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非榆和林薇香谈话,最后没有结果。林薇香为桑非榆和楚弈城的婚姻担心得要命,觉得年轻人结婚离婚太过草率,却又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一直消沉下去,只好暂时不再提楚弈城的事情。
这几天桑非榆一有时间就和何东惟一起出去,很早就出门,很晚了才回来。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做了什么,每一天,桑非榆都是衣服乱糟糟的回来的,看得林薇香和桑致意直叹气。
这一天桑非榆和何东惟约好了。桑非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就溜出了门。见到何东惟之后,两人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不过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心,说说话,就像以前那样,堆个树叶堆,将红薯埋在火堆里,闻着红薯的香气,一边谈天说地。
何东惟也许就要走了,他不会永远地留在这里,桑非榆已经感受到他的离意,所以格外的珍惜他这段相伴的日子。
晚上,她和何东惟坐在梨树下,看星星。星星都隐藏在树叶里,云里,看得不是很清楚,偶尔一两颗格外亮的,冲破云层的遮蔽落在人的眼中。
他就坐在她身边,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橘红色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烁,那是一种沉沉的、深邃的眼光,他不看天上的星星,而是看着她。随后拿出手机,“非榆,我们自拍一张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此时自己的样子照相一定特别难看吧。
他手中的手机举起来,见她有些犹豫,便说道:“其实当初我离开去英国的时候,有一件事情是很后悔的,那就是我没有带走你的照片。就连平时想要看看你的样子,也不能。我时常在脑海中回忆你的样子,或者自己幻想一下,如果多年后我再见到你,你会不会已经变样了,也许变得更成熟,也许变得更漂亮……”他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突然想起以前自己的手机里也有他和自己的合照,只不过被那该死的陶魏给删掉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比他要好得多吧?自己还千方百计地留下了照片,而他什么都没有。
她点点头,他举起手机,慢慢地靠近她的脸,将两人此时的样子,印刻在了时光定格的画面中。
那是在梨树下,朦胧的星辉里,温暖的火光笼罩中,还有那棵他们曾经一起挂着风铃的树……
风过,她似乎听到了风中风铃清脆声音,铃铃筝筝,飘荡在风里。
拍完照片之后,桑非榆抢着要看,万一拍丑了她要删掉,可是何东惟死活都不肯跟她看,把手机藏起来,桑非榆手脚同用都没能抢过来。
“我刚才都没有看清楚,你给我看一下会死吗?”她气呼呼的说道。
“不行。”他十分的肯定,“坚决不能给你看,如果你发现拍丑了,你会趁机删掉的,而且也绝对不会再和我拍第二次了。”他用那双眼睛斜斜的乜着她,好像在说:我还不了解你吗?
她冷哼一声,只好算了,撑着下巴,不由得在想,楚弈城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出怎么解决汽车设计图稿被偷盗问题的解决办法?
“非榆?”他突然靠近她,她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后感觉到脸上一暖,他温软的唇便贴了上来,她怔住,整个人都愣了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火,他已经飞快地起身。她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发火。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漠然转身,说道:“很晚了,回去吧。”
“哦。”她咬了咬唇,机械一般起身。
到底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记不清楚了,反正是走回去的。回去之后打开手机,里面没有任何消息,楚弈城也没有打电话过来,也没有发短信过来。
她失落地蒙头就睡,一睡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没有接到何东惟的电话,也没有接到他的短信。在家里呆了一上午之后,桑非榆百无聊赖的想去找他。
推开那扇曾经紧闭的大门,朱门红漆,厚重地有些沉,需要用些力气才能推动。她叫了几声,都没有人答应,便自己走了进去。
庭院中很安静,那棵硕大的梨树树叶茂盛,遮蔽了半个庭院的阳光,十分的凉爽。树下桌上放着一坛酒,桑非榆似乎已经闻到了梨花酒的味道,有些怀念。她径直走到正堂,正堂的门也是紧闭的,推了几下,没有推开,门上挂着锁,竟然是被锁住了。
她心里一沉,连忙大喊了几声:“东惟!东惟!你开门,我来了啊。”
“啪啪啪”的将门敲得很响,敲门声回荡在整个庭院中,陪着梨树风过婆娑的声音,急促又急切。
她心里慌乱又害怕,突然觉得好像真的空了一角,连同她的脑袋也空白一片了。
她站在那扇高高的正堂大门前,身形纤细娇小,轻而易举地就被那高大的门框框住。她慢慢的走到梨树下的桌前,那坛子梨花酒下,压着一封信,她颤抖着手将信拿出来,很薄,很薄,也很轻,能够透光,透过光影,根本就看不到信中的字迹。
她突然不想打开这封信,总是不想面对突然而来的离别。虽然昨晚他就已经表现出了离别的情绪,可是她却自欺欺人的不想去接受。那个曾经在她瑰丽美好时光中的人,真的走了,真的离开她了。
风轻轻吹过,玲玲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地上翩跹树影摇曳,阴影之中,似乎还摇曳着一串熟悉的影子。她抬头一看,阳光下,两串风铃随风摇曳,风铃撞碎透过树影而来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泫然湿润了眼睛,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桑非榆站上桌子,伸手将风铃摘下来。两串风铃不知是不是被风吹乱,丝线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开了。
她放在耳边轻轻地晃了晃,风声,似乎低吟着离去的悲凉。她将风铃放在心口,用心去聆听风中的声音。
他真的走了。她跳下桌子,坐在凳子上,终于将那封信打开。
信上竟然没有一个字,空白一片。
空白得就像她此时得心一样,所有的情绪都难以诉说。
泪水顺着她的脸滑下,透着阳光的纯净,落在了那页空白的纸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她将风铃捧在手中,突然手微微一颤,将手抬高,仔细地去看风铃,发现风铃内部镌刻着一串小小的,细细的字迹。
dong wei love sang。
这是何东惟的字迹,她认识的。风铃微微的颤抖着,那字迹也在她面前颤抖,模糊又混沌,到最后她看不清楚了。只听见微微的风铃声,轻轻地抚过耳畔,就像当年他的声音,轻轻地变成歌谣,吹过她的耳畔。
当年,她刻下sang love dong wei,时过境迁,竟然现在才得到他的答案。而匆匆回忆,却发现,她不在了,他也不在了。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擦干眼泪去看另外一只风铃。那只风铃什么都没有,是一只完好的风铃。
她微微一笑,将两只风铃放好,把信放好,抱起酒坛子准备离开。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她蓦地回头,发现顾意诗从她身后走来,急切又悲痛。她脸上的怆然若失和失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她问桑非榆。
桑非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顾意诗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风铃和酒坛子上,怆然苦笑一声,忍不住痛苦出声。
“桑非榆,他到最后,还是忘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