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公里的距离，这个条件，赵敏会满意吗？
普通人，对于二十公里这个距离数字，可能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在现代社会，想必大部分人都上过学，最起码也进入过学校，对学校里面的标配操场应该并不陌生。标准的学校操场，一圈是四百米。也就是说，一公里或者说一千米，相当于两圈半操场，如此简单明了的算数问题，大家应该都是一目了然。
而二十公里，也就是相当于五十圈操场的长度。
在初中或者是高中，有过在操场跑圈经历的人，恐怕对此会有一些概念。一般的热身运动是绕着操场跑一圈，最多不过是两三圈。但要是遇到一些比较变态的体育老师，让我们多跑几圈时，想必大部分同学的心情都是有些痛不欲生。
至于五十圈，那更是难以想象！
而且，这还不是跑步，而是游泳！
尤其，在海水中游泳，无论是难度还是所需要消耗的体力，都要远比在游泳池中多得多！
要知道，中国从来不乏游泳健将，曾经有许多职业或者是业余的游泳者试图挑战过横渡长江——其中成功的有不少人，但往往失败的人数更多。在江水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海水？而中国第一大江长江的平均宽度，也不过仅仅是数公里而已。
可以想象，二十公里，听起来不多，但是要想游过去，却是难于上青天！
以我们这艘“大四喜号”现在的航速，想要跨越二十公里的距离，差不多都要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么如果我们仅靠人力，想要横渡过去的话，需要消耗多少时间不说，真正困难的，是这么长时间横渡大海所需的体力！
更加艰难的一点是，由于大海复杂的水文情况以及无处不在的风浪，就算是再怎么精确的船只，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在海面上依照完全的直线行走。因此，如果真实距离是二十公里的话，那么我们所需要游过去的距离，恐怕绝对要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即使以赵敏现在的身体素质，想要横渡这样距离的海域，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她会接受这个数字吗？
她会不会继续蛮横地要求小北将距离再缩短一些？
如果这样的话，要是小北也坚持自己的底线，那么……
正在我心中忐忑不安之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我根本不会游泳！
在我过去的二十七年的漫长生涯之中，唯一一次游泳的经历，就是小时候学校组织去游泳馆。而且刚刚好，那次我被几个调皮的哥们推进了水里，结果差点淹死在浅水区，从那以后，我对于水就有了一种极深的恐惧感，也没有再尝试过去学习游泳。
毕竟我生活在中国北上，平日里生活用水都有些紧张。游泳这种技能，实际上也不是多么必需的东西。
因此，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不但根本不会游泳，对于水更是有着一种潜意识里的畏惧感。而且，我刚刚掉进海里面就差点儿被淹死，心里的阴影自然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而现在就要我横渡二十公里海域，从茫茫大海之中游到岸上，怎么可能！？
就算赵敏能够做得到，我也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我想，赵敏应该不会不知道我的情况，而且她就算之前不知道，但现在在船舱里看到我抱着干毛巾，被海水呛得咳嗽不止的样子，也应该能想象出，我在大海里会有多么狼狈。
但是，她还是提出了这么个方案——那么，在她的打算之中，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准备遗弃我了！？
想到这个可能，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就从头凉到了脚。
怎么办，怎么办……
我脑海里顿时一片乱麻，什么念头都兴不起来。
如果赵敏真的决定遗弃我，那么我该怎么办？
下水逃跑是不可能的，只能跟着小北，看他下一步怎么做——如此说来的话，就算赵敏不打算遗弃我，但还是改变不了我根本不会游泳这个事实。她也不可能带着完全不会游泳的我，一路游过二十公里的海域距离。
如此看来，现在的情况是，无论赵敏打算怎么做，无论她答不答应二十公里的条件，我都只能跟着小北。我只能跟着小北毅然决然地逃亡，冒着被一炮轰成渣滓的风险，去寻求那么一丝丝逃脱的可能。
而相比之下，赵敏所要走的这条更加安全的道路，我却是不能选择——虽然我很想跟着赵敏逃出去，但是我自己的能力……却根本达不到！
这个时候，感受着驾驶舱里肃杀的气氛，我的心中却是无比的悲凉。
我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是不是已经下意识地扯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里，却是已经放声狂笑了起来。
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无法做出自己选择的感觉，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实在是太痛苦了。我只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任凭他们怎么处置。他们要是愿意救我的话，或许我就可以得救；如果他们不愿意救我，或者是没有能力顾及到我的时候，那么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这么的悲哀。
没有把握自己命运的力量，就没有办法在关键时刻决定自己的走向。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在过去无数次险死还生当中，我赖以挽救自己性命的，除了胖子和赵敏的援手，那就只有虚无缥缈的运气。
而运气这种东西往往是非常不可靠的，它这次救了你，下一次说不定就会害死你——至于别人的援手，如果一直依赖的话，那总会有一天，会遇到别人不愿意伸手，或者即使别人伸出了手，你也够不到的尴尬境地。
就像刚刚在渔政船对我们开炮时，我被狠狠地炸飞了出去，掉进了海里。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我身边的东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缆绳，并向我伸出了援手，但我却够不到。后来如果我再下沉深那么一点点，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兄弟，想必也没有能力将我给救上来。
如此看来，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真正值得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似乎是突然明了了这个道理——可是这个道理，我明白得有些太晚了。我现在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回到中学时，战胜自己对于水池的恐惧而将水性练得精熟。甚至我以前也从来没有想过，像我们这样生活在陆地上的动物，就算学会了游泳，又有什么用处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我突然想起来胖子以前说过的那句话，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
但是现在想起这句话，除了自嘲之外，却是根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撇到，旁边的工作台上居然还放着半包烟，烟盒里还有一个打火机——想必是某个小兄弟工作的时候不经意间扔在这里的。我伸出手摸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塞进嘴里，再掏出打火机点上。粗粝的烟气被我吸进肺脏里，然后徐徐地吐出来。吞云吐雾之间，我觉得自己和整个世界都已经隔离开来。
驾驶舱里的氛围再肃杀，小北和赵敏之间的矛盾再怎么尖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我也没得选，不如放宽心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敏突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小北的条件。
这即在我的意料之中，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猜到赵敏并不想挑起事端，也并不想再制造一起无谓的流血事件。所以，我猜到她会妥协。当然，也有可能，是赵敏对自己的游泳技术有足够充裕的信心，二十公里的距离，对于她而言，并算不上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总之，她点了点头，这个交易，就算完成。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北又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你和她，一起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