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容婆婆牵强一笑,费力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傻孩子!”伸手朝着鬼一招了招,微笑道:“过来,姥姥有话和你们说。”
鬼一心中咻然一沉。颜若夕激动之下失去理智也是正常的,但他毕竟还是清醒的,淑容婆婆如今这情况,只能算是回光返照了,就算隐护法速度再快,从幽冥宫一来一回也得要一天一夜,到那个时候,恐怕,也是来不及了。鬼一看着颜若夕不停颤抖的娇躯,心中亦是疼痛难忍,他走到床边,握着淑容婆婆朝他伸开的手,说:“姥姥……”
淑容姥姥微微一笑,费力的抓住鬼一的大手,缓缓覆在颜若夕的柔荑之上,轻拍了拍,微笑道:“小子,我把我们家夕儿交给你了,日后,你若敢负她,姥姥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鬼一看了眼一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的颜若夕,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姥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夕儿!此生此世,我定会用尽全部力气去护她平安幸福!”
颜若夕狠狠咬着下唇,哽咽道:“姥姥……”
听到这句重若千斤的承诺,淑容姥姥放松的一笑,看着泪眼斑驳的颜若夕,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傻孩子,姥姥活了这么些年,也早就活够啦!看到你们都好好的,姥姥也放心了,也算是对你母亲有个交代。”顿了一顿,双眸看了眼天造地设般的二人,慈祥的笑道:“夕儿,你们成婚吧!姥姥为你们证婚,可好?”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拒绝呢?二人对视一眼,怔怔失神。
颜若夕从未想过,要嫁给他,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情景。
鬼一也从未想过,娶她,竟是这般简单,简单的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曾经在她以身相许的时候,他就发过誓言,有朝一日,定要给她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不负她满腔的深情!
可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了这个天仙般完美的女子?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娇颜,思绪浮游,心道:“夕儿,我还是委屈了你,那,就让我还你一生一世、永恒不褪色的爱,好不好?”
此生此世,一生一世,我只愿长伴你左右,感受你所有的喜乐哀愁,永远不离不弃。
直到海枯石烂,直到海角天涯!
颜若夕从来就不是在意世俗眼光的女子,她难过的,是这世上疼爱她的人又要少了一个。
爹爹走了,娘亲走了,如今,姥姥也要走了,这世上,她只有舞儿、舅舅和丈夫了。
龙寻至始至终都在沉默着,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该做点事了,大步跨出房门,下令遣散了所有侍女侍从。颜若夕从夕舞宫调过来守卫,众枭卫密密麻麻的把守住外围,整个凤仪阁周遭霎时间寂静一片,无一人敢靠近。
此刻,凤仪阁张灯结彩,柱子上贴着龙寻亲手写就的对联,笔法苍劲有力,纵横挥洒,刚柔相济。颜若夕与鬼一临时居住的房门上都贴上大红喜字,喜庆一片。
吉时已到。
淑容婆婆坐在正厅之中,一身红色绣富贵牡丹衣衫喜庆以及,笑容满面。许是受了喜庆感染,脸上病容消失了许多。龙寻坐在下座,神色复杂。
身着凤冠霞帔的颜若夕缓缓走来,透明薄纱的盖头下,俏脸倾城绝世,虽然涂了胭脂,却依旧苍白的毫无血色,神色复杂一片,也不知道是在为嫁于志寒而喜,还是因为姥姥的病情而担忧。
鬼一上前几步拉住她的纤手,温柔的握在手心。
淑容婆婆满心欣慰的看着如此般配,天造地设的二人,转过脸看向龙寻,微笑道:“寻小子,夕儿和志寒的婚事他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姥姥只好让你来主持这场婚礼了,这也是把你留下来的缘故,你可愿意?”
龙寻心中一惊,这才明白淑容姥姥之前阻止他回避的缘由,连忙起身作揖道:“龙寻惶恐,能为夕若宫主主婚是龙某之幸运,哪有不愿之理。”
淑容婆婆呵呵一笑,满脸菊花怒放,笑呵呵道:“傻孩子,还叫什么宫主,夕儿也是老爷的半个弟子。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生疏,你若愿意,叫她一声师姐就是了,夕儿还是挺欣赏你的。”
颜若夕鼻子一酸,她当然知道,姥姥这是在为她拉拢人心,怕她以后一个人无法面对武林的波云诡异。可是,连不通医理的鬼一都看出来了姥姥只是在回光返照了,她至少还懂一些,怎会看不出来。
龙寻抿嘴看向颜若夕,这一声“师姐”他自然是愿意叫的,可若没有夕若宫主的吩咐,他又岂敢贸贸然叫出来。颜若夕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姥姥说的不错,龙公子是舅舅爱徒,自然也是我钟家人,日后若愿意叫一声‘师姐’就是,不必如此生疏。”
龙寻心中大喜,拱手道:“是,师姐!”眼角看到一旁的淑容姥姥身子轻晃了晃,心知她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不敢再延误,轻咳了声,朗声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恭喜二位,贺喜二位!”
颜若夕心中喜忧参半,直到龙寻长声喊出礼成后才反应过来,嘴角划出一丝清浅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鬼一从婚礼开始时,眼里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凤冠霞帔如此精致耀眼,虽然看不清她的俏脸,但他能想象的到,那张绝美的娇颜此刻定会美的让他神魂颠倒。
龙寻微垂下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一片波涛汹涌。
“师傅,如果你能看到这一幕,该多好!”
淑容婆婆也在这场婚礼结束时,满是沟壑的脸上,洋着笑意满足而去。
万里平原上黑压压的云彩端在上空,空气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颜若舞眉头轻微蹙起,黑白分明的瞳孔清淡的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蝶儿、依依二女站在她身侧,淡淡的看着前方。袁穆苼站在她另一侧,悠闲的摇着折扇,脸上笑意盈盈,丝毫没有任何紧张。
再往后,是绝杀、百花香等幽冥宫人和七杀、鬼杀、枭卫的夕舞宫人。四大家族和其他势力也稀稀落落的站在这一边,脸色沉重。
袁云鹤和杨宇天都还未至,杨柳风代表杨家已经站在了已方,正和袁穆苼站在一起,温润如玉的脸容略显苍白,嘴角的微笑明明灭灭。他的视线在对方的阵营中扫视了一遍,没有见到欧阳浩的身影,不由得眉头微蹙,唇角紧抿。
三日前,颜若舞就帮莲纱仙子换好了血,与此同时欧阳狄却来下了战书,颜若夕传来消息说淑容婆婆过世,她都没来得及去一趟。海棠、月季二人传书回宫,昨日幽冥宫的大多数人就都已经赶到了,沐家庄、李家、琥珀山庄、烈家庄等都是曾经受过颜若夕恩惠又不满欧阳狄,纷纷赶来相助;无情公子欧阳浩强娶袁二小姐袁杏雨之事早已传遍江湖,袁、杨两家以此为理由傲然赶来,纷纷站在夕舞宫一方。
只是公孙家族向来与他们无争,虽夕若宫主有恩于他们,但此事事关重大,公孙逍遥也不好多管,只好保持中立。
其他的一些小家族也因为不敢得罪欧阳家族,纵使想报恩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和公孙家族一样保持中立。
辰时一刻,黑压压的一群人便有秩有序的向夕舞宫迫近,万里平原上就连空气也都变得压抑起来。
欧阳家族阵中也是高手如云,几位长老均是真级高手,侯爷更是神威,只是一人便可抵挡千军万马,欧阳狄一身红袍如火,稳稳的坐在中间的骏马上,苍白的脸容瞧起来只有四十岁般,面如刀削,长眉入鬓,虎目如骤,冰冷的瞳孔中如有火焰在燃烧,。比起几位长老,欧阳狄虽然年纪最大,但瞧起来却是最为年轻的一个。此刻,欧阳狄冷冷的看着颜若舞一方,瞳孔扫视了一便没有见到颜若夕,不由得微微蹙眉。
队伍呈口字型排开,欧阳狄主坐中央,几位长老和欧阳楠、欧阳浩等人一字排开分别坐在他身侧,两侧均是欧阳家族下的死忠家族和内部高手,中间突兀的摆着一裱花软榻,侯爷嘴角微微勾起,慵懒的坐在软榻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前方,无拔、疆数一左一右、一坐一立守在他身侧。
无拔脸色苍白的坐在轮椅上,他伤势未愈,毫无作战能力,来此只是为了看看伤他至此的夕若宫主会是怎样的下场而已,虽动弹不得,但浑浊的双眼中依旧杀气凛凛。
疆数眼也不眨的看着对面的颜若舞,脸上似笑非笑,神色古怪。
两边都是高手如云,任何一方也不敢贸然出手。敌不动,我不动,这种状况之下,沉不住气的一方,胜算肯定不大。
万里平原上方,空气中冷风四起,双方人马只是遥遥对视,寂静的只能听到耳畔风吹过碧草发出的唰唰声。高空中,厚重的云彩黑压压的一片,一场暴风雨即将要来临。
欧阳狄忽然冷冷一笑,率先打破这一片宁静,扬声道:“幽然仙子,老夫前来是找夕若宫主算旧账的,怎么就你在这?夕若宫主呢?还是万里平原夕舞宫已经让幽然宫主当家作主了?”
一言既出,此方鬼二等人脸色顿沉,颜若舞听若未闻,蝶儿格格脆笑道:“夕若宫主还有正事,可没时间在这陪你玩啦!”
欧阳狄脸色顿沉,杀气倾泻而出,欧阳楠冷笑道:“蝶姑娘好大的口气!是否看不起我们欧阳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