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兮姐姐,你怎么三天两头便被禁足啊?要不是我贿赂了门口的那两尊门神,又得扑个空了。”
柳眉如画,眼眸清亮,熏婉兰嗔怪道。无形之中,透着一股灵秀之美。
“是你把我威逼利诱强拖着进的王府,却一次都没有来看我……这不是伤害我幼小心灵吗?”
“为什么最近几****听到最多的便是王爷怎样怎样宠爱安侧妃,王爷怎样怎样眷顾未来的小王爷,王爷怎样怎样宠爱未来小王爷的娘啊?”
“那会儿你因为伊瑶瑶的毒计连呼吸都没了,他激动地没差让整个皇宫的御医陪葬……怎么一个人可以说变就变呢?”
“我亲眼看到他进了王府的地牢,为了解开你身上的蛊毒,跟伊瑶瑶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谈判呢……你都不知道,那个伊瑶瑶真不要脸,都被打得体无完肤了,居然还要让你夫君要她……那张艳红的嘴里吐出来的字,要多不知羞便有多不知羞……”
“素兮姐姐你怎么不理人啊?我这可是为你打抱不平……再不说话,我就直接走人了啊……废材背着我做了断袖,我当初就不应该气得跑了,应该直接冲过去搬个椅子坐一旁嗑个瓜子好好看着……如今他又跑得没影了……我得去把他揪出来……”
“你再不说话,我真的走了啊……”
杂七杂八了一通,熏婉兰却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坐在椅上,一下闲闲地啃着鸡腿,一下又往嘴里塞口西瓜,一下又吧啦几口米饭,忙得不亦乐乎。
“婉兰。”
“嗯?”
“婉兰。”
“嗯。”
“婉兰。”
“嗯!素兮姐姐你傻了吧?我都‘恩恩啊啊’了几次了啊,你居然还叫我那么多遍……”抱怨着,熏婉兰舔了舔手指,将手上的油腻吮去。
“你说……我曾经差点死了?你说……这是伊瑶瑶的捣鬼的缘故?你说……御翊为了我跑到地牢跟她谈判?你说……伊瑶瑶开出条件让他要她?”
一字一句,说不出的迷茫,却又有说不出的坚定。
“是啊,怎么了?难道说……这些你都不知道?” 又顺便捞了一串葡萄过来,熏婉兰耐心地剥皮,却是囫囵吞枣般咽下。一声剧烈的咳嗽,赶忙将那葡萄籽给吐出,却是不免惊魂了一番。
不过,原本该是会关心地问候她的人,却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原本,该是毁了你这脸蛋,看你嫁过去之后敢不敢趁机勾/引王爷……不过嘛…… 似乎这绝孕草,更适合你……哦,对了,昨夜趁着你昏迷过去,我让鬼三在你的身体里种了一个母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在你一不小心看到我时,会心痛难挡,生不如死。当然,如果你对我存在着什么不友善的想法的话,这蛊毒就会直接发作,让你当场七窍长眠。呵……别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珠子瞪出来可就惨了。放心,鬼三在给你体内种这东西的时候,我可是特意交代过的,绝对不动你的身子。瞧他那憋屈劲,想来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不能交/合的女人种这鬼东西。不过作为补偿,想必你身上的部位,他可是没少尝……”
从出生到现在,伊瑶瑶对她放下的狠话何止上千?可唯独,她深深地记住了这一句……
那一次湖畔心绞痛般纠结……那种无能为力的疼痛,那种呼吸急促得下一刻似要死去却无法做半分抵抗的彷徨与空洞,竟……是她的杰作吗?
是她体内的蛊毒发作了?
那么他……该是知晓了吧?
到地牢和伊瑶瑶谈判?
答应伊瑶瑶的条件要了她吗?
该是……要了她的吧?要不然,她自己的身子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如何解释?这蛊毒仿似已经驱除出她的身子,又如何解释?
尽管想到他是为了她而动伊瑶瑶的身体,素兮却还是觉得受不了。
伊瑶瑶……
“如果我说,昨夜王爷跟二姐我缠/绵过后,还故意将那东西留在了我的体内,那三妹岂不是要悲痛欲绝了?”
那一次,伊瑶瑶那般说了,她告诉自己,她完全便是有所图谋,故意和她做对。
她不信。
但是,紧接下来御翊的出现,他说即将迎娶伊瑶瑶入府,一切,都是那么明显。
伊瑶瑶虽然爱逞能,爱炫耀,但是,她被御翊宠幸,却已然是事实。
明明御翊在淋树林中将她抵在树上时亲口承认了在见她第一眼时便已认出她是羽淋,为何……他还会去宠幸伊瑶瑶?
又为何,还要有其她女人?
有些问题,她选择不去问,便不代表它们并不存在。
而她知道,一旦她选择去问,这打破砂锅,势必便会有裂痕。
不问,也便可以这样自欺欺人地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权衡利弊,她自动为自己做出了选择……
然而现在……尽管隐隐约约也明白,他再次宠幸了伊瑶瑶,这才会有了她的安康。
但是……这样的健康,她宁可不要……
“婉兰,你知道伊瑶瑶被关在哪儿了吗?你可以带我去看她吗?”既然不能问当事人,那么,她选择从另一个当事人着手……该是可以的吧?
自然,她知道,伊瑶瑶的话,十有ba九都是不可信的……
“关?素兮姐姐你说什么傻话啊?伊瑶瑶根本就没有被关起来啊……”不知何时,熏婉兰手中的葡萄已经不见踪影,再次转战起了被切成小块的西瓜。这次因着小木刺扎在西瓜上,她吃的举止倒是显得端庄了许多。
伊府被判处通敌卖国之罪,差点株连九族,到最后,险险得才判了个满门抄斩……
伊瑶瑶,无论如何,都不该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难道,也像她这般,是因人作保才得以安然逃生的吗?
“说来也真是怪,这当皇帝的,居然也有朝令夕改的……这刚下的旨意除了素兮姐姐,一个不留。结果今儿个我出趟门一看,全城都传遍了……为显示皇恩浩荡,特地赦免伊府所有女眷,却是将伊府所有男子即刻斩首。其实我本来不想说的……毕竟素兮姐姐你以前被这个家给折腾得不成人样,但是现在好歹死伤能够减半,其实也算是幸运的吧……”
赦免伊府所有女眷吗?
伊瑶瑶没事……
大姐没事……
那么丁莲梨,她那个同样无良的娘亲,也该是没事的吧……
心里一震,说不出是得知她们不用死时舒了一口气,还是那隐隐的失落……
恨吗?
该是恨的吧?
扪心自问,如果她们真的死了,她会觉得快慰些吗?
她会觉得,好受些吗?
不然吧……
终究,她不是心狠之人。
她做不到如她们那般残忍……
犹记得那时丁莲梨将她的脑袋狠狠按入水中,那无法自由呼吸的痛觉,那下一瞬便会死去的恐惧,那拼命挣扎终是无果的绝望……
那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默数着自己生命的终结……
肺里的空气无踪,那撕心裂肺彻骨的痛,到头来终是换来丁莲梨的放手。
可惜,她同样得到的,还有那毫不留情的辱骂——贱/蹄子!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倒霉生下了你呢!?
那种希望她根本就不曾来到过这世上的怨愤,深深地刺痛了她。
竟比之前被强按在水中无法呼吸的痛,还要嗜骨。
“尤其是伊臻均那只老狐狸,每次见他一眼我就浑身犯疙瘩,这一次他儿子要被斩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要不凄惨就有多凄惨……还不信他能窝着不救人……有本事从天牢逃走,希望他有本事同样救走他儿子……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我哥那师弟是朝里专门管这犯人的,他偷偷告诉我,这朝廷为了抓伊臻均,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什么儿子?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什么跟什么?我四弟……我四弟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素兮睁大眸,一瞬不瞬地望向熏婉兰,声音里的颤意,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四弟?素兮姐姐指的是伊绅安吧?那老狐狸的儿子,当然是要斩首的啦……今儿个午时三刻……咦?现在是什么时辰?好像也差不多改人头落地了吧……”
“呲!——”是玉碗摔碎在地的声音,清脆异常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决绝与孤寂。
“什么意思?怎么会?怎么会……”
人狼狈地站起,却是根本就忘记了脚步还有行走的功能。歪歪扭扭地站着,仿佛风一吹,便可被轻而易举地刮倒。
“好,爷明日便放了他。”
这一句,是御翊说的。
他清清楚楚地承诺了,会放过伊绅安。
为什么,他所谓的明日便放,却衍变成了今日的人头落地?
不……不会的……
怎么会这样?
“砰!——”椅子落地的声音,双脚终究是意识到了它本该具有的功能,踉踉跄跄地行进了两步,便往外跌跌撞撞而去。
不……
伊绅安……
绅安……
四弟……
她的四弟……怎么能死?
不行……伊府的人谁都可以死,唯独他,她绝对不许!
双腿犹如灌了铅,每走一步,都似要将她活活压垮。
素兮只知道,她要去问清楚。
她要去救她的四弟……
伊绅安,不能死……
绝对不能……
“王妃,您不能出去。”照例,才走到素紫阁大门前,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让开!”将两旁的人视作顽石,高声喝道,素兮只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也不知走了多远,汗水盈满了额际,就连头发,似乎都可以渗出水来。还有那衣服混着汗意黏在身上,竟是难受之极。
“你还想要怎样?仗着自己主子如今受宠就这么仗势欺人吗?”
身子与人不慎相撞,岂料入耳的,便是谩骂之语。
素兮却顾不得与人争执,只是一味地往前,再往前。
午时三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为什么她当初不仔细研究一下这天气和时刻呢?
没有了手机没有了手表,她竟然,无法准确知道这所谓的时辰……
“王……王妃?”疑虑的声音传来,素兮脚步一滞,这声音……
是碧菊?
刚刚和她相撞的人,是碧菊?
眼眸呈现一丝焦距,素兮回首望向她,却是在望见了那张红肿的双颊时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捧起她的脸,心疼地问道。
碧菊哽咽着声音,却是倔强般说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着跌的。”双眼,却是已然红透。
“我问你谁打的。”面颊红肿,指痕清晰,分明便是被掌掴的痕迹,竟然……是跌的?谁信?
咬了咬唇,碧菊不语,只是拉扯着素兮的袖子,想要让她回素紫阁去。
“四个答案。沈湾薇的人,沈依玟的人,安淋沫的人,倩蓝的人,你告诉我,是哪一个。”平静地说着,素兮没有忘记,刚刚两人相撞的瞬间,碧菊口中所说的话。
见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素兮补充道:“如果你不说,我便一个个阁院去问,地儿就这么点大,总是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王妃不要!奴婢这点伤没事……您千万不能去问……要不然王爷……”
“告诉我,究竟是谁?”
“安……安……”
了然地点头,素兮轻笑。
果真!
不是要让她信他吗?
这考验,已然开始了吗?
“王妃……您不能去……王爷正在安侧妃那儿……”
身后,是碧菊急躁的声音。
“那正好。”也省得……她再去找御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