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东望着林浅浅，眉梢间虽然憔悴，却有一股格外刺目的坚定。漆黑而深邃的眼眸，更加深不见底了。
陆向东朝着林浅浅走了过去。
方缜看着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只是沉默。他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落在了陆向东的身上。
黑色的皮鞋落在走廊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林浅浅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当做天当做地当做所有世界的男人，觉得有些陌生。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眼里却是一层厚厚的寒冰。
陆向东低头看着林浅浅，静静地看着林浅浅，沉默了片刻，转头望向正困惑地望着他们两个人的调查组成员，一字一顿，缓慢地道，“公司的事情，全是我一个人做主，你们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和这个人，没有丝毫关系。”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是怔怔地望着他。
这个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陆向东为什么这样说？
唯一没有动静的人，就是林浅浅了。她的眼里有一种奇怪的坚定，这种坚定，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样，要将她看见的所有，都刺得遍体鳞伤。她微微挺直了背脊，笑容变得古怪起来，“陆向东，我想你错了，公司的事情，和我有巨大的关系。”
陆向东的身子有些僵硬，站在他身后的方缜，清楚地看见了陆向东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之后才又稳稳地站直，他目光尖锐地望着林浅浅，拧起了眉，“浅浅？”
林浅浅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如同一朵泛着毒液的花朵，虽然美丽，可又致命。
她勾起了唇，缓缓地开口，一字一字，犹如出鞘的利剑，一点一点地露出了森寒的锋芒，“陆向东，我正好不小心得到了有些关于公司涉嫌非法交易的证据，调查组对我说的很感兴趣，还约我去警局里详谈。”
陆向东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
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深不可测的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林浅浅，许久没有说话，只有他眼里的情绪，在不停的变化着。从最开始的震惊，到困惑，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变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沉。
调查组的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林浅浅的面前，轻咳了一声，浅笑道，“陆少爷，现在林小姐是我们重点保护的证人，还请你不要对她进行精神上的压迫。”
陆向东看也不看他，目光绕过了他，直直地落在林浅浅的身上。
林浅浅仰着头，没有丝毫闪避地直视着他。陆向东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林浅浅这样不闪不避地看着自己了，她从来都是对自己的目光闪避不已，生怕会坠进自己的眼眸一样。
他难得地没有愤怒，即使拳头已经握了起来，骨节发白，但他的声音依然轻柔，“为什么要这样？”
林浅浅冷冷地看着他，他们终于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站在他的对面，拿着剑，不断地伤害着他。
林浅浅的沉默让陆向东的脾气陡然间爆发了出来，他像是终于失去了控制的野兽，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去，抓着林浅浅的脖子，生生将她从那个男人身后拎了出来，用力地按响了一旁的墙壁。
身子和墙壁撞击，发出了骨骼挤压的声音。
林浅浅痛得皱起了眉，却没有推开陆向东，反而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像是在嘲讽着他的失控一样。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下子反而是没有人来拉开他们。
陆向东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暖意，满是阴冷的暴戾之色，脸上也再也没有了林浅浅所熟悉的宠溺与无可奈何，他恨恨的盯着林浅浅，几乎要掐断了她的脖子。
林浅浅因为缺氧，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但仍旧是那样不甘示弱地望着陆向东。
陆向东看着她倔强的脸色，仿佛听见了有什么金属的利刃在自己身上划过的钝响。他的手上忽然没有了什么力气，缓缓地松开了林浅浅。
林浅浅得到了自由，整个人都靠在了墙上，捂着自己被掐红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间或还带了几声咳嗽，眼眶泛红，竭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迎上了陆向东满是暴躁和阴狠的目光，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我早就告诉过你，蛇是不能用来玩的，陆向东，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陆向东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正要动手，反应过来的调查组人员连忙将林浅浅围在了身后，面色严肃地盯着他，“陆少爷，出手重伤证人，会让你之后的罪行更加严重，还请你冷静。”
“冷静？”陆向东笑了笑，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完全没有办法控制的野兽了。
方缜担忧地望着他，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性地按了一下。
陆向东总算是微微收敛了脸上的厉色。
几个工作人员都是松了口气，毕竟陆向东的名声，他们也是听说过的，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他说不定将他们干脆毁尸灭迹都有可能。他们带着林浅浅，飞快地离开了公司。
张律师看着还在暴怒中的陆向东，犹豫着上前，开口道，“陆少爷，这么说来，那份资料，是刚才那个人盗去的？”
陆向东粗喘着气，没有说话。
方缜皱紧了眉头，缓缓点了点头。那个监控录像是他给陆向东的，他自然也是看过。
张律师的脸色严肃起来，“那她为什么要将资料交出去？我听说……我听说她和陆少爷你的关系并不一般。”
陆向东轻笑了一声，眼里没有丝毫的温度，“我倒是也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公司离开之后，方缜直接去了医院。
毫不意外地，他碰见了林浅浅。
方缜皱起了眉，推开了病房的门，从她身边走了进去，没有打算理会她。
反而是林浅浅叫住了他，“方缜，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当时你们看见了我拿了资料，却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叫来了凌奉天，给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是不是以为只要这样，我就会更加爱陆向东，更加离不开他，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忍心将这份资料拿出去？”
方缜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我不想和疯子说话。”
“疯子？”林浅浅冷笑出来，“对，我是疯子，你是正常人，所以你看见陆筱西躺在这里，你还什么都不做？不，你就应该什么都不做，就算陆筱西死在你面前，你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你现在还来做什么，来看她有多狼狈吗？她根本不需要！”
方缜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林浅浅，真正伤害陆筱西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总是这么固执，这么自以为是，迟早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林浅浅的眼神更冷了，“我就是太自以为是，以为陆向东是真的，才会变成这样！”
林浅浅看了病房里面安静睡着的陆筱西一眼，眼神里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动。
是她的自以为是让陆筱西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如果她没有那么相信陆向东，如果她对他能更警惕一些，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陆向东，既然我们不能一起上天堂，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陆筱西所受的痛苦，我会全部还给你。
至于我，亲手失去你，就是我最大的痛苦了。
林浅浅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墙上。
凌奉天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和方缜一左一右站在走廊上的样子。
皱了皱眉，凌奉天从他们身边走过，推开大门，进去之后，将大衣脱了下来，放在了陆筱西的床边。
他熟练地坐在了陆筱西的床头，将她脸上的头发拢到了耳后，笑了笑，“今天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以前你一直想要吃的那家麻辣烫正在打折，以前我总是说那不健康，不要你去吃，现在，我忽然想去了，你要不要赶快起来，陪我一起去？”
陆筱西没有回答，紧闭了眼，面色平静而苍白。
凌奉天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要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陆筱西，已经没有时间了。”凌奉天不自觉地重复道。
他摸了摸陆筱西的发，抓过了她放在床边的手，低头看了过去。
陆筱西的手很小，中指上面，戴着一枚小小的戒指，是那天她硬拖着凌奉天去买的。
凌奉天勾起了唇，“今天都十二月三十一了，明天就是新年。你不是说，要赶在这一年过去的之前，把我带到你家里吗，再不起来，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陆筱西的嘴角微微向上扬着，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凌奉天的话。
凌奉天握紧了她的手，“我等不了你那么久了，你知道吗，我……”
凌奉天没有再说了。他只是震惊地陆筱西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张大了嘴。
陆筱西缓缓地睁开眼睛来，看着在自己面前神色疲惫的凌奉天，微微皱起了眉，声音沙哑而颤抖，“你不要我了吗？”
凌奉天傻了一样地望着陆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