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我还要上学,我先走了。”
季向暖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狄洌回过神,缓缓抬眸朝她看去,见她正用胆怯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懊恼地抓了下头发,别扭解释道:“不要怕我,我不是坏人。”
“那你……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你杀人了吗?”季向暖小声地问,虽然她对于杀人的概念理解得不是很透彻,可也清楚那不是什么好事。
狄洌摇了摇头,明显不愿多说,所以迅速转移开了话题。
“你知道有哪里能躲着不被人发现吗?”
“啊?”季向暖茫然地张大嘴巴,好半响点了点头,“知道。”
狄洌抿了下淡粉色的薄唇,仍礼貌地询问道:“能带我过去吗?”
“大哥哥,你去那里做什么?”季向暖下意识追问,晶亮亮的眼睛眨啊眨的,煞是可爱。
狄洌感觉自己的心忽然间跳得飞快,虽然眼前这个女孩个子小小的,很稚嫩,却让十四岁的他第一次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那时的天空比现在干净、剔透得多,有最纯粹最漂亮的颜色。
阳光下晶莹的雪地里,他们对立而站,美得像是一幅画。
最终,狄洌也没有告诉季向暖原因,不过她还是把他带到了一个破旧的稻草屋里。
她说,这里不会有人经常过来,只有她和小伙伴们常来这里玩捉迷藏。
狄洌了然地点了点头,对她摆摆手说:“你快点去上课吧。”
“啊!”季向暖猛地惊呼,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这次铁定要迟到了。
“大哥哥,我要快点过去了,下午再来找你。”说完,她娇小的身影如兔子一般跑走,很快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狄洌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了一抹弧度,极浅却很耀眼。
到了晚上,夜幕逐渐降临,狄洌想着季向暖早上说过的话,以为她下午会过来,可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他也没见她出来。
失望的情绪莫名从心底窜了上来,他起身,拍了拍裤子后面沾着的稻草,刚准备出去找些能吃的东西充充饥,却见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大哥哥,这是米饭,家里菜剩不多了,所以就带了一点儿。”她气喘吁吁地讲完,拍着胸口喘了口气然后将一个娃娃塞给他,“晚上抱着这个睡觉你就不会害怕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睡在这里?”狄洌有些诧异地问。
季向暖翘起漂亮的唇,很得意地回答,“我猜得呀!”
狄洌定定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她又着急地说:“我要快点回去了,不然爸爸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说完,她又飞一般地跑走,身影消失在阴沉的夜幕之中。
狄洌的心底隐隐地泛起了一股担心,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会害怕吗?会有危险吗?
想着,他还是不放心地跟了出去,可惜跑了很远都没发现她的身影,可能两个人走的根本不是一条路。
于是,这一整晚,狄洌的心都没能放下去,直到第二天,她又带着早餐过来,他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季向暖害怕上课又迟到,所以对家里撒了个谎,说临近考试,老师要求学生提前到学校进行复习,特地提前半个小时过来了。
狄洌表面看似淡漠,实际心中溢满了感动,这来之不易的温暖,是他拼了命想去珍惜的。
“以后,晚上不要再来给我送饭了。”他忽然看着她说,因为性格问题使得语气听上去有些冷硬。
季向暖没问为什么,小声地“哦”了下,似乎是有些委屈。
她搞不懂,自己明明是一番好心,怕他会饿到,可为什么人家都不领情呢?
“那你晚上吃什么呀?”过了一会儿,季向暖还是忍不住问。
“我去抓野兔子烤着吃……”
“不行!”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季向暖急忙大声反对。
狄洌皱眉望她,随即便听她像小大人似的教育道:“小兔子那么可爱,还是我们人类的朋友,你怎么可以吃它呢!”
狄洌无奈失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为了不让你吃小兔子,我还是来给你送饭吧。”
狄洌犹豫一会儿点下头,“好,不过你不用过来,我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大树下等着你。”
季向暖滴溜溜转了下眼珠,应了声好。
到了晚上,季向暖抱着饭盒做贼一般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远远的她就看到狄洌站在那棵大树下,身形笔挺,模样安静。
哪怕处在一片黑暗中,都仍阻挡不住他身上特有的风华气质,那么与众不同,能轻易吸引到周围的视线。
她依旧是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面前,将饭盒塞给他就准备回去。
狄洌目送着她走远,才放心地回去。
后来的几日,都如这天一样,季向暖一日两餐,准时送到。
可到了第五天,当晚上她捧着饭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狄洌不见了踪影,她急得到处去找,可他却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自此再无音讯。
记忆拉回,季向暖直接问出了当年最费解的问题:“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消失了?”
“我的义父找到了我,要把我接走,我不敢向他暴露你的身份,自然不能找你道别,所以只能一声不响地离开。”狄洌淡淡地解释,想到当年他纠结到死的那一刻,心就会很痛。
当时,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那个布娃娃,义父说男孩子不能玩小女孩的东西,所以要强行把它丢走,可他不肯,拼死地护住,哪怕被狠踢了好几下都没有放开手。
后来,他的义父——闵尚天无奈了,只能任由他去了。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季向暖微微一笑,虽然当时有些埋怨,不过那种情绪早已被时光冲淡了。
“恩。”狄洌点头,“如果不是义父把我接走,我迟早都会被仇家找到,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于他来说,大概是最遗憾的事儿。
“仇家?”季向暖的眼神中流露出诧异,不禁问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不是我得罪的,是我父亲,他私自挪用公司款项,导致破产,结果被那几位股东联合起来追杀,最终被灭门。”狄洌云淡风轻地叙述,眼中的恨意却是那么明显。
他轮廓深邃的俊脸上,若隐若现着愤怒,削薄的唇紧抿,气势逼人,就像森林里的野兽,充满危险性。
季向暖大吃一惊,“也就是说,除了你,其余的家人全都被杀死了?”
狄洌沉默地点头,嘴角边悄然划过一丝淬了毒的冷笑。
“三年前,我已经为家里人全部报仇雪恨了。”
“你把仇家全都杀了?”季向暖震惊地捂住嘴巴,瞬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怎么他们都拿杀人那么不当一回事啊!
难道都不怕犯罪的吗?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狄洌说完,见她的眸中流露出恐惧,心脏骤然一缩,却装作镇定地问:“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是残忍,不过我知道,都是被逼的,那些人的确该死。”季向暖表示理解地说。
狄洌很意外地扬眉,没料到当年阻拦他吃小白兔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当时她那义愤填膺的表情,满满的正义感。
就在他不解之际,季向暖又开口了,“中国有句古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且,你当初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日后极有可能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说完,她直直地盯向他的双眸,“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狄洌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在为我考虑?”
“我只是阐述个事实而已。”季向暖耸了耸肩。
狄洌敛眸,拧了拧眉心,“当年如果不是遇见你,可能我会死得更早。”
“所以说,这才是你一直帮我的目的?”季向暖瞬间感觉自己的心打了个一扇窗,变得豁然明朗了。
“这是其中之一的原因。”狄洌微微眯了下黑眸,
季向暖干笑两声,似乎是料到另一个原因是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
“当时换成谁都会出手相助的,你不用一直记挂在心上。”说完,她赶紧扭头看向窗外,指着一轮弯弯的月亮对狄洌说好圆。
狄洌无语地抽了下嘴角,知道她尴尬也就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脸上的伤口应该会留疤,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交代那位医生着力研究祛疤的药膏了,他的医术很灵,能保证你的皮肤完好如初。”狄洌一向不喜欢说这么多废话,不过这一次他破例了。
季向暖讪讪然一笑,“除了谢谢,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些跟你当年帮我的忙比起来不是太微不足道了?”狄洌淡淡道,眸中却燃烧着火热的痴狂。
想得到她,把她据为己有的念头已经越来越强烈,使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见季向暖垂着头不说话,狄洌看了眼墙上的表,说:“很晚了,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