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死的突然,在你最需要人引导的时候,她去世了,就因为这个,所以父亲平日对你和彦哥儿比对我和谦哥儿重视很多,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瞧见父亲把我和谦哥儿带在身边的?待在他身边的人,永远都是你和彦哥儿,父亲南疆出生入死,立下奇功,皇上想给父亲一些赏赐,可父亲什么都有了,只能荫及子女,我是嫡长女,谦哥儿是嫡长子,皇上的封赐,只能落在我和谦哥儿身上,这就叫长幼有序,你不服吗?人生在世,让你不服气的事情多了,你能一件件都扭转过来吗?还是说,你觉得旁人无所谓,但是在言家,所有的好事,所有的好东西,就该给你是吗?我和谦哥儿就算是长又如何?我们就该被你压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凭什么?你凭什么压着我们?你是有过人的才艺?你是有比我们都高尚的品德?你是长得比我们好看?你是才学比我们高明?不好意思,没一样沾边的。你样样不如我们,可却偏偏还想着压过我们,不觉得很可笑,很任性吗?”
言昭华不留情面的话,让言昭宁的脸色很难看,指甲似乎掐进了掌心,肩膀都在颤抖,一双凹陷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甘的怒火,就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被毫不遮掩的大实话揭穿之后那种恼羞成怒的样子,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恶。
言昭华冷哼一声,这个时候,言昭宁的情绪很激动,若是言昭华心疼她,可以说几句缓和的话,但言昭华并不想说,言昭宁是个没有理智和道德的任性孩子,她当初为了县主的头衔,肯铤而走险与龚如泉合作害她,可见她心性狠毒,如今又为了一个不可能属于她的位置,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不惜用家族的名声和前程来威胁言修替她完成心愿,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不值得人同情,更何况,她本人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还在用她那狭隘又自私想法思考着自己的利益。
因此,言昭华不会哄她,只会给她当头棒喝,言昭华知道自己说的话直接又现实,若是能因此把言昭宁给敲醒,那么皆大欢喜,若是敲不醒,那至少自己也不憋屈。
继续说道:
“说实话,你这回用的手段可不高明,为了谭孝之的一句戏言,居然倒贴至此,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侯府千金,你好好想想,你身边的那些千金们,有哪个如你这般自甘堕落,倒贴上门的?你娘是姨娘生的,可你却是正房夫人生的,怎么你的行事作风,却和你那姨娘外祖母一样呢?她是不是和你说,女人只要进了门,男人就跑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你自己有没有脑子,懂不懂分辨?龚氏能在定国公府站住了脚跟,那是因为国公糊涂,可你想过没有,谭孝之糊涂吗?谭夫人糊涂吗?他们会让一个失了贞的女子进门做正妻吗?开什么玩笑?好好的嫡女却做出了连庶女都不屑做的举动,你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别说了,姨奶奶不会害我!”言昭宁捂着耳朵,对言昭华大吼。
言昭华的话太犀利,句句珠玑,刺的她耳痛心烦,尽管很想反驳她的话,可是言昭宁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应该怎么反驳,言昭华瞧她这样子,便知道自己试探对了,言昭宁不会无缘无故的把目标盯在谭孝之身上,就算盯上了,凭她一个小姑娘,若是没有人怂恿鼓动,怎么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所以,言昭华一下子就怀疑到了龚氏身上,先把男人勾到手,然后再打入他的家庭,继而当家做主,鸠占鹊巢,这是龚氏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想让言昭宁也如出一辙的重复,可是她却忘记,自己就算再怎么得宠,穷极一生,终究只能是个妾,妾,不过大宅玩物尔,她以自身的经验,毁了一个侯府小姐干干净净的未来。
“我为什么不说?言昭宁你是不是没脑子?龚氏让你这么做是为你好吗?她是彻底将你从嫡出的位置上拉了下去,让你在嫡长当道的世界里,连唯一占着的‘嫡’字都失去了,亏你还觉得她不会害你!她是不会害你,可是却能将你拉下泥潭,她要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以嫡出自居,她要让你和她一样,做一个低贱的妾侍啊!我要是你,现在就清醒过来,把你做的一切都告诉父亲,趁着现在还没有东窗事发,你的名声还没有被摧毁,一切还来得及,只要你现在就跟父亲一五一十的坦白,你想威胁父亲,让他出面去找威武候府,让他们接受你,这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相信我,比起受你的威胁,他更愿意掐死你,一尸两命。可你若不威胁,那么这件事也可以当做是你年幼无知闯的祸处理,你觉得,一个父亲是心疼一个威胁自己的女儿,还是心疼一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女儿?”
言昭华和言昭宁说着道理,不是为了言昭宁,而是为了长宁候府,言昭宁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出来,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事情被其他人利用之前,彻底杜绝了,所以,言修现在需要言昭宁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他,这样他才能做出对长宁候府和言昭宁最有利的判断来,而不是将长宁候府和言昭宁的生死未来,全都交到龚氏手上决断。
言昭宁似乎还有些抗拒,可是她已经完全被言昭华给唬住了,本来心里也就没什么底,可是,言昭华三言两语击破了防线,让她完全跟着言昭华的意思走了,到现在,言昭宁还以为言昭华说的都是实话,一点没有意识到,谭孝之这个名字,是被言昭华给骗着说出来的。如今言昭华又主动猜到了龚氏身上,更让言昭宁相信,言修已经掌握了很多事情,突然觉得很可怕,言昭宁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觉得天衣无缝,龚氏也没察觉哪里不对,可是言修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事情查的七七八八了,早知道事情这样瞒不住,言昭宁也不会铤而走险了,到如今骑虎难下的地步,难道真如言昭华所言,一切都是龚氏害的吗?
是了,可不就是龚氏害的吗?龚氏定是恨她时常以嫡出自居,瞧不起她那个做妾侍的外祖母,所以,才想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拉下水,让她从今往后都嚣张不起来,让她不敢和龚氏对垒,这样龚氏不仅可以控制住她,若是能把她成功送入威武候府,那么今后岂不是连威武候府都难逃龚氏的手掌吗?
言昭宁越想越觉得对,她和龚氏之间,本就没什么亲情,跟着她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决定,这种带着利益的防线最是松散不过,被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冲击溃败,让言昭宁对龚氏心生疑窦,这就是言昭华的攻心之策,看言昭宁的表情,很显然这个策略起效了。
言昭华看着言昭宁垂头思考的样子,便知道她此刻心中定是将一切都推到了龚氏身上,不由得替龚氏摇头叹息,有这么一个善妒又没脑子的外孙女,龚氏想把她扶上墙还真有点困难。言昭华说龚氏的居心叵测,那是应该的,毕竟她和龚氏有没有血脉牵绊,说龚氏什么坏话都不为过,可言昭宁不一样,她是龚氏的亲外孙女,龚氏有能耐,可以把谢氏这个庶女送进长宁候府做侯夫人这么多年,那么她定然也有本事将言昭宁送去威武候府做世子夫人,龚氏后面肯定还有后招,可饶是龚氏再聪明,她也没有想到,言昭宁这里,会这么快露馅儿,并且还给言昭华套出了些关键。
可言昭宁其实只要再聪明一点,对龚氏再稍微信任一点,兴许她这个时候就能立场坚定一些,只要静下来,稍微动动脑子,必然能看穿言昭华的伎俩。可偏偏言昭宁脑子不聪明,却还生性多疑,从来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不会替和她同一战壕的人考虑事情,被人三言两语诈出话,拖了后腿不说,还想着背叛,踩着替她张罗的同伴肩膀往上爬,爬上去之后,说不定还会转过身来踹一脚让她做垫脚石爬上坑的同伴,最好把他们全都踩入万丈深渊,让他们再没有机会拖累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应该看着我倒霉的吗?你为什么教我怎么做?”言昭宁一连三个问题,对言昭华适当的表现出了自己的示弱。
言昭华心中断定,这番谈话之后,言昭宁已经完全生出了抛弃龚氏的心,想要踩着龚氏,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龚氏身上,正如言昭华所言,利用言修的同情心,最后搏一把了。
对于这样一个白眼狼,言昭华骗起来当然没有任何心虚:“我为什么要教你?你自己想想清楚!从小到大,我何时真正对你不妥过?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尽管母亲不同,可是父亲总是相同的,我说的话虽然难听,可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若不说的过分些,你又如何能醒悟呢?”
言昭宁似乎很感动,双掌捂着脸,缓缓的蹲了下去,无声的哭泣过后,才抬起头对言昭华说道:
“大姐,我知道错了,现在就去向父亲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