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没有电力，它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带动一整个增压站吧？于是王毅两手比心：“我倒要看看你厉害到什么程度？你会用爱发电吗？”
“宁予”踩了踩脚下：“整个升压站下面，就是一个巨大的蓄电池组，足以支撑全套设备持续运转三个月。‘海气内调’工程每隔1500米就有一处增压站。当人员通过特定段落，我就会启动该段落的增压系统，人员过境，增压系统立刻停止，所以整个系统维持几年没有问题。如果数年之后，人类还没有办法抵御灾变，届时地球上的氧元素也将被固化的差不多，即便有一两个人活下来，也没有用处了。”
它还真能发电！王毅向下指了指：“证明给我看。”
“宁予”说了一声好，随即启动了设备。数月没有运行过的机器重新启动，发出嗡嗡的磨合声，然后“宁予”就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动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足足等一刻钟也不见它有动作。
甘澜跑了一圈，四处看看，回来问道：“然后呢？发生什么了？”
“宁予”闭目养神：“明城没有压缩常态空气的条件，所以空气要从大区总站接入管道，沿路运输加压，大概36个小时后就可以到达这里了。”
王毅看了一眼自己的氧气压力表：“让我们在这等36个小时？你开玩笑？”
“所以我叫了车来。”
果然它话音才落，一辆模样非常精巧的电力摆渡车就停在了门前。
甘澜不仅暗暗赞叹，这可真是一个集美团、维基百科、滴滴打车于一提的多功能、高效率的移动管家。
如此回到矿山，饮食、住宿自然已经打点好。不过区区半天的时间，它就已经将矿山顶端的几个天然岩洞加深加固起来，做了防风防水处理，并且继续尝试将矿洞彼此打通，看样子是想建立一个类似窑洞的住宅群落。
入夜之后，甘澜等人轮班睡下，“宁予”和傀儡们却不眠不休，仿佛有着无穷的体力一样。
甘澜掐着表数了36个小时，迫不及待地追问：“现在可以下去看看了吧？”
“现在管道内的气体压力是8mpa，你进去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已经启动了处理装置，两个小时之后管道内温度和气压平衡，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如此又过了两个小时，几个人才再次驱车赶往了增压站。“宁予”将他们带到一个检修井盖前，跟在它身边的傀儡挪开井盖，让一行人下去。
几个人落入检修井，眼前又是一扇阀门。它在这里卸下呼吸器，又叫另外四个人也一同摘下呼吸器。众人虽然犹犹豫豫，到底还是听从了它的指令，统一将呼吸器交给几个跟随而来的傀儡。
然后它亲自拧开阀门，先让众人依次入内，它随即接过一盏矿灯走进来，再指挥留守在外面的傀儡关上门拧死了阀门。
“由此向前，150公里后就是下一个增压站，在此区间你们可以正常呼吸。”
众人尝试吸了几口气，果然没有异常。
管道内壁都是铸钢，光滑平整，没有温度，没有声音，他们就如同穿梭在钢铁巨兽的肠胃之中，向前看不见终点，向后看不见退路，只有光明所照的方寸之地才是真实的存在。在这样循环往复的行进之中，时间开始变得无限漫长，而且狭长的通道里没有任何参照物，走了一会儿，他们就再无法分辨自己行进的距离。时间与空间全部丧失了意义，他们所知的一切就只有这一米半径的管道。王毅终于忍不住看了看表，他以为自己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但实际上才走过四十分钟而已。
管道之内一路畅通，没有任何阻碍，这条路走出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变化，当然也没有任何危险。此时“宁予”突然叫停，让他们掉头回去。
“够了。这就是我们的第十三套方案，管道在地表六米以下，厚度十公分，足以保障你们的安全。只是你们每次进入管道，就只能连续行进150到200公里，也就是一旦进入管道内，就要连续在里面呆上2到3天，然后才能从下一个增压站出来，所以务必要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
几个人坐在管道里，内心情绪都很复杂。
王毅问道：“你考虑过人的精神状态吗，在这里面连续行进两到三天，到底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
“宁予”的语气依旧平淡：“放心，这事我已经计算在内。”
王毅好奇：“你有什么好办法？”
它正色道：“我会为你们提供简易真空包装工具，请沿路收集起垃圾和排泄物，如果有人因为幽闭恐惧症死在里面，尸体也要一并带出来，因为尸体较重，可以采用原地肢解的方法，将负重均摊到所有人身上。每段管道终点是一个增压站，附近必然有可供你们休息的高层建筑，我也会沿路为你们提供补给。”
这算什么方法！很显然，它并不关心个体幸存者的心理健康。王毅决定放弃与它沟通人权问题：“你说管道里的空气是从更远的地方输送过来的？那个地方有多少活人、在哪？或者你就简单的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成功运输的先例？”
“抱歉，具体人数和各省的据点位置只有我能够掌握。但你可以放心，这种运输方式存活几率在67.1%以上。”
王毅做出一个惊讶的口型：“死亡率33%！你还敢叫我放心？”
“这个数字要结合不同地区的气候条件、幸存者数量、意识体数量来分析，本区域的条件显然要比其他地区更好一些。你当然要对此持乐观的态度。”
众人由此处折返回矿山，大型制氧机已经安装完，氧气浓度监测设备全部到位。它向众人解释设备的运行原理——一旦设备检测到居住区氧气浓度不足，储氧设备就会联通供氧管线，维持他们的呼吸。
距离它预测的锋面过境还有九天，山顶的大型发电机开始持续不断地工作，一面供给各种电力设备，另一面则补充着蓄电池。几人一觉醒来，不眠不休工作的傀儡却都不在山顶了，隔着厚厚的山体，他们听见山脚下看不见的深处，正发出叮叮叮叮的开凿声。
王毅和甘澜等人在山上找了一圈，没发现“宁予”的影子，理所当然就顺着声音找到了山脚下，却只闻其声而不得其门而入。
孟青峰惴惴不安地揣测：“它不会是在山里安炸药，想要把我们炸飞吧？”
甘澜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吧，还不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甘澜立在原地喊了几声，就见一块不起眼的岩石后伸出一只手来，摆了一摆，似乎在叫他们过去。
众人走到近处，这才发现岩石后是个隐秘的入口。入口周围都是冰碴，冰碴上还有新鲜的斧凿痕迹，原来应该是一处山泉的出口，山泉入冬后被冰冻，此时又被人重新打通了。
低头向洞穴里看，隐约可见一个人猫着腰朝前走着。甘澜便叫众人等在外面，她独自拿出手电跟了进去。走了七八米后，里面开始变得湿漉漉的，石面开始出现滑腻的苔藓，甘澜追着前方的人又走了几十米的距离，绕了几个弯儿，这才终于抵达了一个扁平低矮的地下溶洞。
溶洞下方水流湍急，是一条没有冰封的地下河。冰冷刺骨的水里密密麻麻站着一堆“人”，一撮撮摆弄着什么机械。“宁予”就站在略高的岩石上，身上没有沾上一点水渍，它看见甘澜走进来就开口说：“你找我？”
甘澜点了点头：“担心你。他们这是在干嘛？”
它从左向右一指：“我发现这下面有一条地下河，就手动拦了一个坝制造落差，然后装上了几台家用水力发电机。不过现在是冬天，发电功率不会很高，但足够你们日常生活使用了。等以后山顶不能使用电机，这里就将是你们主要的电力来源。”
甘澜沿着几块石头蹦到它身边，看着傀儡往来忙碌，将发电机组装完成、启动运转，然后将电线拉出来，从岩壁上的打孔送出去通往山顶。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水力发电、地下运输网、超过千平的建筑面积，这是单凭区区几个幸存者永远做不到的事情，可它却能在两天之内就让一切工程都运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宁予”调试完几台发电机，便留下傀儡完成后续的工作，自己领着甘澜回到溶洞外。甘澜将洞里的所见所闻告知守在外面的人，言语间满是赞叹的样子。
一群人回到居所，王毅就看见自己的门口多了四只箱子。
他指着箱子问：“这是什么？”
“里面是你回到桂城所需要的食物、水、武器还有一些药品，你点一下，如果没问题就尽快离开吧。”
王毅不满：“你怎么还赶人走呢？”
于是“宁予”思考了半秒钟：“如果你不想回桂城协调我的行动，当然也没有问题。那么我从更北方来的单体会接洽桂城的幸存者，并尽量将人员损耗降到40%以内。”
“等等，什么叫人员损耗？”
“我有五十几个幸存者已经在管线里，明天就会抵达桂城增压站，当然要进行补给。在此过程之中，他们很可能因物资储备与本地幸存者发生冲突，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啊！”
整座城市能找到的富足食物补给点只有那么几个，五十多人在此路过，如果带走大部分食物，必然会招致原有幸存者的抵抗。
王毅无可奈何：“让我们商量一下吧。”
甘澜叹息着摇摇头，跟随“宁予”走了出去，两人来到山顶的发电机板房，甘澜便问：“你还有多久可以变回宁予？”
“一个月。”
甘澜听闻这个数字，有点吃惊：“你逗我？”
“不止如此，如果有机会，我将持续注射激活剂，维持自己对该单体的控制权——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在此人类存亡的关键时刻，请你正确衡量个人感情和大局的利害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