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颂年点头。
聂昌政继续说：“这个时候，除了阮姨太太，夕雾楼中的其他人在午睡。
薄太太和玉泠小姐、芝麻三人在一套房内。芝麻伺候薄太太午睡，两人都说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薄太太习惯定闹钟，定在一点五十五分。她是一点五十五分醒来，两点下楼，那个时候玉泠小姐也醒了，芝麻照顾她洗漱。
郑医生和杨桃住一套房，同一个房间，她们两个也睡着了，直到听见楼下动静，两人才惊醒，一起下楼。”
白颂年声音嘶哑：“少潼呢？我听杨梅说过，少潼原本是和阮丛秋一起吃午饭，薄太太带走少潼睡午觉，去的是三楼。”
“这个，我问过了，少潼从一楼饭厅上来，经过二楼，回房间拿他的图画，和玉泠小姐一起到了三楼。玉泠小姐哄他睡了，自己才去睡。少潼什么时候下楼，她和薄太太、芝麻三人谁都没有听见。”
反正除了梁语嫣说晕倒，其他人都说自己睡死了！
“我安排的两个人，杨梅把玉烟交给阮丛秋，丢下她，出了夕雾楼，杨桃监视郑医生，竟然不小心睡熟了。她们才来伺候玉烟第四天而已，便玩忽职守，即使昨天不出事，总有一天也会出事的。”白颂年的语气中弥漫着杀气。
他已经快控制不住体内嗜血的因子。
聂昌政心神一凝，生怕白颂年又像对待汤毓文一般，冲动杀了杨梅、杨桃。
他连忙说道：“少帅！她们年纪还小，才十五六岁，谁也没料到会出这么大纰漏。杨梅不知杨桃不在少夫人身边，杨桃也不知杨梅睡死了，导致三楼二楼所有的动静没有人听见。少帅，最可恨的是歹徒，趁大家都睡熟，悄悄杀了少夫人。”
他不敢太劝，巧合是巧合，可的确是杨梅和杨桃给了歹徒漏子。
白颂年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像是带了毒，整个呼吸是痛的。
“你没问过少潼么？”
聂昌政静了几秒，才低声说：“少潼受惊过度，医生说他得了心病，抑郁症，不会说话了。我怕继续刺激他，没敢问他任何问题。”
“怎么会这样？”白颂年霍地起身，变了脸色，“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聂昌政松口气，他就说，少帅怎么可能认为一个小孩是杀人凶手。
“暂时无碍，他在大帅那里。”
白颂年冰冷的目光扫过他，又温柔地看了看“薄玉烟”的脸，便迈步出了卧房，赶到白大帅的院子。
白大帅忙活一夜，正在好眠，睡姿粗放，胖胖的身体占据个大半个床，但很小心地环着小小的白少潼，丝毫没压到他。
就像一个巨人捧着一颗易碎的鸡蛋那般，连睡觉也小心翼翼。
白颂年眼眶发酸，曾经他看不起过父亲，但也敬佩他，现在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一种名为感激的陌生的情绪。
“少……”侍从战战兢兢。
白颂年抬手，示意他噤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他叫来服侍白大帅的人，仔细问了白少潼的情况，心口不可抑制地疼痛。
“聂副官，你说，我是不是个混账？作为丈夫，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作为儿子，瞧不起自己的父亲；作为父亲，别人伤害我的儿子时，我却置之不理，任由他被人污蔑恐吓。我是个彻头彻尾失败的人。”
白颂年的脸色又苍白几分，手抚摸着心口的位置。
聂昌政心脏一个哆嗦，唯恐他又吐血，连忙说道：“你千万别这么想！你是少夫人眼中最完美的丈夫，有理想有抱负，专情深情，她一直以你为荣。
少潼和大帅也是如此，他们为有你这样优秀的父亲和儿子而骄傲，大帅嘴上不说，其实最看重你，早早地放手权力，把鱼苏军交给你，就是相信你能保护整个鱼苏。
我相信，少潼也没有怪你，昨天，你只是太伤心了，而薄太太的疯狂哭闹又出人意料。”
白颂年苦笑：“是么？但愿如此，希望少潼还能相信我这个父亲。我，的确不是个好父亲，昨天，我的确有一瞬间是怀疑他的，怀疑他调皮，想帮忙照顾玉烟，结果帮了倒忙，反倒害死了她……我不是个好父亲。”
他失魂落魄，像是独身一人，迷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那就努力做给少潼看，证明你是个好父亲！少帅，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这可不像你，鱼苏少帅！”聂昌政眉目严厉，希望能喝醒白颂年的意志。
白颂年一怔，揉了揉脸：“你说得对！没到消沉的时候，带我去见阮丛秋，你刚刚说审问了七个人，那么阮丛秋是怎么说的？”
两人边走边谈，白颂年的眸色变幻不定，神色越来越冷峻。
梁语嫣感觉才睡着，就被人惊醒。
疼！
全身疼！
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有人用鞭子抽打地面，她条件反射地全身疼痛，伴随着惨叫。
一度，她以为自己再度陷入噩梦。
“你是谁？不要藏头露尾，出来！我能掐死你一次，就能掐死你第二次，你出来！”
她缩在墙角，冲着黑暗大叫，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既惊恐，又倔强。
突然，眼前的光芒闪了闪。
拉灯的人是白颂年。
聂昌政面露讶然，惊异地看着墙角的梁语嫣，她脸上挂满眼泪，又惊又惧，楚楚生怜。
白颂年看着她，微微皱眉。
梁语嫣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很快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周围是蒙着黑布的密闭空间，房间中除了她，还有三个人，一个是白颂年，一个是聂昌政，一个是手持鞭子的冷面士兵，看他的肩章，应该是个军官，浑身煞气。
梁语嫣恍然，气得站起来，指着白颂年大骂：“白颂年！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吓我很好玩么？”
说话间，她眼里含着的眼泪又落了一大串下来。
这副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
然而，刚刚死了“老婆”的白颂年却面不改色，慢慢走到桌前，抿了一口热气氤氲的茶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聂昌政看得不忍心，挥挥手，让那个手持鞭子的人出去，语气有些奇怪。
“阮姨太太，你，刚才，不是做梦，不是假装，你听到鞭子声，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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