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依旧静悄悄一片，听不见一丝动静，夜璟看了看苏湮，朝着她使了个眼神。
苏湮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被夜璟推着来到了门前，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姑姑，我是音音，我们能进去吗？”
话音落地，唯独院中的风呼呼作响，一声声回应着。
又等了片刻，夜璟看了苏湮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们回去吧，姑姑不想见我们。”
苏湮摇了摇头，轻声道：“再等……”
话没落地，只听“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了，走出一个老嬷嬷。身材有些偏瘦，脸上布满了皱纹，双鬓斑白，腰有些弓，看上去年过花甲。
“老奴参见景王殿下。”嬷嬷动作迟缓，弯腰要行礼。
“容嬷嬷快起来，不必如此多礼。”夜璟连忙上前扶起容嬷嬷，细细打量着她，心头微酸，“嬷嬷，多年不见，你变了不少。”
“老奴老了而已。”容嬷嬷淡淡一笑，看向旁边的苏湮，微微垂首，“老奴见过王妃。”
苏湮在听到夜璟称呼容嬷嬷的时候，就愣住了，此时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时，连忙笑道：“容嬷嬷不必多礼。”
容嬷嬷又看了苏湮两眼，目光落在沉意身上，不禁多看了几眼，心里划过一个疑问。然后退后几步，道：“公主在内殿休憩，请王爷与王妃进去。”
夜璟点了点头，看了眼旁边的沉意，示意他在此等候，然后领着苏湮走了进去。
原以为殿内和外面一样，也是破败陈旧的，可没想到，除了陈设旧一些，既干净又整洁，完全不像她想象中冷宫的样子。
“殿下，公主近些日子疲乏的很，不能吹风与受凉，也不可劳神，您与王妃见一面便出来吧。”容嬷嬷站在内寝殿的门口停了下来，叮嘱道。
“姑姑身子不好，可传了御医？”夜璟蹙眉，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殿内。
“公主不许传御医。”容嬷嬷一脸无奈，眼中是无尽的淡淡悲伤，“殿下与王妃进去吧，老奴守在门口。”
夜璟点了点头，带着苏湮走了进去。
内殿的陈设更是简单，一张卧榻，一张雕花木床，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与两个杯子，衣橱架子上挂着几套寻常百姓的衣衫，如果不是这座宫殿，会以为进了一个寻常人家。
琴案前，坐着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她背对着二人，长发披在肩上，只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束着。
眼前的女子，背影纤瘦，虽然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已能瞧出几分清绝的风采。
“姑姑。”夜璟放慢脚步，走到了云德公主的身边，缓缓地蹲下，“我是璟儿，我来看您了。”
云德公主缓缓转头，看向夜璟，又瘦又布满皱纹的手朝着夜璟的脸伸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
“姑姑，璟儿来迟了，姑姑是不是怪我了？”夜璟扯出一丝笑容，目光里闪着晶莹的光芒，“姑姑，璟儿已经好了，您是不是很高兴？”
云德公主点了点头，握住夜璟的手，可依旧不说话。
苏湮的位置是看不到云德公主的表情的，但她能感受到那份悲伤与感动，还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伤绝。
从她一进这个殿门，便感到一种袭击内心的压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湮儿，你快过来。”夜璟跑过去牵起苏湮的手，蒋她拉到云德公主的面前，然后高兴地介绍道，“姑姑，她是我的王妃苏湮。在外界的眼里，她是冯家嫡女冯音音，但在姑姑面前，璟儿不想隐瞒。”
苏湮这才看清了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的女子，什么是倾国倾城，什么是绝世佳人，看到云德公主，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样几个字。
这张脸，精致如画，虽然有些憔悴苍白，可眉眼之间的灵动秀美，却是不减半分，依稀可见当年那魅惑天成的高绝之姿。
“音儿……不，湮儿见过姑姑！”苏湮连忙行礼，有些紧张，好像真的是怕见家长的小媳妇似的。看来夜璟真的对云德公主十分敬重，连她的身份都不隐瞒。
苏湮盯着云德公主的同时，云德公主也在打量着她，目光波澜不惊，如一汪没有丝毫风浪的湖水，平静如镜。
“湮儿不必紧张，姑姑不是外人。”夜璟道。
“嗯，我知道。”苏湮不自然地笑了笑，想表现出优雅的姿态，可又觉得好像很做作。
云德公主起身，夜璟连忙上前扶住，走到桌边坐下，然后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苏湮跟在两人的身后，静静地待着。云德公主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可见传言是真的。自从五年前谋反的事情之后，云德公主便一直沉默，没说过一个字。
夜璟见苏湮慢吞吞地走在后面，一把拉着她坐在旁边，然后看向云德公主，笑道：“姑姑，璟儿已经找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姑姑放心吧。”
云德公主点了点头，目光里透出一丝欣慰。
“姑姑，你说句话好不好？璟儿很久没听姑姑的声音了。”夜璟的声音逐渐变低，竟然还带着撒娇的意味，仿佛让苏湮看到了以前的那个傻王爷。
“璟儿……”云德公主竟出了声，那许久不开口的声线，变得沙哑低沉，与她的容颜，几乎毫不相配。
一声呼唤，让夜璟的手突然颤了起来，苏湮心里一惊，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激动的样子。他虽然一声声喊着成妃为母妃，可这里面投入了几分感情，却是不好说的。
而云德公主在他的心里，恐怕真的和母亲一般重要。苏湮忽然觉得，也许云德公主从一开始，就知道夜璟是装的吧。她从见到她，就没在她的脸上看到惊讶。
“湮儿……”云德公主的手伸向苏湮，目光慈祥，“我虽然一直待在冷宫，但外面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璟儿这些年挺苦的，如今有了人陪他，我真的是放心了。”
苏湮的手缓缓伸了过去，被云德公主一把握住，冰凉的温度传来，仿佛令人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