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惊讶？没想过我会知道？”池中杰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钱太医的苍老而惊恐的脸，语气不明：“钱太医以为，池某会如何做呢？”
钱太医张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年近四十，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嫡子没有，庶子也没有。”池中杰的脸上阴沉得仿佛滴下水来：“我曾经以为，是自己没有子嗣命。可现在，钱太医，你告诉池某，是池某没有吗？”
他明明有过一个儿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钱太医惊恐地张大嘴巴，看着池中杰额角迸出的青筋，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好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地道：“不是老朽，不是老朽，是夫人，是池大人的夫人叫老朽做的！”
“池某的夫人？为何要谋害池某的子嗣？”池中杰眯着眼睛，沉声说道：“钱太医，你不仅谋害池某的子嗣，还污蔑池某的夫人！”说到这里，俯身去拉钱太医：“跟池某去见官！”
钱太医忙蹬着双脚，连连后退，口里叫道：“老朽没撒谎，是池府的夫人叫老朽如此做的！否则，老朽有什么胆子，敢谋害池大人的儿子？”
那个叫兴哥儿的，他也有印象。不得不说，池中杰的血脉很好，不仅池玉菡长得好，就连那个小娃娃兴哥儿，也是雪白晶莹的小团子，一双黑滇滇的眼睛，说不出的喜人。他下手时，还颇不忍。
“夫人说，池府的子嗣只能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其他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能是死的。”钱太医连滚带爬地逃到门边：“求池大人不要报官，求池大人饶过老朽吧！”
池中杰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铺天盖地的沉怒和恨意，令他看起来像一座不可招惹的煞神。
“父亲。”这时，池玉菡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父亲息怒。”
被池玉菡一拽，池中杰才勉强压下澎湃的怒意，没有上前一步踹死钱太医，紧紧握起拳头，看着钱太医道：“兴哥儿本身没病，是你们害死的？”
钱太医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深深埋下头去。
“那我菡儿的病呢？”见他不反驳，池中杰哪还不知道：“小女的病，也是假的？”
钱太医的脑袋几乎埋在腋下，苍老的声音说道：“池小姐并没有生病。只不过身子气血不足，有些虚弱，好好调养一阵子也就没事了。”
“侍墨，你带钱太医下去，我有话和老爷说。”见池中杰怒气上头，抬脚就朝钱太医走过去，池玉菡连忙拉住他，抬眼对外面的侍墨说道。
侍墨也怕极了现在的池中杰，连忙带着钱太医下去了。
“父亲，女儿有话要讲。”等到侍墨带着钱太医下去了，屋里顿时只剩池玉菡和池中杰了，池玉菡开口说道。
没了钱太医在眼前戳着，池中杰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看向池玉菡问道：“你要说什么？”
池玉菡福了福身：“方才钱太医也说了，女儿并没有病，之前王大夫说的，都是骗我的，那恶心人的药方子也是骗人的。”
池中杰定了定神，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父亲，别人欺负了我，我该如何？”池玉菡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说道。
池中杰微怔，随即眯了眯眼：“你想如何？”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池玉菡慢慢吐出八个字：“父亲以为如何？”
池中杰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莫非父亲想叫我忍下？当做此事没有发生？”池玉菡睁着一双清眸，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
池中杰终于开口了，淡淡地道：“我并没有这样说。”
“那菡儿便放心了。”池玉菡微微垂眼，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股安心：“我还以为，父亲惧于太师府的威名，不敢得罪夫人，要叫我忍着了。”
听到这句话，池中杰没忍住，口里发出一声怒哼。
池玉菡却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这是池中杰对温氏的怒气，可不是针对她的。
“早上我听下人说起，华儿妹妹的脸上又生出那种东西来。”池玉菡淡淡说道，口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幸灾乐祸，仿佛只是淡淡描述一件事情：“上回她生了这病，是叫一个道人给治好的。治病的法子，我也有所耳闻。这一回，我想……”
说到这里，她没有再往下说。但是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温氏不是给她开了个用童子尿冲服活蜈蚣、活蚯蚓的方子吗？那么，她也给她们开一个。
“你不觉得自己残忍了吗？”池中杰沉声说道。
池玉菡冷笑一声：“父亲觉得我残忍？父亲别忘了，我只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说我残忍的话，这药方子并不是我开的呢！”
池中杰一时没有话说。
“父亲忘了，若非我幼年时遭过一难，自此身体与常人不一样，眼下已经中了毒，一脸漆黑地坐在床上，不得不喝童子尿、活吞蜈蚣呢！”见他不说话，池玉菡又道。
她口气里都是压抑的怒气与恨意，听得池中杰心头也是不痛快。温氏、池丽华，欺人也太甚，如今报应来了吧？
“菡儿想叫钱太医回去后，如此给夫人和华儿说？”池中杰开口道：“为父没有意见。只不过，这方子是夫人想出来的，菡儿以为，她会不会相信？”
池玉菡抿了抿唇，直勾勾盯着池中杰的眼睛：“可见父亲并不是真心实意为我讨公道。菡儿只不过是打个比方，如何能叫钱太医开出一模一样的方子来？只不过是比着这个，开个别的出来，程度一样便罢了。”
池中杰微微眯起眼睛：“你确定要如此做？”
这回池玉菡没有说话，只是不躲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