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钱是个好东西，是人都喜欢啊。你说这知多，无非是想让我请你吃饭吧？”
“请吃饭太便宜你啦，至少要喝酒，喝好酒，最贵的那种！拉菲一九八几的来几箱。一箱洗澡，一箱用来泡脚。”
哈哈哈，我们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中国有句老话叫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你这种吃法，金山银山都很快让你给败光啦。”我笑着说。
“怕啥，花光了再找个富婆包养，你这张小白脸，吃软饭还是有市场的。”
“去你的。你才被人包呢。我想要富婆，可富婆不要我呀。我都不认识什么富婆。”
“讲大话了吧，不认识，那赵慧呢？算不算一个？”
说到她，我又呆了一呆，想起在火场里的遭遇。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时间又往后推移了一个星期，赵慧竟然出现在我的小公寓门口，她穿着素色衣服，神情有点憔悴，看来是刚办完丧事。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下？”她挤出一丝微笑来。
我赶紧邀请她进屋内喝茶，她在我客厅的唯一一张沙发上坐定，忧郁不定的黑眼睛朝我往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找我呢？”我开门见山。
“只是……想来看……看看你，郭……郭大哥……我可以跟何茹一样，叫你郭大哥吗？”
“可以啊。”我笑了起来，故作潇洒状。
“你的伤都会好了吧。我最近事情多，忙着……”
“我都知道，有听小茹讲，你是大忙人，除了要处理赵氏企业的事，还在忙着办理你父亲的丧事……累坏了吧，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出声，我的身体全好了。没有问题……”
“谢谢你的关心。我……”她露出了一口小米般可爱的白牙，犹豫了下，她咬咬牙，说道：“其实……有件事，我想问下你的意见。”
“说吧，能帮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不用你帮忙，只是我想多找个人聊下，听听你们怎么想的，这个事情除了你，我只跟小茹讲过。”
我微笑地望着她，来了兴趣。
“是关于我爸爸的……他……”
“请节哀！”
“没事，不是这个原因，你先看看这个吧。”她轻轻递过来一个u盘，“这个盘是我前天收到的。”
“谁寄给你的？”
“没有落款，但看信封上的笔迹，我认得出是我爸爸写的。”
“什么！”我的脑子嗡地一下。我吃了一惊，大声地再次确认，“你是说赵亭？”
她点点头，回答道：“这个信封是他早就准备好，写好的，里面有张纸条说一旦他发生意外，不幸身亡的话，快件就会寄到他最亲的人手上。当然啦，那个人应该就是指我。”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进去打开。快速地浏览了下，越看越吃惊，但内心仍竭力保持镇定。里面的资料跟图片非常之多，一时半刻我都无法理清个大概。
“你全都看完了吗？”我问何茹。
“没有，我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就不敢再看下去了。太吓人了。我不敢相信我的爸爸会是这种人。”
U盘里面的数据都是关于赵氏企业的所有犯罪证据，还有赵亭的全部非法经济来源的核心机密以及整个社会组织里人员资料，非常详细也非常全面，所有的腌臜交易还有黑市记录，不法的行当跟见不得人的诸多事实。警方已收集到他们整个地下组织的很多外围犯罪证据，只要再加上一个u盘，便可以立即采取行动，将他们连根拔起了。
“你应该把这个盘交给王朋……不，我是说，交给警方。”
“你也觉得应该上次给警察，对吗？”
“嗯！”我停顿了下，想到如果警方一介入，那赵氏企业就要被查封，所有的银行账号也要被冻结，也就意味着赵慧不一定能够继承赵亭所留下的整个商业帝国跟巨大的财富。“不过，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你自己再考虑下吧。或许等你转移一部份资金后，再上报给警方，我想也可以吧。”
赵慧的眼睛闪了一闪，说道：“钱倒不是我最看中的东西，爷爷快要去美国了。他也定好了遗嘱，还设立了一个基金会给我，并打算将西城集团交给我打理。他给我的钱也不是个小数目。我是怕……一旦将这个u盘上交国家，爸爸就会……身败名裂，死后也落得个千古骂名了。”
原来赵老先生打算趁着自己的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死去，向美国的人类存育中心申请去加入冷冻人计划，将自己冷藏在低温睡眠舱里，以假死的状态，直到未来的科技发展到可以制造出永生人，或是医疗水平发展到可以医治他目前的绝症时，再将其解冻唤醒。赵氏企业跟西城集团是两个巨无霸财团，得到任意一个都可以保后半身无忧。
“你为了保护你父亲，不让他遗臭万年。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揭出他们，不取缔掉那个犯罪集团，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会受到伤害，还有会多少家庭会因为他们而破碎，我无法想象，不过，我还是这句话，其中的利弊你自个衡量吧。”我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把控权在你，这个资料也是给你父亲寄给你的，最终怎么处置，还是你说了算吧。”
约莫过了几分钟，她才向我点了点头，面色渐渐舒缓开来。
“谢谢你，我想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将u盘完整无缺地还给了她，我没有拷贝，也没有保存什么证据。
又过了几天，我在电视里看的新闻里，看到本省警方联合多地的警力，一齐开展雷霆行动，清剿犯罪团伙多个据点，一举歼灭抓获上千名社团成员，击毙几十个黑社会骨干，牵连范围之广，人员之多，是历年来之最。
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心道，默默地给她点了个赞。
好在在很多年前，赵老先生跟赵亭早就登报脱离了父子关系，所以西城集团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多大的影响。赵慧虽然失去了赵亭给她的大笔财富，但赵老先生给她的金钱也并不少。而我应得的那一份，也很快转移到我的名下。
朋友们得知后，都打电话过来祝贺我。
何茹她们也笑着说要我连请一个星期的客，她们决定吃到我破产为止。事实上，我很乐意接到朋友们这样的勒索电话。钱财本来就是要带给人欢乐的，能让我的朋友们开心，花点小钱算不上什么。
而正当我沉醉在喜悦与快乐当中时，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来电号码没有显示，很明显对方采取了故意隐匿的方式。我感到不安，缘于我听到一个似曾相似的男低音。
“老头子送给你的礼物，还满意吧。”电话另一头有人说道。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
“才过了几天呀，这么快就忘记我啦！那晚，你跟我还坐在同一部车上啊，可怜的是，我现在另外一个地方，而你没有一起过来，哈哈哈！”男声继续说道。
空气突然凝固了，房间内静得出奇。
“你是赵……亭，不可能，你是人是鬼？不对，不可能的事，你到底是谁，还想假扮赵亭来骗我？”
“哈哈，听你的声音，吓得，哈哈。都快颤抖了吧。希望你没有是尿。”
“我不管你是谁，但你这个恶作剧并不好笑，想要骗钱的，请滚远点，我没时间跟你玩。”说完，我正要挂掉电话。在这个信息时代，电话诈骗实在是非常猖狂，无孔不入。那些个骗子，还有推销员无时无刻地想要打爆你的电话。你今天刚生完儿子，才从医院回家，就会接到兜售奶粉的电话；你的亲人刚过死，立马有人来电向你推销殡葬套餐；还有假装公检法的，扮快递公司的，扮银行骗转账的，无奇不无。
“你还记得那晚曾给我下过药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在阎罗王面前告你的状，叫他派牛头马面来捉你下来陪我，一起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哈哈哈！”
用红色果实来下毒这件事，我连何茹都没有告诉，只有我跟赵亭在车子里的时候，我曾告诉过他。这个世界上，而且，赵亭的尸体烧成了灰尘，除了我，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曾对他下过毒药。
我半晌不语，没有挂掉电话，过了一会才说道：“你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我其实就是你心中想到的那个人。”
“不可能，那个人早就被烧死了。我亲眼所见的，不会有假。再说，还有警方的尸检报告跟……”
“你想过没有，报告有可能不是真的呢？”
“……”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没有绝对的真，也没有绝对的假。假作真是假亦真，真作假冒是真亦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有谁能够看得透呀。”
“不必跟我打什么谜语，说什么佛偈。我没时间听。”
“跟你说真话又不信。你呀，还是太年轻了。”
我竖起耳朵，极力想要从对方的电话背景音里听出些东西来，但极其微弱的杂音无法带给我更多的信息。
“实话告诉你，我还是赵亭。”
“你……没……没有死？绝无可能！”
“你当我死了也没错。死在谷底的那个人确也叫赵亭，是你们认为的那个赵亭。为了这个计划我谋划了十年，天衣无缝呀。自然不可能叫你看出什么破绽来。”
“可明明……”
“牙医记录跟指纹都可以是假的。傻瓜，钱是万能的，我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金钱摆不平的。死的只是我的其中一个替身。”
我没有答话，心里却想他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对方听我一直没有反应，以为我在打什么小九九，他朗声道：“你别想着录音或是报警了，没有用的，你追踪不到这条线，就算被你录了音，你以为警察会相信你吗？不要太天真。我现在在欧洲，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但是，我明天，又会出现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后天，也许又会北极，去南极，非洲，哈哈，我也说不准。”
“你搞这么多，用意是什么？”
“我只想换另一个身份生活，也想让我的父亲跟小慧不要再牵挂我，做个了断吧。我这种人，存在他们的记忆里也不是件美妙的事。”
“以你的势力，完全可以隐姓埋名，做个幕后老板，没有人能捉得住你啊。”
“你不会明白的，人在江湖，往往都是身不由已。许多年前，我干了很多坏事，也结识了许多共患难的黑道兄弟，而当我赚够了，想要上岸金盆洗手的时候，才发现没有那么简单，你想退别人不一定让你走，你吃饱了可你手下一大帮的兄弟还要靠你养活，我想收手他们却不肯让我收，除非我真是一干二净。”
我的额头上，不禁渗出微微的细汗，深思极恐。舔了舔嘴唇，我说道：“所以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啦。对吗？”
“可以这么说，但也得感谢你的帮忙。布局十年，我一点点地将罪证摆在警察面前，可我又不能做得过于明显，让我手下的人发现。还有那个替身笨蛋，要不是喝了你的毒药，他也不会这般沉不住气，抢了书就跑。还开枪杀人。凡事呀，都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有因必有果，多亏你的出现，才让我下定决心放弃曾经与我出生入死的那一帮好兄弟，还有离开小慧，让她重新生活。有时候，放心也是一种爱，这话讲得真好……”
“那个U盘自然也是你寄给小慧的啦？”
“是的，我还知道，她来找过你。真是有缘啊，我们父女俩竟然都会因为你而改变主意，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快做出决定。”
“无非都是借刀杀人！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
“一来我怕他们将来对小慧不利，二来与过去做个彻底的决定。杀人灭口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他们能放我一马，我也不必将他们赶尽杀绝，我也是被逼的。”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打算也将我杀人灭口呢？”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人证。是你证明我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想你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再去跟警方说我还没有死，死的那一个只是替死鬼吧。放心，我不会杀你，如果我想解决你，你在医院昏睡的那一晚，我就可以派人令你人间蒸发。”
我叹了口气，说道：“那你想怎样，告诉我这些，不会是没有企图吧？”
“确实没有任何坏企图，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活着。你没有打败我，任何人都不可能打败我。”言语间透露着傲气跟霸气，“不然，我费了好大力气布置的一盘漂亮的棋局，却没有一个人陪我欣赏，你说是不是很可惜。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答应我，帮我照顾好小慧。”
“呵，开玩笑。”我笑道，“赵慧不需要我来照顾吧，再说，你虽人在外国，可我想你还安排有人在监视我们吧，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她来找过我呀。”
“聪明人。我喜欢你，年轻人。我知道的事情不止很多，我知道王朋召的真实身份，还有你们在别墅里进行那个实验，整个过程，我通过放置在替身身上的微型摄像头都记得得一清二楚。”
我想了一想，问，“你不会对教授跟王朋召怎样吧？”
“不会，讲完这个电话。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赵亭这个人了。你要记住，你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你挂上电话后，就不要再记得我们对话的内容，就当做没有接过。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保证，对教授，还有他的学生，还有那本金刚经，我都不会再打任何的主意。风风雨雨这么些年，是时候要看透些东西啦。”
刹那之间，我的血液停止了流动似地，只觉得有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我。每个人生活在社会里，都是身不由已，都有可能做了别人棋子。赵亭这般狂妄的人，不可一世，好像天下无敌的模样，也许他只是上帝手上的一颗小棋子呢，掉落人间来考验大家的人性跟人心的险恶呢？
“以前赚的钱，我留了一部份在瑞士银行，开了个账号给小慧，时机一到，这笔钱自然就会到她的账上……我想，你对我的整个安排应该没有疑问了吧。”
照理说，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赵亭，可我开不了口。
电话线悄无声息地断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要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不要再纠结下去。我决定不将这个电话告诉任何人，而选择去坦然接受我的馈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