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菡心中一动,抬起头来:“公子可否借我一身衣裳?”
“可以。”男子略打量她一眼,便立刻别开头,叫下人拿了一套衣裳过来。又替她付了酒钱,请她进屋坐:“我观姑娘气度不俗,想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不知遇到什么变故,才沦落到此?”
池玉菡轻巧避过,只道:“如果公子肯一路相送,护我回京,必有重谢。”
知人知面不知心,池玉菡并不敢随意付出信任。
“我姓崔,名叫崔之谦。”男子轻笑一声说道,仿佛看出池玉菡的提防:“如果姑娘在京中生活过,便该知道云雀楼,我便是云雀楼的东家。”
池玉菡一愣,不由得抬头看过去:“你是崔家那位不世出的天才?你有个妹妹,叫崔云珮?”
“天才之名不敢当。”崔之谦一笑,眉宇清雅,说不出的温文尔雅:“倒是姑娘,认得我妹妹?”
池玉菡抿了抿唇,低下头去:“有过一面之缘。”
如果是崔家的人,她倒不必顾忌了。一来,崔云珮伙同朱墨兰,差点叫她的名声丧在云雀楼,她便是利用崔之谦,也算是讨回来。二来,崔家势力不小,兴许拦得住大憨。
这般想着,便言简意赅说道:“我遭了仇家,不好对付,如果方公子不惧,请护送我回京。”
崔之谦一笑:“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他是做生意的,遵循两个原则,第一,赔本的买卖不做,第二,广交朋友。
第二日,坐上崔家的马车,只见马车里面布置奢华,顿时知道崔之谦并没有撒谎。
就在池玉菡松了一口气时,忽然车帘飘动,露出一角缝隙来,不经意间一扫,顿时身子僵住了。
只见大憨就在路边的树下,双手抱胸,倚着树干对她笑。
马车里只有池玉菡一个人,想起大憨的那个笑容,只觉浑身发冷。
当天晚上,池玉菡不敢睡觉。但她没有理由拉着崔之谦彻夜详谈,一个人回到屋里躺下,心里一片惊惧,两眼睁得大大的。窗外的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叫她心中咯噔一下。
终于,夜至三更,池玉菡的情绪平复下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坐起身来:“出来吧。”
话音落下,只听一声怪笑,一道黑影闪现出来,果然是大憨。
“早告诉你,你跑不掉的。”大憨走到床前:“你自己走,还是我提着你走?”
池玉菡抿了抿唇:“我自己走。”
她还想拜别崔之谦,想通过他给京中传些话,但大憨根本不给她机会,立时扛了她出门,一直来到城外,才把她放下来:“跟我走吧。”
次日清晨,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惊醒了还在沉睡的鸟儿。
池玉菡捂着脸,看着前方。
大憨沉着脸:“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乖乖的,不会叫你吃苦头。”
话才说完,反手又是一巴掌,把池玉菡打倒在地上:“这次略作薄惩,叫你长长教训。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池玉菡抿着唇,从地上爬起来,手肘和身上的皮肤都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生疼,垂着眼,一言不发。
一路走了近三个月,终于来到蛮夷。
快到蛮夷的时候,池玉菡又一次试着逃跑。她知道凤玄昶被贬来西南,因此想潜伏在这里,等凤玄昶来了,便同他汇合。但又被大憨抓住了。
这一回,大憨举起翡翠小管,吹了一首曲子,顿时四下里爬过来无数古怪的虫蚁,爬到池玉菡身上。池玉菡浑身刺痛难忍,立刻惨叫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不知多久,身上的虫蚁才慢慢退了下去。池玉菡勉强爬起来,只见不论是露在外面的肌肤,还是衣裳掩住的,全都红肿一片,疙疙瘩瘩。
“这个秦王,倒是有情有义。”蛮夷王的话,打断了池玉菡的回忆,只听他说:“这小姑娘生得如此漂亮,也难怪了。”
话音才落,自偏殿一侧传来一个声音:“谁漂亮?比我还要漂亮吗?”
“公主!”大憨立刻跪下行礼。
池玉菡心中一动,不由得抬头看去。
前世招了凤子烨做驸马的蛮夷公主?
但见一个身量比她矮了半头的少女走进来,身上穿着花里胡哨的衣裳,里衣、外衫、腰带、衬裙,既有绸缎也有棉布,既有纱绫也有绢布。上面绣着的花纹图案,更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有。
池玉菡打量完她的穿着,又看向她的头上。但见一顶纯金的头冠,上面点缀着红宝石、绿宝石、云容、玛瑙等,压在梳成一条一条小辫子的头发上,看起来便沉甸甸的。池玉菡粗粗估算,比她和凤玄昶大婚那日戴的凤冠,还要沉上几分。
蛮夷公主此时也在打量池玉菡。她自诩是蛮夷国的第一美人,乍一听大憨扛了个美人回来,就连蛮夷国王也夸赞,不悦之极。走到池玉菡的跟前,掐住池玉菡的下巴,打量起来。
但见一张明媚的容颜,生着精致的五官,细眉乌瞳,唇瓣娇嫩,仅仅是眸子轻眨,嘴唇半抿,也如朝霞一般灿烂,比百花盛开还要动人。
“啪!”蛮夷公主立刻扬手,给了池玉菡一巴掌:“贱人,生得这么丑,本公主都要吐了!”
池玉菡被打得脸一偏,火辣辣的痛立即袭来。但两手被大憨钳住了,想要捂着脸都不能。慢慢转过头,乌黑的眸子盯了蛮夷公主一眼,然后垂下去。
“是个哑巴?”蛮夷公主挑了挑眉,围着池玉菡转了起来:“没胸没屁股,还是个哑巴,怎么跟本公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