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姜丞相的女儿生得极美，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乐妃从坐上起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惑人心神的媚色。
锦棠的美，从她口中说出，生生失了几分颜色。
美人说人美，最是要不得。
“乐妃娘娘谬赞了，锦棠……哪里及得上娘娘半点。”
乐妃面上的笑意更加潋滟，笑意却未入眼底。周身的香味也随着她的动作越发的浓郁醉人。
那香味袭来，却半点不使人厌烦，反而使头脑更加清醒。
乐妃莲步轻移，走到了姜锦棠面前，青葱玉指挑起了锦棠的下巴，细细打量着。
“本宫，最不喜欢的就是溜须拍马之人。”
手重重的往后一推，姜锦棠的身子不稳，晃了晃。
前来参加荷花宴的小姐们看姜锦棠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样子，忍不住窃笑。
下巴传来微微火辣的刺痛，姜锦棠眯了眯眼，这个乐妃，哪里和她来的仇怨？
乐妃从袖中掏出一张绢帕来，似是极为嫌弃的擦了擦那刚刚挑起锦棠下巴的食指。
“起来吧。”
她重回座上，睨了姜锦棠和卫檀轻一眼，慵懒的开口。
“谢娘娘……”
乐妃刚才对她的态度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要么是她不经意得罪了她，要么……
锦棠看了眼坐在乐妃身旁笑得温顺的洛倾惜。
要么，就是被人挑唆。
“今年的荷花宴，因着皇后娘娘身子不好，所以是由本宫主持，若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诸位夫人海涵。”
在座的诸位夫人小姐看了刚才乐妃对姜锦棠的一番作为，还以为她是个恃宠而骄不好相与的皇帝宠妃，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是仅仅不喜欢姜锦棠一人罢了。
“娘娘怎会如此说，今年的荷花宴比往年可要新颖些呢。”
开口的正是周宛青，她见姜锦棠被乐妃不待见，心中可谓是得意高兴得很。姜锦棠这蹄子还以为有多少人喜欢她呢，现在不也被乐妃娘娘整治得说不出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
乐妃挑了挑自己的弯弯柳眉，带着媚色的眼睛直直朝周宛青看过去。周宛青被那一双似乎人吸人心神的眼睛看得呆愣，好半天才结巴着回答道：“臣女户部尚书之女，周宛青。”
周宛青心中暗喜，若是能入了乐妃的青眼，那她以后在圈子里就无人敢小瞧她了。
“臣女觉得往年的荷花宴都太烦闷了，不似今年的，娘娘寻来的异族舞娘，跳的舞好生美妙呢。”
周宛青现在一心只想攀附乐妃，说得话半点没过脑子。
姜锦棠看着周宛青的谄媚嘴脸，心中冷笑一声。乐妃再怎么得宠哪也只是个妾，大燕后宫的正主还是可皇后。
“这嘴真是……”
“本宫老了，自然不比乐妃年轻，心思多！”
乐妃原本笑着的脸猛地就跨了下去，要称赞周宛青的话也卡在了喉咙，上不来下不去，一张美若天仙的脸现在难看得和地府厉鬼差不多。
又是这个老女人！
周宛青听到这个声音僵了身子，脸上血色尽褪。
“臣妇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女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周宛青也僵硬了动作跟着做，只是不敢再言语，一个劲儿的把身子往后藏，生怕被皇后看见。
乐妃狠狠咬了咬牙，把面上的不甘给藏了下去，从座上起身朝皇后迎了过去。
“皇后姐姐怎得来了，您……”
“本宫的母家，只得了本宫一个女儿。”
皇后冷着一张脸，半点不把乐妃的殷勤看在眼里，转头对还买行礼的众人说道：“平身吧。”
乐妃脸色僵了僵，藏在袖中的手紧握。
“锦棠，快过来让本宫看看。”
皇后冲姜锦棠招手，示意她过来。面上的情绪总算是好看了些。
乐妃这个小贱人，竟趁着她生病，求了皇上让她主持荷花宴，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姜锦棠见皇后突然出现并没感到意外，前世之时，也是这样，皇后突然过来，不过……乐妃刚刚的举动却是没有的，现在唤她过去的行为也是没有的。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姜锦棠走到皇后面前行礼，刚刚皇后那一番斥责，也算是出了她心头一股恶气。
“长高了呢。”
皇后爱怜的看着姜锦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么多的人，也只有这个丫头愿意在她生病失宠时来看看她这个老妇，还与她说了不少话来宽慰她。
姜锦棠看着皇后明显苍白的脸，皱了皱眉，上前挽了她的手，暗自把了把她的脉。
脉象忽实忽虚，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塞，脉象极弱。
这脉象……若再不诊治，只怕皇后还有半年日子可活。
“你随我上来坐着，让本宫好好瞧瞧乐妃娘娘主持的荷花宴，是有多新鲜。”
皇后拍了拍姜锦棠的手，带着她朝刚才乐妃和洛倾惜的位置走去。她后面那句话是摆明了说给周宛青听的，言语里含了多年浸养而成的皇族威严，吓得周宛青软了腿，瘫坐在位子上。
她只想和乐妃攀上关系，却也不想得罪了皇后啊。
“臣妾第一次操办，办得不好，还请皇后娘娘多多包涵。臣妾日后……定会好好学习的。”
乐妃收了之前面对众人时的慵懒，对着皇后乖巧得很。
皇后听了她这话后，脸色更加冷，她的意思莫不是以后这荷花宴，都交由她一人主持操办了？那日后，她这皇后的位置要不要也让给她坐了？！
姜锦棠握住了皇后的手，止了她出言教训的想法。纵使乐妃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到底没说出来。若是皇后此刻就贸然责罚，只怕要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乐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主持的荷花宴各有千秋，只是荷花宴到底也是大燕一年一度的盛宴，自然是要由国母主持的。况且皇后娘娘主持的荷花宴都是带了大燕风俗进去的，我们这大燕儿女看起来，也更加亲切些。娘娘认为锦棠说得对吗？”
姜锦棠笑意盈盈的看着乐妃，大燕的盛宴，自然轮不到大周的人来操办。
乐妃脸色越发难看，反倒是洛倾惜，没有半点自己身为大周人被看不起而该有的愤怒。
“姜小姐这话，便说错了呢。”
洛倾惜从乐妃身后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温柔的笑。
那笑，像极了当年的甄云妩最最擅长的表情。
“乐妃娘娘与我虽为大周人，但嫁来了大燕，便是大燕人。大燕国是大国，以皇上的胸怀，自然是海容纳百川的，姜小姐觉得呢？”
洛倾惜看着不言不语的，这一出口就大刀阔斧，直直劈开众人对她的印象，看来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八皇子侧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皇上的胸怀自然是能海纳百川的，不过大周和大燕的关系到底也算是政事，前朝的事有皇上做主，后宫的事，自然得由后宫之主说了算。”
姜锦棠一句政事就把洛倾惜的话轻轻拂了过去，即便现在乐妃替皇上处理奏折，可牝鸡司晨，后宫干政的帽子还扣在她头上，那些言官现在也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她。
乐妃心中恨意翻腾，她原本是大周最受宠的公主，可现在竟在大燕被一个还未及笄的臭丫头压着骂，还不能还嘴！她攥紧了拳头，看来……给皇帝下的药应该再添一些份量了。
“好了，你就老八家的吧？”
皇后见乐妃脸色难看，自己倒是欢喜了起来，半眯着一双凤眸，看着那个面色无异，眼中却难看的洛倾惜问道。
“回皇……母后，正是媳妇。”
洛倾惜脸色有些怪异，喊出一声母后，再看看自己身旁的乐妃，不知是该上前还是继续待在乐妃身边。
“看来……这大周倒是把你和乐妃教导得极好，到底同是大周人，是要比我这半路杀出来的婆婆要亲得多。”
洛倾惜脸色难堪，皇后这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落她的脸！
她看了看一脸不屑的皇后，视线移到皇后身旁一脸平静的姜锦棠，想起当年所受之辱，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杀了姜锦棠。
不过也要多谢你……若不是你让甄府没落，那我也不可能摆脱甄定安这个恶魔，更不可能现在就嫁给千辰哥哥。
姜锦棠……我可是很期待，你知道我是甄云妩之后的表情呢。
洛倾惜……或者说是甄云妩眼神阴鸷，里面有掩藏得极深的癫狂。
“这异族的歌舞，美则美矣，到底不是没有咱们大燕的端庄自持。”
皇后似是出了憋闷在心中许久的浊气，现在高兴得很，连带着脸色也好了不少。
她看了看穿着暴露，动作大胆的异族舞蹈，摇了摇头，似是不堪入目，厌弃得很。
洛倾惜听了这话，眼中突然闪出一道光来。
姜锦棠什么都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唯独不会舞。若是现在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跳一曲舞，而她若是不会……再由她上前出脸，那姜锦棠的脸面可谓是丢尽了。
“母后，既然您不喜这异族舞，不如让在座的众位小姐跳一曲大燕的舞？也好让媳妇长一长见识。”
洛倾惜这话是盯着姜锦棠说得，其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姜锦棠看着洛倾惜眼中的挑衅，心中冷笑。前世的她，的确不会舞。在跳舞之事上她没有半点天分，加之她前世始终觉得跳舞带了那股子风尘气，骨子里的冷傲让她不愿去碰舞。
知晓此事的人极少，而甄云妩……恰好就是知道的。
洛倾惜……难道真的是甄云妩？
姜锦棠将眼中的思索掩盖，脸上换上了一副为难又羞愧的表情。洛倾惜看了之后越发得意，“姜小姐人生得这样美，却是起舞，定然是极美的。”
皇后听了洛倾惜这话，微微点了点头，虽说她是不喜洛倾惜，不过她这个提议倒也还不错，能杀杀乐妃的威风。
她偏头看了看锦棠，却发现锦棠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为难。
“是不会吗？”
皇后压低了声音，在锦棠耳边小声问着。若是不会的话，那便另寻他人。
姜锦棠摇了摇头，眯了眯眸子看着洛倾惜。
前世的她的确不愿跳舞，可为了傅千辰，她几乎废了双腿才把舞跳出个模样来。而今生，她为了不让任何人抓到她的痛脚，在前世所有不擅长的地方都下了功夫。姜锦棠对甄云妩有防备，所以她自然不知道。
“锦棠技艺拙劣，怕是……登不得台面。”
姜锦棠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一旁的卫檀轻却是一副轻松做派。她曾见过姜锦棠起舞，若是那还算登不得台面，那大燕就没几个能登得上的了。
“姜小姐何须这样客气，难不成……是觉得在座的诸位，都配不上观一曲姜小姐的舞吗？”
洛倾惜这话是在把她往绝路上逼啊，可惜……她押错了宝。
“锦棠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还请诸位给锦棠一点时间准备准备，不如……就请侧妃娘娘先舞一曲？”
姜锦棠有意的在“侧妃”二字上咬的极重，满意的看着洛倾惜有些变色的脸。
“既然如此，那倾惜就在大家面前献丑了，雕虫小技，还请诸位海涵。”
洛倾惜一口应下，只当姜锦棠是在拖延时间，若是她先跳了，待会儿姜锦棠还是跳不出来的话，这脸……可算是丢的干干净净了。
她福了个礼，下去换上了一身舞衣，悠悠跳起，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这跳的还是大燕的舞。
姜锦棠看着洛倾惜胸有成竹的模样勾了勾唇，这次……你可打错了如意算盘。
舞曲到了一半，锦棠就冲皇后示意，下去准备了，而卫檀轻也随着锦棠出去，面上轻松。
“锦棠，这洛倾惜……还真是蠢，你的舞技比她高明到何处去了。”
卫檀轻这话并非是出于嫉妒，说得是实话。洛倾惜的舞是美，但始终没有灵气，与锦棠之舞相比，的确是雕虫小技了。
“她可一点都不蠢，我以前……的确是不会跳舞。”
姜锦棠勾起一抹冷笑，落入陷阱的到底是她，还是洛倾惜，待会儿……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