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两日。
虞家几姑娘因为要选秀的事儿整天有活要做，有技能要练，也没有太多空闲互相走动玩耍了。
虞夫人靠在一张紫檀木大圈椅上出神。
“太太，江林记的送账本来了。”金雀在旁边温声提醒道。
“嗯，放着。”虞夫人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二姑娘那里还有事要回太太。”金雀又提了一句。
“明日吧。”虞夫人还是心不在焉。
莲香不在，屋里其他几个丫头都眼观鼻鼻观口，默不作声。
“叫嫣儿过来一趟。”虞夫人忽然发话，吓了金雀一跳。
“是。”金雀亲自出了门。
林嫣儿是虞家未来的长房儿媳，又是虞夫人亲亲的侄女儿，谁敢怠慢她？况且林家又是个有钱的，隔三差五写信送东西来，那上好的料子按箱子朝府里抬，有些新花样，就是虞知善也没上过身呢。
“姑姑叫我。”林嫣儿背着光站在虞夫人面前，细声细语问道。
“嗯，坐下说话。”虞夫人回过神来，对着林嫣儿微微一笑。
金雀马上亲自倒了茶过来。
看着林嫣儿喝了一口茶，虞夫人才开口：“嫣儿，你是个好孩子，住过来又给姑姑省心，所以姑姑不跟你套话，想直接问你几句，你实话告诉姑姑，好不好？”
林嫣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是今天虞夫人一上来就大作殷勤，对她嘘寒问暖，最后想掏出她嘴里的话来，可能并不容易。可是虞夫人这么一说，她却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我知道是善儿出的主意，她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你不必怕在我面前说了她，就惹我不开心。”虞夫人循循善诱，丝毫没有想逼供或者诱供的意思。
“姑姑，我们……”林嫣儿想到自己跟虞知善的约定，有些为难。
“我早把你们都当做自己的女儿了，嫣儿，若是你觉得不妥，就下去跟善儿商量几天，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我，好不好？”虞夫人何许人也，年轻时在娘家那个“鱼得水”的绰号不是白得的，到了哪里都能如鱼得水，靠的就是这张嘴。
林嫣儿投降了：“不是，三妹妹是为了我……”
虞夫人对林嫣儿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林嫣儿心一横，将那天的事都抖了出来，最后又道：“姑姑，你一定是要找三妹妹算账的，请你一定给她道个歉，这次是我不守约，以后，以后若是她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半分怨言。”
虞夫人忍不住叹道：“我的好嫣儿，你这样的人能对善儿这样，不知道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哟。”
林嫣儿摇了摇头：“我总以为三妹妹是个容易冲动的，时常想着在身边多提醒她，可这次她替我……可能也不是替我……总之，姑姑，我真的很感动。”
虞夫人明白这些闺中的感情，拉着林嫣儿的手点点头，没头没脑说了句：“若是你大哥敢不经过你同意随意放人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可能别人没听懂，林嫣儿却是懂了——虞夫人不让虞知俭纳妾。
“姑姑……我……”林嫣儿满脸绯红。
“好了，我要叫善儿来问话，你想见她么？”虞夫人温和地问道。
林嫣儿想了想，咬着嘴唇道：“现在，不想。”
虞夫人点点头，让人送林嫣儿回自己院子，又让人叫了虞知善来。
*
“跪下。”
虞夫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并未回头。
“母亲找过嫣儿姐姐了？”虞知善冷声道。
“我让你跪下。”虞夫人不回答女儿的问题。
“地上凉，金雀你去给我拿个垫子来。”虞知善对着金雀一扬下巴。
金雀何许人也？从来还没有这等小事能使唤动她，但虞知善身份非凡她也是知道的，若是其他哪个小姐，别说虞夫人，金雀自己可能也会转而用话刺一刺她。
金雀取来了软垫，轻轻蹲下放在了虞知善面前，然后低眉顺眼离开了。
虞知善抖一抖裙子，拔着腰杆跪了下去。
……
“太太……”刚进门的莲香看到这一出，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事就说，莲香。”虞夫人依旧没有回头。
莲香一垂眼皮，仿佛这屋内的一切都没被她看到一般，用最平常不过的音调说：“梅姨娘被姑太太发落了，头发剃了半边，喉咙也毒哑了，好在模样是个不错的，就卖到了一处……一处不太好的地方，卖了三十两。”
饶是虞知善久居深闺，也差不多懂了那“不太好的地方”指的是哪里。
只是三十两……
莲香知道，有时候太太随手打赏自己和金雀这样的大丫头一两样首饰都不止三十两。
“我知道了。”虞夫人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虞氏自然要从重处理梅姨娘，试想，若是自己的儿子真的榜上有名，而梅姨娘一张嘴就能毁了他，虞氏再怎么顾及弟弟的脸面，也不能用自己儿子的前程做代价。
这个姑姑脸皮虽然厚，但人却不傻。
“是我干的，与嫣儿姐姐没什么关系，她要嫁到我们家里来做媳妇的，你不要厌憎她。”虞知善学着刚才虞夫人的语调，淡淡道。
“你还有脸说！”虞夫人骤然拔高了声音，两三步冲到虞知善面前，一个耳光就招呼到了虞知善脸上。
这一下虞夫人下了重手，虞知善脸上登时出现了五指山印。
“上次你祖母的事我交由你去做，你做了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谁教你的？若是肖妈妈反水，你要不要自己的命？那首诗能随便写在锦帕上给她？被她看出来不是那人的笔迹怎么办？这次若不是我命人找来你姑姑，你父亲查下去，你还嫌上次没被他打死？嫣儿的闺誉还要不要？你做事能不能长点脑子！我是教给你这些东西，可我没让你时时刻刻都想着用这些东西害人！你这不是害人，是害自己！”虞夫人胸脯起伏不定，一双美目通红，似是气急。
“我知道，你又要说，若是你的贞儿还在，必不是……”
“啪！”
虞夫人的第二个耳光又招呼在了女儿另半张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