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墨背对她负手而立,没有愤怒,没有责骂,仅是一言不发,出乎桃夭意料之外。
桃夭腿都站麻了,前面那个人依旧屹立不倒,一动不动。
“皇上,是臣妾不对,要打要罚任凭发落,但请不要再折磨臣妾。”桃夭没好气道。
凌非墨慢慢转身,目光紧紧锁在桃夭的身上,以往他每次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就浑身发毛,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近乎错觉的,桃夭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留恋和不舍,晃了晃头,依旧存在。
“锦瑟。”凌非墨一把抱住她,气都喘不过来了:“不要离开朕,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居然是祈求的语气,这样的凌非墨,桃夭第一次看见,心中不由诧异,他会不会是在演戏?目的只是为了囚禁她。
结果,桃夭依旧是个失败的逃跑者。
日子临近太后的寿宴,宫里张灯结彩,走到哪里都是喜庆的气氛,就差举国同欢了。
桃夭嗤鼻,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明明暗中角逐,面儿还要装出一副与你同生共死的架势。桃夭甚至有些心疼凌非墨,萧太妃因为太后要忍受凄清之苦,他又要违背内心对太后“母后”“孩儿”相称。
若后宫女子把一辈子搭进这高墙之内只是为了争夺恩宠,那么皇者为了天下苍生,需要背负几代人,甚至连亲情都被迫剥夺,是为了太平盛世。
等桃夭反应过来,才发现,经历过宫中的纷争之后,她内心深处对凌非墨更多的则是尊敬和心疼,而那些锐利的争锋相对,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慢慢消融,尽管,她不愿意承认。
桃夭感慨,“高处不胜寒”并非只是词句,更是凌非墨的真实写照。
宴会那天,宫中所有女眷,皇室子孙,包括朝廷大臣都位列在场。宴会的场地设在了御花园内的广场中央,四周都被大红灯笼围绕,烛火映天,亮如白昼,却又带着夜的迷离。
桃夭极其不愿再见太后,毕竟两人之间已经有过不同寻常的交手,再次见面,桃夭不晓得该如何面对。
凌非墨握紧她的手:“一切都交给朕,你只需要坐好本分的就好。”
桃夭点头,请安,“嗯”“啊”“哦”之类她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到场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众妃嫔一同请安,太后的目光压根就没在自己身上停留半秒。
所有人落座,才刚刚开场,满场灯笼“呼”的灭掉,台下众人皆是一片惊慌,太后倒是镇定自若:“众位爱卿不必惊慌,静等好戏上场,这是妃嫔们特意为哀家准备的开场。”
果然,场中央慢慢亮起一盏灯笼,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裙,面戴丝纱,手持金花,身姿婀娜的女子在灯光中央,随着乐曲的开始翩翩起舞,眉目间有甩不掉的妩媚妖娆。紧接着,乐曲鼓点增强,一盏接一盏的灯被点燃,整个场地重新亮如白昼。
歌声响起,空灵婉转,啼血杜鹃也不及一二。
桃夭看得惊呆了,心里话这也美的太过了吧,想来也奇怪,凌非墨天天泡在美女堆里,怎么独独对自己存在重视,非要盯着她不放,让她连个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儿,桃夭竟然有点挫败的感觉,不是为了屡次逃走失败而挫败,而是为了没有一张如舞台中央那个女子漂亮脸蛋而挫败。若是因为漂亮而被屡次强制留下也情有可原,你说她要啥没啥,还死磕着不放,太过分了。
估计凌非墨要是知道她盯着场上的人在想这些杂七杂八的,对她又该是一阵蹂躏。
风乍起,面纱被吹落,场上的人皆是一惊。好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桃夭也由衷地赞叹一句:“好个精致的美人啊。”侧头看身边和太后并肩而坐的凌非墨,果然,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央的美人。
哼,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错,他就是个狗熊!可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揪着自己不放。
台下的大臣和妃嫔都看出来皇上对美人的意思,心照不宣。
见过祁霜的,默默不语,只道是美人和皇上心爱的祁霜长的很像,故此勾起了皇上沉淀已久的情感。
果然,皇上留下那女子,坐在自己的侧首,为他倒酒。
姚慧娘口无遮拦,举杯庆贺:“恭喜皇上,喜得一个酷似祁霜妹妹的美人儿。”
一语道醒梦中人,还在恍惚觉得熟悉的桃夭终于想起来了,祁霜,不就是凌非墨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位吗?原来玄机在这里。凌非墨从不轻易宠幸女子,这次例外,是因有根源。
姚慧娘说完看向桃夭,目光中带着挑衅,桃夭则佯装没有看见,喜笑颜开地对凌非墨频频点头,恭喜恭喜。
凌非墨举杯回敬,谢谢。
谢你个头!桃夭心中骂道。
毫无意外的,歌姬被送进了皇上的寝宫,可见皇上对她的重视程度,俨然已经超过了对桃夭的宠爱。
“你不吃醋?”凌非墨笑眯眯地看向桃夭,问道。
桃夭学着他以前的样子痞痞地笑着:“不会,臣妾倒是希望皇上能多宠幸几位妹妹,后宫殷实了,皇上自然不会再流连臣妾这朵即将凋零的花朵,这样,臣妾再想逃脱就容易多了。”
凌非墨眯起眼睛,审视着桃夭。注意,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桃夭讪讪:“开玩笑的,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心里则是另一个声音,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夜,意料之外的,凌非墨没有和桃夭较真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反而回寝殿去临幸歌姬。
歌姬的确很美,肌肤嫩滑,映着烛光,眉眼闪烁,带着天生的狐媚之姿,比之祁霜,更有一份抚媚妖娆。
“皇上,奴婢给您倒酒。”歌姬手指拂过凌非墨的脸旁,喉结,停留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一圈绕着一圈。舒适的麻痒滑过,浑身说不出的酥软。
“好啊。”听得出来,凌非墨的声音带着迷醉,有些暗哑,喉结上下浮动,和她说着话,眼睛却是盯着歌姬那殷红饱满的嘴唇,不自禁地咽下唾沫。
瞅着凌非墨痴痴的样子,歌姬掩嘴“咯咯”笑起来,为凌非墨斟满一杯酒,递到他面前,亲自喂他喝。
一连几杯下肚,凌非墨眼神迷离,怀里抱着歌姬,口中喃喃的却是“祁霜”的名字。
歌姬知他神智不清,抽出早就藏好的匕首,对准凌非墨的心口扎了上去。就在匕首即将碰触到凌非墨的胸口时,他的眼神登时清明,擒住歌姬的手腕,用力一捏,歌姬吃痛,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
“说,谁派你的来的?”凌非墨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和理智,不料歌姬冷哼一声,眼神空洞,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嘴角有血液流出,竟是服毒自尽。
她是有备而来,事成则万幸,事不成则服毒自尽。
凌非墨靠近她的脸,细细观察,从颈间看到一丝翻起的皮,顺着皮揭开,祁霜的面容之下,是一张扑通的脸。
有人想要利用他对祁霜的情感来杀了他,而敢这样做,和想这样做的,除了太后,没有第二人。凌非墨想了想,拿起地上的匕首,在自己的小腹刺了一刀,倒地呼救。
他还没有对她下手,她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想要解决他的性命,既然她先开了头,他索性将计就计,和她周旋到底。
桃夭是第二天一大早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没有凌非墨折磨的夜晚,睡的格外香,外面乱成一锅粥了她都没有被惊动。
也就是碧荷知道她对皇上的心思,不然早就把她唤醒了。
没想到桃夭一听到这个消息,又听闻碧荷描述的那么惊险,鲜血流了满地,以为凌非墨真的伤的很重,早饭都没吃就跑到了皇上的寝殿去看望他。其实哪里是凌非墨的鲜血,分明是凌非墨事先在歌姬身上捅了几刀,借了点血。
桃夭反复询问了太医几十遍:“皇上的伤势怎么样?流了那么多的血,刀口那么深,会不会死啊?”
凌非墨事先已经和太医嘱咐好,所以这次皇上受的伤,无论谁问起,都是“严重的很”。
所以,每次得到不想得到的答案,桃夭的心都会疼一阵,看到凌非墨又要佯装高兴的说:“陛下的伤很快就会恢复的。”
丝毫没有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温柔可人了很多,这点也算是凌非墨计划中的意外收获。
“啪!”凌非墨扬手打翻,桃夭震惊地看着翻脸不认人的凌非墨,差点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狗咬吕洞宾的时候,就见他目光骇然地盯着地上被打翻的汤药发愣。
滋啦啦的声音响起,桃夭也和凌非墨一样愣住了。
此刻那些泡沫还在蒸腾着,不用说就很显而易见,药里面有毒!
“这这……”桃夭有些结舌,下意识的看了凌非墨一眼,还是这丫的警觉,意识到有毒,不然真要是他喝中毒了,自己就要成了别人的替罪羊了。
问题是,谁才是下药的人呢?这个药可是御膳房的人差人去准备的,御膳房的人也没有胆子敢毒杀皇上,莫不是受人指使“傻瓜,想什么呢?你知道你刚才差点要谋杀亲夫你知道么?”相对于桃夭来说,凌非墨对下毒的人心知肚明,也就不用思考那么多了,很快就反应回来。
桃夭撇了撇嘴:“那我巴不得谋杀了你才好,省得整日被你欺负,当你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