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卿早有防备,一听铜钟响,便与君拂柳一人一个,掩了小团子的耳朵,可是声音太大,小团子仍旧听到了,倒也不曾哭,扭了扭小胖身子,哼唧了几声,继续在小床上呼呼大睡。
几个男人正站在门口看着,姚涅笑道:“那伙蛮夷铁定吓的不轻,这也算圆满了罢?”
慕容昶呵了一声,低头轻嗅杯中酒:“明日才是重头戏,看韩二哥的了。”
两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一眼,姚涅笑道,“说到圆满,我今天还听到了一句话,”一边就附耳说了,又道:“我事后打听了一下,那人是甚么御史,名叫齐子柯。”
“齐子柯?”慕容昶淡笑:“果然是颗棋子,我想这颗棋子,活不过今夜了罢?”
姚涅笑了笑:“就算是死人,也未必不会说话。”
“又何必费诺大工夫查这个?”慕容昶摆手:“谁主使都无所谓,旁人怎样说,我全不在乎。”
寒江雪站在一旁,句句听在耳中,无奈的走过来,拍拍两人的肩:“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儿吉利话?”
姚涅做势惊讶:“三哥,你居然还在乎这个?”
寒江雪温言道:“你孤家寡人,自然不在乎。莫晗却不能不在乎。”
“嗯。”慕容昶道:“多谢三哥,我明白的。”
寒江雪本就不是喜欢多话的人,只是实在担心葳哥儿才多说了一句,既然他懂了,也就不再说。一伙影卫欢天喜地的在院里放了几挂鞭炮,又跑去房顶大放焰火。几人看了一阵,回厅继续喝酒,少顷,就听外头人一边敲锣一边高声道:“火炮驱年!来年大吉!”然后是撒铜钱的声音,一路嚷了过去。
方才被吓到的百姓一听之下,登时就跟前阵子进京的火炮联系到了一起,这才知道方才的巨响是在驱赶年兽,顿时恍然大悟,纷纷出门抢钱,而驿馆中的诸国之人,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心情复杂……早知道火炮厉害,却哪能想到,竟厉害到这种程度!如此一来,这天下岂非都是大燕的!
年初一,凤卿卿又把小姐俩儿打扮的漂漂亮亮,开始出门讨红包,一院子全都是高手,守了整整一夜也不困乏,天亮才回去换了新衣,霖姐儿能说四五个字的长句,一到寒慎徒面前,霖姐儿就道:“师爷爷长寿!”
葳哥儿萌萌哒跟着说,还拿小胖手儿拜拜:“长寿!”
霖姐儿说:“给红包!”
葳哥儿鹦鹉学舌:“红包!”
凤卿卿忍不住一笑,跟慕容昶一起施礼:“师父福寿双全,吉祥如意,天下无敌……红包拿来!”
寒老头是这儿年纪最大的,比白颜尚年长几岁,大燕风俗,初一给红包是福气,所以就连寒江雪等人也要讨他的红包,姚涅那个爱操心的,早就帮他准备好了,寒老头一把捧出来,挑着名字给了他们,然后再揣回怀里,一把接过葳哥儿,笑的胡子都翘起来:“我的小宝贝疙瘩,快点长大了,师爷爷教你武功!”
葳哥儿笑的大眼睛弯弯的:“武功!”
只会学后俩字儿,这……这小团子实在不像是有语言天赋的啊!凤卿卿有点儿犯嘀咕,巫女手札上说,能够以语言施展巫术的叫做言巫,大概算是巫女的变异版,可是只有巫女与得了巫女传承的男子结合,才会有可能生出言巫……男子得垤巫女传承的本就极少,慕容昶应该是个凡人吧?难道丫深藏不露?
她眯了眼偷偷打量他,慕容昶察觉了她的目光,笑吟吟侧头,对她一挑眉,凤卿卿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慕容昶肯定不是,否则以他的精明,早把她看穿了,那大家一起巫好了,还有甚么必要瞒着她。
然后又想,难道是因为九龙族的血脉?这样一来,倒是说的过去。可是他们是甚么言巫涅?是天生通晓各族各类的语言?是可以通过语言祈福或者诅咒?还是可以说话施展各种巫术?好想知道啊!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到处讨红包,府里讨完了,再去宫里讨,跟慕容昶一人抱着一只小团子,路过御花园,忽听有人道:“青青姑娘!青青姑娘!”
凤卿卿回头,就见一个身穿官袍的清俊少年疾步过来,满面惊喜,凤卿卿讶然道:“明三公子?”
这个人居然是百炼山庄的明俊。凤卿卿看了看他的衣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慕容昶一眼,慕容昶也不知他为何会穿着六品武官儿的服制,但也不甚在乎,看他满眼渴慕,于是上前一步,揽了她的腰肢,淡淡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珺王爷把架子一拿,还是蛮唬人的。明俊愣了愣,他见过他,知道他是莫晗,但此时宫廷相见,他又身穿朝服……明俊喃喃的道:“你是?”
内侍急喝道:“大胆,见了珺王爷还不行礼!”
明俊大吃一惊:“你就是珺王爷?”他转向凤卿卿,俊面泛白:“你难道是……珺王妃凤卿卿?圣封的昭惠天师?”
内侍急了,怒喝:“大胆,竟敢直呼王妃娘娘名讳!”
“算了,”凤卿卿摆摆手:“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明俊犹有些怔仲,好一会儿才道:“我……是闻大人让我过来的,才刚刚去见过了皇上……等会儿要我为诸国演示机驽。”
“什么?”凤卿卿张大眼睛,无语喃喃:“蚊子哥是怎么想的?生怕人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明家造的吗?”
慕容昶沉吟道:“他也许是想把他当饵,看看谁有这个心。”
“那也不行啊!”凤卿卿白了他一眼:“我们现在还没有造出火炮!明家人这会儿还不能出事!再说了,比如我,我想抢走明家人造火炮,难道我还会傻乎乎在我身上贴个纸条‘我乃凤卿卿’?放这个饵全无用处嘛!”
慕容昶失笑,正要说话,明俊却柔柔的道:“你要我造甚么,直接跟我说就成。”
凤卿卿:“……”
慕容昶:“……”
然后慕容昶怀里的霖姐儿淡定的呼了弟弟一巴掌,葳哥儿正啃着手指头看的很乐呵,被姐姐拍了一下,立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凤卿卿手忙脚乱的哄娃,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不跟你说了,既然来了,记住千万别给大燕丢人!不管怎样一定要酷帅狂霸拽!”
酷帅狂霸拽?明俊不由得一笑,跟了她几步,直等她走没影了,才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来,微微怔忡。
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明俊一怔回头,道:“闻大人。”
闻千里笑道:“卿卿刚才骂我了吧?”明俊轻咳一声,一时不知要怎么答,闻千里续道:“火炮进京,早晚要查到明家头上,与其让他们猜,不如堂堂正正的亮出来。你放心,你固然是饵,但我会护你周全。”
明俊点了点头,微微苦笑。其实此时,他已经知道他不是明万里的亲生儿子,可是一个先祖曾通敌叛国的明万里,和一个十恶不赦声名狼籍的老怪物,又能差多少?要么一辈子不见天日,暗中为大燕制造火炮;要么冒险走到人前,用功劳抹杀上一辈的罪孽,他只能走闻千里给他的路,别无选择。甚至,他还要感激他给他这个机会,一个……见她的机会。
这会儿凤卿卿两人已经进了殿,慕容宥一家人已经先到了,却都正襟危坐,一见到他们两个进来,凤来帝和常皇后顿时笑开来,凤来帝笑道:“朕的小皇孙怎么了?抱来给朕瞧瞧。”
凤卿卿抱着孩子施了个礼,起身把葳哥儿丢在凤来帝膝上,葳哥儿一秒止哭,张开没牙的小嘴:“花爷爷。”
霖姐儿口齿清晰,又奶又糯:“皇爷爷吉祥,要红包!”
凤来帝失笑出声,常皇后也笑的不得了,拿手指戳戳她的小脑袋:“这丫头,真是个财迷精!哪有张口就要红包的!”
凤来帝赶紧用手护着,笑道:“朕的小公主最聪明了,晓得要红包了!”
霖姐儿顶着小花帽卖萌,非常敬业的眨巴着大眼睛,花瓣儿一样的小嘴嘟起来,雪白的皮肤嫩得像水豆腐一样,看着就叫人喜欢到心里去,然后就见凤来帝和常皇后,甚么珍珠链子宝石坠子玉佩甚么的给他们挂了一身,几乎每一样都是国宝级别的,那珍珠居然是万中无一的正红色!普天下能凑这么一串也不容易。
堂下那一家人静静坐着,慕容宥神情沉静,好似全不在意,慕容初却悄悄抬头看着弟妹,显然有些羡慕。正在热闹,就听人报诸国求见。来的是扶桑、赤狄、契丹、楼兰、丘檀,还有两个小国柔然和突厥。
凤来帝淡淡敛了笑,沈苍兰上前福身,牵着慕容初的小手儿要退到后殿,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回身道:“卿卿,我帮你帮着霖儿罢?”
本来也没甚么,可是自从昨天葳哥儿遇险,凤卿卿是实在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外人,于是笑道:“不用了,他们皮的很,外人抱会哭的。”
沈苍兰面色微变,却仍旧弯唇微笑,点了点头,牵着慕容初去了,凤来帝道:“卿儿也留一下罢。”凤卿卿应了,把孩子都交给君拂柳,常皇后晓得她不放心,又转头吩咐人好生照应。
少顷,着人将诸国请了进来,凤来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几位果然是入乡随俗,竟晓得今日是我大燕登门拜年的好日子。”
耶律谨信腹中暗骂,却笑的满脸褶子道:“上皇说的是,我们正是来此恭祝上皇福寿安康,大燕上邦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凤来帝含笑谢了,赐了座,内侍上了点心吃食,慕容昶笑道:“几位还没用早膳吧?”
耶律谨信哪有心思吃饭,急急道:“多谢三皇子殿下美意,吾等已经用了。”
慕容昶截口道:“就算用了,今儿是大年初一,这几样也是非尝不可。”他笑吟吟负手走近,指了指盘中:“这叫年糕,有十余种馅料,外皮有黄色、白色两种,象征黄金白银,吃了之后来年可以发大财。这是饺子,来年交好运,这是长面,寓意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