒,后来入了阳宗,所以能习得两派功法。他制了一枚‘两仪珠’,安放在此处,以使此斧拥有混沌之能。如今却是无法了…… 也好,留下的这一枚器印,于你而言,正好合适,乃是劈空斩。”

“劈空斩?”

见愁思索了起来。

扶道山人倒是不急,慢慢与她讲来。

除却天明斧之外,要说的还有很多。

见愁与扶道山人,在这道场之中坐了足足有三日,见愁才算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因为是天虚之体,见愁修行道印会变得格外容易,但是这样也有一个弊端,便是全而不精。所以扶道山人为见愁定下的路线是:道印可以多学,但一定要有专精,最好还是选择搭配好的。

“如今你有一枚威力奇大的道印,可以为攻,可别的道印,还是回头去藏经阁里好生挑选一番。”

扶道山人已经在思考,要给见愁什么样的道印了。

见愁听见这一句,忽然想起来:“师父,我在青峰庵隐界抄下的那一枚道印,到底是什么来头?”

“来头太大,如今我们也不知道。”

一说到这个,扶道山人就嘿嘿笑了。

“这几日我都在为这道印奔忙,隐界里头似乎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道印只是其中一枚。当时不少大能修士,神识过海,都没能观得这一枚道印的全貌,倒叫你个小丫头片子捡了便宜……”

一想到祭坛上那一副骨头架子当时也没看到道印全貌,最后被自己拿过去的道印震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扶道山人心里就得意万分。

“据说这一枚道印叫翻天印,乃是上九品,难得之中的难得。只是无法判断是否有残缺……所以品级约莫有下降吧,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个丫头,可是赚大了。”

“九品?”

见愁不禁咋舌。

道印分九品,从一到九,品次递增。

九品岂不是顶天了?

虽有残缺,可本质上还是九品啊!

她一下就想到了另外的几枚道印。

那也跟青峰庵隐界有一点儿关系,见愁沉吟片刻,便开口道:“师父,当日在青峰庵隐界外,就在那一扇大门那里,我还得了四枚道印……”

“噗!”

扶道山人被自己的口水呛了。

那一瞬间,他抬起头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多少?!”

见愁的声音小了一点儿:“四……四枚。”

加起来一共五枚。

见愁就是想给扶道山人看看,所以才说出来。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师父,见愁没觉得有什么不可说的。

扶道山人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神情恍惚。

“我修炼了一辈子,最高的也才八品啊……还要不要人活了?”

“师父?”

见愁有些奇怪的尴尬,在有关道印的这一事情上,她的运气似乎极好。

“不过我也不确定它们是不是能修炼,所以想请师父帮忙看看……”

“别别别!”

没想到,扶道山人竟然一口拒绝。

见愁诧异:“师父?”

扶道山人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将心态调整了回来,只道:“如今我不过是个出窍期的修士,无法与那些能窥探天地的大能相比。青峰庵隐界之事重大,如今也还没个头绪。你若将道印给我看,便算是泄露了天机,未必不能被大能修士以大术推衍而出。还是算了,时机成熟之时再说。”

青峰庵隐界之事重大,扶道山人不敢拿这小丫头的命来冒险。

他拍了拍见愁的肩膀,道:“反正你自己看看能用就用,这种事能做不能说,一说一看就会被人知道。十九洲可吓人着呢。”

见愁无法理解,却也没有反驳。

对面扶道山人拍拍屁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手一拿,便是一只鸡腿。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你自己好生修炼吧。”

说完,扶道山人便觉得自己这个师父的职责已经尽到了,转身就要走。

见愁起身便要相送,没想到……

脚步一停,扶道山人顿住,扭头道:“对了,丫头,你那前夫叫啥名儿来着?”

一个名字就在舌尖上,准备脱口而出。

然而,在即将开口的刹那,又被她吞了回去。见愁看向他:“师父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那什么,你不是想要杀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吗?”扶道山人一副要帮见愁打抱不平的样子,“十九洲这么大,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他?不如你告诉我,回头咱们崖山一起帮你找,早点儿找着了,早点儿弄死他,不更好?”

“……”

眼角跳了跳,见愁沉默好半晌,才开口问:“师父您是不是怕我还没问得为什么,还没报仇,就死了?”

“咳咳咳……”扶道山人连忙咳嗽起来,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起来,“瞧你说的,怎么可能?师父才不是这种人呢,这不是想你早点儿报仇吗?”

“那还不简单?”

见愁微微一笑:“等徒儿早点儿修炼好,师父带我去昆吾便是。”

“那还不简单?”

扶道山人想也不想就一挥手,像是这件事就包在他身上一样。

然而……

等等!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昆吾?

扶道山人陡然蹦起来,手指头颤抖地点着见愁:“你……你……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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