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的事情早在太子放弃这颗棋子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令太子放在心中过,眼下自然更是,只是姿态总要做出,尤其顾瑾作为右相府嫡女,如此出身摆在这里,选秀眼看完结却还仍旧未曾赐婚,也着实说不过去。
只是眼下即便不是明眼人也都看的清楚了,能与之匹配的只剩了十一皇子简辞,况且两人从前也一再传闻两情相悦,可不知怎的,选秀开始之后这两人仿佛再没了交集,且圣上也迟迟未曾下达赐婚旨意,这各种传闻早已私下里传了一个遍。而除却十一皇子简辞外,若是正妃,也仅只有十二皇子方才满了十五岁将将出宫建府,可年岁上却不搭调,自是不大匹配,如此就只剩了三条路。
一为入宫侍奉兴帝,一为皇子侧妃,一为赐婚宗室贵族之家。
只是顾瑾一向眼高于顶,只怕宁愿为皇子侧妃,也不愿选了另两样。太子也算是明了她的心思,更是肯为她想了一想,于是不过隔了两日,顾瑾的赐婚旨意终于下了。
赐婚九皇子简晔,侧妃。
这道旨意当真是令人咋舌,更是令人几多欢喜几多愤恨。要知道九皇子简晔的赐婚,已然有了一个和顾瑾从不对付的苏晓棠,而府上更有一个因她谋害而跌了身份的贵嫔赵晴岚。
兴帝的心思极为清晰,被一个自认为始终捏在手中掌控的儿子撕了圣旨,这样的事情令他恼火异常,却又不肯被人知道损伤了自己脸面,故而即便再恼火也只能在旁的事情上找补回来,决然不能再下这样的圣旨,否则连圣旨都敢撕的简辞若是公然抗旨,那么他这脸面就当真是遮也遮不住的丢定了。
而得了简泽身死消息的那一日清晨,皇后昏聩直到夜间方才醒来,只是醒来后便痴痴傻傻只要芮荷去传简泽入宫请安,兴帝便接连宿在了凤仪宫中几日安抚,只是没过多久,却忽而抬了李妃为贵妃,这李妃便是李尚书的妹妹和已经死了的李妍的姑母,然而她更是十二皇子简淮的生母。
这宫中似乎是一夜之间风向局势骤变,这几日中兴帝除却在凤仪宫中陪伴皇后和上朝之外,余下时间甚至在上清殿内批阅奏章都会将简淮带在身旁教习,而从上清殿内侍的口中更传出了兴帝流泪感慨赞叹简淮是这一众皇子中,唯一最像简泽的。
其后,简泽停灵后大葬,兴帝竟是下旨追封简泽为明顺太子,照临四方曰明,慈和遍服曰顺,兴帝用这一道追封令满朝之人一夕之间都咋舌惊叹原来上心原本属意的竟是六皇子。而那被兴帝流泪称赞是一众子嗣中最为肖像简泽的简淮,几乎是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一跃而成了朝中聚焦。
而简泽夫妻大葬那日,因着六皇子膝下无子嗣,兴帝便下旨一众皇子中有子者均跪灵为孝子,只是六皇子妃那边便难眠凄凉,颜家和褚家都未曾派女眷前往。
想来也是,颜若璃不过是颜尚书府上一个无宠庶女,当初无非因为简泽喜爱便施计令褚家独女亦是颜夫人收了颜若璃做了女儿,给了一个嫡女的身份,可在颜家人眼中无非还是一个卑贱庶女,从前看在六皇子面上不得不敬重她,可眼下连六皇子也没了,那么只一心想要重回朝堂,不过也是在利用简泽的褚家还有颜家,便必然不会再顾及颜面。
只是更令人想不到的,便是已然出宫备嫁的苏晓棠,竟是以弟妇的身份亲往为颜若璃扶灵。而简晔虽说是迷恋花丛的浪荡子,且为人直爽粗暴,可能与简泽走到一处去,那心底里便必然也是重情分的人。原本苏晓棠那脾性虽在旁人看来是孤傲刚烈的,可却偏偏能对上简晔的脾性,加之苏晓棠如此一番作为,倒是还未成婚,简晔心中便对苏晓棠增多了几分敬重。
简辞听着悬刃的回禀,只嘴角抿出一丝冷笑,兴帝竟是连简泽的葬礼也不肯放过的要做这一出戏,当真令人心冷。抬眼见陆茉幽嘴角沾着些微的粥,便伸手为她擦净,更是轻声哄着她多吃两口,陆茉幽却是对他们说的话生出了兴致。
“十二殿下也出宫建府了,这十多年了,圣上难道到了今日才忽然对他这般好了起来?”
简辞见她说完话便又一勺粥喂在了她口边,她蹙眉抵触着却耐不住简辞更为坚持,便无奈张口又吃了下去,就见悬刃一旁憋着笑回道:
“自然,从前并不见圣上对十二皇子多关注,也就是……也就是六殿下去后不几天,圣上忽而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属下猜想着,大约是六殿下没了,圣上原本安排的两厢抗衡一方牵制的局面被打破,担心太子或是主子不受他控制,故而便想再扶植一个取代六殿下的人吧。”
陆茉幽蹙眉,心底生出几分厌恶。不仅为兴帝所为,更为简泽不过新丧,兴帝便迫不及待的仍要利用他最后一遭,又扶出了一个简淮。这简淮若是聪明的,自然能看清局势,若是不聪明,只怕便会愈发凄惨。只是即便抬了他生母位份,可一个贵妃之子仍旧是庶出,又怎能和太子相较?
悬刃见陆茉幽蹙眉,便猜测出她想到了哪里:
“皇后自六殿下事出之后便一直昏聩,醒了也是神思不清。几个太医都说形状不好,皇后若是趁着这番事故薨了,只消再将李贵妃立为皇后,十二殿下便是同六殿下一般的身份了。”
陆茉幽有些不以为然,太子已然和简泽相斗十几年,眼下万般筹谋终于忍耐不住害了简泽,难道还能忍得住再出现另外一个简泽再逼胁着他?
简辞将一碗药膳味完这才擦了手,回眼去看陆茉幽此刻面色好了许多,心底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自那日取过心脉血到现下已然十几天的功夫,除却前几日简泽大葬时他出面过,余下的日子便都守在宅子里寸步不离,连带对太子的布置也都一并暂时搁置。陆茉幽一日不安,他也终究难安。
也所幸兴帝为着顾忌自己的颜面,那日招简辞入宫领罚,谁知简辞一再不来,他在上清殿发了好一通火后便又下了口谕要简辞在府中面壁,再度令禁军围了十一皇子府,却只字不提简辞是为何犯了大不敬的罪。
不过天家的事终归是天家的事,即便百官众多猜测,却也不敢明面上多说一句。
陆茉幽见简辞一双目光只炯炯盯着自己,未免有些红了脸,悬刃一见自家主子和夫人如此,便极为识趣的退了出去。陆茉幽缓了一缓方才略带迟疑的去问:
“太子这些日子竟也没什么作为?”
她倒是不大相信,太子已然被局势逼迫的发了疯,否则又怎敢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设计害了简泽,可眼下竟突然沉默了下去,没有乘胜追击的对简辞简瑄下手,倒是奇怪。
“他自那日后一直报病躲在东宫不肯出来,悬刃说那日影卫伤了他脸,他现下只怕不是不想有所动作,而是不能有所动作。”
简辞听她提起太子,面色不免冷了下去,连话语都淬了冰一般的嘲讽。伸手给陆茉幽理了理碎发,对她笑了一笑,只是眉宇中总带着浅浅忧愁。
今日倒是终于收到了上官危传回的话,他自出发时便先行飞鸽传书回独山,行到半路收到鬼医回信,便即刻又传回给他,一路上未敢停歇的往独山赶。
只是上官危送回的消息,却是令人喜忧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