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腾靖在一起也大半年光景了,从青涩到成熟,期间有乐意与不乐意,然而不论哪种,我都没有主动过。
解开皮带的过程是前所未有的漫长,我双手抖个不停,脸颊滚烫直烧到了耳根,脑子也被烧得如浆糊一般,浑浑噩噩的,视线似乎都模糊了,听觉也开始下降。
我俯着身子,隐约感觉到有一股热气扑在我的脖颈后部,一阵比一阵急切,没有更多精力去分辨那是什么,我竭力地把精神都集中在哆嗦的双手上,更别说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从浴袍口探进去,时重时轻地敲打着我的心房。
好不容易抽开了皮带,我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刚要直起腰,后背有力量突袭,直接将我按趴下。
“腾靖!”我低吼,脸颊依然滚烫不休。
没听到他回答我,只察觉到一股凉风从后背钻进,顺着颈部的皮肤扫过,透了丝丝到耳边,好一番清风徐来舒心凉爽的感觉。
“泡澡之前是不是先出身汗?”腾靖弯下身,依在我后方询问,再明显不过的使坏,“裴妡,你好久没运动了,再这样下去,年纪轻轻的体制都不如老年人,你们现在的上班族,除了坐办公室坐车,其他运动都不做。”
腾靖意有所指,我一心想反抗,无奈全身瘫软没力气,只能由着他口吐情话,上下其手。
他将我翻了个身,浴袍敞着,仰面与他相视,“做了运动,我就陪你去泡澡。”
我眨了眨眼,酒店的灯光从头顶洒下,照射在我全身,与他的柔情一起将我点燃,他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坐好,俯首亲吻我,动情地说:“宝贝,你好美。”
我无声地笑,搂住他,得意地在他耳边吐气,“因为你,我才会变得更美。”
那一晚恰似腾靖喝醉酒的那次,被他诱哄着吃干抹净,最后也没有兑现陪我去泡温泉的承诺,懒洋洋地相拥着到天明。
享受了两天的悠闲时光,我们才慢吞吞地回K市,不知是书中所说的“小别胜新婚”在作祟还是什么,酒店那两晚险些让我折了腰,回到水木清苑后,我哪儿都不想去,窝在沙发里抱着动都懒得动。
按照腾靖的性子,是绝不可能耐心地照顾别人的,可我找到了他的弱点,便将他收得服服帖帖,甘之如饴。
什么弱点呢?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虚荣心。
口渴了想喝水又懒得去倒,独自饿了要吃零食又不想去拿,就连晚饭时间都贪恋他的一口一口喂,我就以一个理由责怪他,“力气没了,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起来,你不帮我要饿死我吗?”
诸如此类的话,腾靖很受用,得意洋洋地冲我眨眼一笑,悉数照办。
春节后的那五天,是我们最后愉快的相处时光,没有任何顾虑,没有任何忧愁,没有任何杂念,交付身心的融洽,经不起回想,一旦回想便生贪恋。
噩梦,便从第五天一早开始。
第五天懒睡起来,正要准备出门时,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妡妡,你现在方便到车站来接我一下吗?我已经到东部客运站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去你那里,你看看要是你可以抽时间出来的话,到车站来接我一下。”
彼端,母亲电话一接通便如春节的鞭炮般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我站在腾靖的旁边却炸得耳膜嗡嗡作响,脑海也是乱哄哄一片。
半晌,我才后知后觉地问:“妈,你说你在哪儿?”
“我已经在东部客运站了,你看你能不能来?要是不能赖的话,你把你住的地方告诉我,我看见前面有公交站,我去问问坐哪趟车到你那里。反正是看你时间,一切以你为主。”
我傻眼了,傻得彻彻底底,自心底窜升的寒气以迅雷之势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胞,冻得我五脏六腑都在发抖。
我该怎么回答?我住哪儿?我要怎么告诉我妈……诸如此类的问题缠绕着我,慌张无措之下,我只能向腾靖投去求助的目光。
一旁的他亦是一知半解,像个丈二和尚般,理解不了我为何用可怜楚楚的眼神凝视着他。
“怎么了?”
腾靖轻轻地问了一句,却吓得我捂住手机往离他远的地方狂奔。
“裴妡!”
腾靖又喊,我捂着手机,几斤泪眼朦胧地示意他不要再出声,随后对另一端的母亲安抚道:“妈,不然这样吧,你去坐77路公交车,先到城里来,然后我再去接你,好吗?我虽然可以出去,但是时间不能太久,你到了城里,我去接你,你看这样行吗?”
急中生智,我想到了如此的缓兵之计,至少可以再给我哪怕多一分钟的时间去想办法。
母亲听我说的有道理,不为难我工作,便欣然答应了。电话一挂,我急得一个劲儿跺脚,低吼道:“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妈来了!我妈来找我了!我要怎么办?我住哪儿啊?她要来和我住啊!”
经过一分钟不到的观察和聆听,腾靖明白我为何如此,他一言不发,掏出手机就给丁旭打电话:“你现在住哪儿……把你那的东西都搬出来,你的衣服这些,家具其他东西都放着……近期裴妡要借住在你那儿……”
腾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事情交代了大半,他才松懈一两分,走到我身旁紧紧握住我的手。暖和的体温从他掌心传来,顺着血液流入我的心窝,宛如火红的太阳,我紧张慌乱的心渐渐地平缓。
结束了通话,他牵着我往楼上走,“快去收拾一下你的日常用品,我送你去丁旭住的那里,假期里车子不堵,时间来得及,你别慌,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那一刻钟,我只有一种感觉:想哭。感动或是心酸,我分辨不清。
把衣服一件一件迅速地从衣柜里取出,衣架都没取就随意折叠丢进超大行李箱;浴室里的洗漱用品,梳妆柜的化妆品,就连进门换鞋鞋柜里的鞋,我都发疯似的丢进箱子。毫无章法的乱丢乱塞,再大的箱子都拉不上拉链。
我急红了眼,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静观我东奔西窜的腾靖听闻我的抽泣声,蹲在我身旁替我擦拭泪水,又把箱子从我手里接过去,耐心地打整好。
泪眼朦胧中,他的一举一动异常清楚。那画面好滑稽,更多的是心酸,母亲的到来竟让我变成了落荒而逃的流浪者,连处固定的居所都得通过鸠占鹊巢而得。
陷入爱里面的我傻得可以,哪怕一次又一次伤心,依然不肯回头。是啊,连生命都肯付出了,遑论其他?这一谬论诱导着我一步一步往深渊迈去,不到无法抽身不醒悟。
车子飞速地向目的驶去,一路上我都望向窗外,泪水落了又拭,拭了又落,无法遏制。
“别哭了,再哭一会儿见到你妈要怎么交代?”腾靖的提醒逼得我压住起伏的情绪,瞪圆了眼不让泪水滑落。
整个过程,我们只有这一交谈,即便到了丁旭那里安顿时,也没有说一个字。仿佛在我们心间有一种东西不言而喻,我们能够感知到这一搬出或许就再难搬进,甚至是永别,却只字不提今后。
东西还没有摆放完毕,母亲便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她已经到了我说的车站。已是兵临城下,我躲无可躲,丢下手中的衣服,我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迈出那道门时,我抱的是破釜沉舟的心态。
腾靖终究是放心不下我,让丁旭追了出来,自己留在出租房替我整理来不及摆放的物品。
往母亲等待的车站驶去的路上,我甚至有过坦白一切的念头,兴许是母女,曾经用脐带相连的统一体,多多少少是心有灵犀的,莫名的不安在我身体里回荡,总觉得母亲此次到来目的不纯。
提前了一个路口下车,我一路小跑而去,市区里车流量还没有恢复,远远的便能看见她的身影。略显娇小,着实单薄,因为在乡下长期劳作的原因,她的皮肤并不像城里的中年妇女般细嫩白皙,接受着日光的照射与冷风的吹打,岁月的痕迹已爬满她曾经青春美丽的面庞。
她站在车站边,焦灼地等待着,不知道女儿会从何处出现,四处张望,期待尽显眼底。
只一眼,我便忍不住湿了眼眶。
是因为我啊,是因为我她才变成这样!可我却违背她的意思,做着会令她伤心的事。情绪一再翻涌到鼻尖,竟将我全身力气击溃,我驻足,藏身在路边的报刊亭背后,捂着眼睛大口大口地调整呼吸。
那时那刻,在我身体里响彻着一个声音:不管你是否故意,不管你是否愿意,让辛苦生育你的母亲伤心,便是你的不孝。“不孝”二字像炮烙之刑,火辣辣地印在我的心口,痛得我无法呼吸。
母亲的电话再次打来,询问我何时能到,再怎么艰难,我只能压制全部,顾不得眼眶布着血丝,尽快向母亲走去。
“怎么了?妡妡,是哭了吗?”只一眼,母亲便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