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每日处理朝中的事情,实在繁忙,也没有多少空闲的时候去后宫,累了便在养心殿歇息,西太后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是他每次都敷衍过去,凌非墨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偶尔会将桃夭给他写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的看着,在字里行间想着她,才有了些许安慰。
“苏公公。”凌非墨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苏公公走进来,等候差遣。
凌非墨看着手边上的茶杯,道:“你去甘露宫看看,皇后娘娘在做什么,偷偷的看,不必声张。”
苏公公怔了一下,他知道皇上到底还是放不下皇后娘娘,他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凌非墨却突然喊住他,沉吟了一下,道:“景仁宫,重修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景仁宫还在重修中,大概初春能够住进去。”
“初春么……”凌非墨看着窗外,能透过模糊的窗花看见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初春,大概就可以了,他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去吧。”
苏公公不知道凌非墨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是因着他知道皇上心里有皇后,所以景仁宫那边一直也没有让人闲着,初春的时候,皇后娘娘就能住进去了。
外面还洋洋洒洒的下着雪,有越来越大趋势,龙乾宫一直有太监打扫着,扫出一条能够通行的路,但是难免有些滑,苏公公小心的走着,外面的天虽然阴沉沉的,却因为这个满眼的雪弄的亮堂,远远的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往龙乾宫这边走着。
苏公公定眼一看,这不正是听霜宫的霜妃娘娘么,皇上因为念着旧情,虽不常去后宫,但是却准霜妃娘娘偶尔来养心殿,苏公公上前走着,行了一礼道:“奴才见过霜妃娘娘。”
祁霜坐在轿椅上,她笑道:“苏公公不必多礼,这下雪天的,苏公公也没有打伞,小悦,给苏公公备伞。”
“娘娘抬爱,咱家这还有事,得去御花园一趟。”苏公公侧过身走到一旁。
祁霜见他这样也不多说,道:“也好,苏公公去忙吧,本宫就先进去了。”她对一旁的宫女道:“走吧。”
这霜妃娘娘倒是温柔,在后宫的嫔妃中也是难得一见的温婉的人儿,也难怪皇上这么多年来她念念不忘。
苏公公继续往甘露宫走,皇上说了,让他不要在声张,好在他因为要时常跟在皇上的身边,所以也略习惯武术,他站在甘露宫的宫墙外,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一跃而上到了宫墙外的一棵树上,将甘露宫宫中的一切收入了眼底。
他怔了一下,随即失笑。
这皇后娘娘撒谎也不撒的认真一点,那身患伤寒的皇后娘娘正在院中抱着小狐狸玩的正欢快,脸上带着笑容,似乎还在跟小狐狸说着什么,只是远远的他也听不清。
他见皇后娘娘安好,也好与皇上交差,三下两下下了树,正在与小狐狸玩笑的桃夭却突然一顿,朝外面看去,喜儿见她突然的动作,奇怪的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桃夭摇了摇头,又将注意力转到小狐狸的身上,小狐狸很乖,它躺在石桌上,一双狭长的眼睛中确实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桃夭看着心都融化了,小心的摸着它的小脑袋说:“天哪,你都萌死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什么好呢?”
“叫小白吧!”喜儿出主意。
一旁的小太监却撇了撇嘴,说:“多普通啊,要不叫小狸好了。”
旁边的宫人都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一时间谁都不服谁,桃夭无奈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子说:“小狐狸啊小狐狸,你想叫什么,叫小川吧,河流山川,如果有一天,你能自由就好了。”
桃夭的话一出口,宫中安静了一下,喜儿突然说:“皇后娘娘,真的很爱自由啊。”
桃夭轻声笑了笑,就算再爱自由又怎么样,又得不到。
喜儿见她这样,又不由的多说了两句:“皇后娘娘,您既然入了宫,那就是永远都要在这宫中,并不是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况且您又是皇后,年关将近,大家都在给太后送东西,皇后,您……”
“好了,喜儿。”桃夭站了起来,抱起了小川,说:“她们给太后娘娘送东西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我又是为了什么。”
反正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
又何必呢。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在外面,不要进来。”桃夭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却不由鼻子一酸。
怀中的小川似乎看出她的难过,伸出小爪子在她的胸前挠了挠,桃夭被它的动作逗笑了,她叹了口气,道:“你呀。”
“那宫中的人都将你说成那样子了,你倒是还笑得出来。”一道无奈的声音在她的不远处响起,桃夭靠着门,惊讶的抬起头,转眼就变得平静了起来。
“宫中的人怎么说我的,我可没听到过。”桃夭很平静的回道,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凌枫,走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
凌枫叹了口气,他说:“要不,你跟我来?”
桃夭疑惑的看向他,只见凌枫指了指窗户,他就是从那里而来,桃夭紧紧只是怔了一下,她点了点头,说:“走啊。”
凌枫揽过来她的腰,低声说了一句冒犯了,手上一用力踏着风就出了窗户往后宫深处飞去,桃夭看着他去的方向,低声道:“今天太后邀了后宫的嫔妃去南山亭赏雪梅。”
凌枫嗯了一声,桃夭其实也挺惊讶的,南山亭就在那日桃林不远处,而赏的梅也是她那日见到的梅花,不过那里已经不只是那几棵梅花树了,那日凌非墨回去之后,便叫宫中的花房在那个地方种上了腊梅,春日桃夭,冬日腊梅,倒也让人欢喜。
桃夭往前看去,那南山亭离甘露宫也不是很远,不一会儿就看到半山坡的红梅,艳红的恍人眼,凌枫搂着她停在了一颗树上,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你听。”
桃夭细细听去,倒真爱的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莺歌燕语,想必太后与众宫妃都在那里了,太后也派人来邀她同去,她却让喜儿回了太后的话,说身子不适。
不过看来她不在反而气氛更好。
“太后娘娘,您看,这梅花开的真好看,皇上真是有心思了,那么疼爱荷妃妹妹。”一个宫妃低声笑着,带着羡慕,虽然在与太后说话,但是其实是说给碧荷听的。
“可不是嘛。”是琴妃的声音,桃夭对她的声音印象深刻,她笑着道:“荷妹妹这春日桃花,冬日梅花,夏日又有荷花,干脆请了皇上,在荷花宫的四周种些菊花,那荷花宫不整日里都是花香四溢的,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宫妃都纷纷附和,也都羡慕着碧荷受宠,碧荷笑着,知道她们表面上是这样,不知道心底怎么恨她呢,她低笑道:“姐姐们可别取笑碧荷了,要说受宠,那碧荷哪里比得了之前的皇后娘娘宠冠六宫。”
气氛似乎僵了一下,琴妃嗤笑了一声,道:“如今还不是抱着病怏怏的身子躲在甘露宫里,连头都不敢露。”
西太后咳嗽了一声,道:“皇后毕竟是皇后,又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虽然是责备的话,但是却没有多少严厉,琴妃的眼珠转了转,她突然道:“太后娘娘,臣妾听说,皇上那日狩猎了一只小狐狸,本是想要用皮毛给太后娘娘做衣裳的,但是皇后娘娘却可怜那小狐狸,给要了去,臣妾看来,怕是皇后娘娘像苏妲己那样,舍不得她的狐子狐孙受苦吧!”
桃夭听闻此言,不由苦笑,这琴妃也太抬举她了,竟然将她比作苏妲己,苏妲己美貌倾城,却害的商朝灭亡,这不是在影射她会害的西岳国亡朝么!
“你可听清楚了?”凌枫在她耳边低声道。
桃夭轻笑,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别人的言论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凌枫看她黯然神伤,也是心疼,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轻声道:“你若是不想在这里,我可以随时带你走,我那日说的话,永远有效。”
桃夭看着他深情的目光,却下意识的躲避了,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说:“我想相信凌非墨一次,现在,他比自由重要多了。”
哪怕他不来看她,哪怕他言语冷漠,但是桃夭知道,这肯定不是他愿意的,他肯定是有苦衷的,她就这么相信着,所以才能在后宫中生存下去。
凌枫心中一痛,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能看着她,一时无语。
桃夭却看向他道:“倒是你,现在凌非墨经常去荷花宫,你就别总是去了,万一被发现了,凌非墨定不会轻饶了你。”
凌枫心中一动,握住了她的手,道:“清落,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桃夭白了他一眼,道:“你别想多了,算了算了,早知道你带我来听这么无聊的事情,我就不过来了。”
说着桃夭三下两下的下了树,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说:“你走吧,我自己先回去了。”
她摆摆手,凌枫本想去追她,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脚步,雪下的走了起来,她的身子还有些虚,脚印深深浅浅,一直往前走去,没有回头。
凌枫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他现在已经爱她爱到了骨子里,他这些天一直徘徊再京城不愿离去,就是想等她回心转意愿意随他远走,可是他却等来了她的决心,比她更坚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