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依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挥了挥袖袍,拂开两旁的小厮,对温氏道:“以前也不是贫道的错。那壶晨尿的主人并非童男子,怪得到贫道头上吗?”
温氏的脸色很不好看:“你新想出来的法子是什么?”
“用才宰杀的黑狗血,热腾腾地泼在脸上,能去掉这诅咒。”道人说道,不等温氏变脸,又补充一句:“这回可说好了,那黑狗须是公的,没有劁过的。”
温氏黑着脸,扬了扬手:“把他给我绑起来!在二小姐的诅咒驱除前,不许有任何差池!”
池丽华顿时又哭起来:“母亲,那道人一定是骗子,我不要洗。”
黑狗的血,多恶心啊!还是没有劁过的!
等到黑狗血被端上来,黏稠的一盆,散发着辛辣的味道,刺激得池丽华连连流泪:“母亲,再让那道人想个别的法子吧,我不要用这个洗脸。”
她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莫说她受不了,便连一旁看着的温氏,也心疼得不得了。
“乖华儿,黑狗血是驱煞的,一定能把你脸上的诅咒去掉。”温氏安慰道:“母亲知道你受委屈了,等你脸上好了,想怎么教训那道人,都随你!”
眼神冲旁边的丫鬟一使,便架着池丽华坐下,捧了狗血往池丽华脸上泼。
辛辣刺鼻的味道,直直冲进池丽华的鼻子里,热乎乎的血液泼在脸上,黏答答地滑下来,池丽华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偏她被丫鬟们架住,挣脱不开,只好死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掉了!掉了!”这时,给池丽华洗脸的小丫鬟忽然发出惊喜的叫声:“二小姐脸上的诅咒开始变浅了!”
池丽华顿时浑身一震:“当真?”
她本来紧紧闭着嘴巴,这一张口,几滴黏稠的血迹便滑入口中,顿时干呕起来。黑狗血辛辣腥臭,她呕得喉咙都痛了,难受得呜呜直哭。
温氏心疼地安慰道:“再洗几下,就全掉了。一会儿母亲叫人采了牡丹花给你泡澡,务必一点儿怪味也留不下。”
池丽华半推半就,由着小丫鬟摆布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乌龟终于洗掉了。小丫鬟拿了毛巾,蘸了清水给池丽华擦脸。只见白皙丰腴的脸蛋儿,渐渐露了出来,再没有一丝墨迹了。
温氏的眉头渐渐展开。
“你去……”叫过一个丫鬟,低头吩咐几声,然后冷冷笑了起来。
随即,院子里传来道人被堵住的惊呼声。
“胆敢算计我的华儿,我叫你们死无全尸!”温氏的眼中闪过冷厉。
童男晨尿,黑狗之血,一个是喝的,一个是洗的,都是最埋汰人的东西,温氏初时想不到,眼下怎么还反应不过来,池丽华被人算计了?只怕,这道人也有一份!
就算没有,他既知道池丽华的难堪事,温氏也留他不得!
“叫我查出是谁——”温氏用力捏着椅子扶手,眼神一片阴沉。
给池丽华擦脸的小丫鬟,神情微微变了。
“好了没?”池丽华没注意小丫鬟的神情变化,急不可耐地叫道。
小丫鬟拿着毛巾,在池丽华的眉心多擦了几下,神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嗯?这里怎么还有?”温氏就坐在一旁看着,见女儿白皙的脸上都恢复了,唯独额头还有一块黑点,不禁拧起眉头。走过去一看,只见这块黑点不是旁的,而是一只指甲盖大小的乌龟,顿时大怒!
“怎么回事?”
院子里传来道人断断续续的叫声:“夫人,你不能出尔反尔,呜呜!”
温氏方才叫了下人,把道人堵了口,拉下去处理了。此时看着池丽华眉心的黑点,心中一团乱麻,咬了咬牙:“把他带回来!”
片刻后,道人被带了回来。
“夫人为何出尔反尔?”虽然一身狼狈,道人却是姿态冷傲。
温氏有些理亏。看着道人,脸上阴沉一片。
“你来瞧瞧我儿的眉心。”温氏抿了抿唇,冷冷地道。
道人偏头过去,瞅了一眼,随即呵呵笑了:“本来池小姐的诅咒便要去了的。夫人方才做的好事,让池小姐的诅咒生了变,这下可难去除了。”
“我做了什么?”温氏瞪眼道。
道人啧啧摇头:“夫人忘了?方才叫下人拖我下去,是要做什么呢?”
温氏沉下脸。
“好叫夫人知道,这世间天理伦常,并不是无迹可寻的。”道人悠悠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明。”
假如没有温氏生了杀心,叫下人把他拉出去处理了,池丽华也不会遭到报应,眉心之处印了一只小乌龟。而这小乌龟长得模样,与大乌龟一般无二。
“如何才能去掉?”温氏掐着帕子,冷冷问道。
她素来骄傲惯了,再没有给别人赔礼道歉的时候。哪怕是她错了,也从来不会认错。在她看来,她还肯跟道人说话,便已经是给足了道人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