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碗清粥下肚,夜桓脸上的笑容微微深了几分,接过碗放在一旁,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苏湮抬头,看着转过身的夜桓,见他停住脚步,“什么时候放我走?”
“时机未到。”夜桓淡淡出声,语气寻淡,如他此时的背脊,不见丝毫犹豫以及茫然。
“你说的时机,是对付夜璟吗?”苏湮的声音同样是不见波澜,只是多了几分冷意而已。这几日,她想了很多,除了利用她对付夜璟,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夜桓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其实在听到她质问的第一想法,是矢口否认,可是他却做不到在她面前说一些违心的话。
苏湮依偎在床上,目光看着夜桓的后背,心中小小的希冀,却因为他的默不作声而消失无形:“夜桓,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你想认识我吗?”夜桓微微一叹,缓缓转身,看着面色憔悴的她,“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打算放你离开。至于夜璟,从他清醒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会有这一日。”
苏湮一愣,看着夜桓坚定的目光,愈发觉得陌生:“他是你的四哥啊,也是他一心想要帮你夺位的啊!”
“没错,起初他是一心帮我,我也很是感激,可是他真正信任过我吗?这些年来,我对他是怎么样的,他应该很清楚,为何夜墨华知道他是装傻那么多年,却没有告诉我?”夜桓说着笑了起来,“当我知道他清醒之后,你可知我第一感觉是什么?”
苏湮被他突然说出的一番话愣住了,更不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夜桓说的有错吗?说起来那个时候,夜璟并不知道夜桓的身世,那么他们俩才是亲兄弟。而且夜桓还对夜璟那么好,在所有人都对他冷眼瞧不起的时候,也只有夜桓这个兄弟,对他不离不弃。
“小时候,先皇很宠爱我,我还有一个威震天下的舅舅,那时候的风光,可谓是万千宠爱。”夜桓的声音逐渐回暖,重新坐了下来,“四哥的母亲去世的早,他虽然养在我母妃膝下,可那些白眼与欺凌,却是没少受过。我不是同情他才保护他,而是觉得他是我的兄弟,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如果连我也不管他,又会有谁能帮他呢?”
苏湮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听着他的话,似乎朦胧中可以想象兄弟俩的情义。
那时的夜璟,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苦。她入了景王府之后,还时常看到那些下人以及旁人的歧视和嘲笑,更别说小时的他了。
夜桓淡淡笑着,语气平淡,似是在讲旁人的故事:“那时我便发誓,若将来登上皇位,一定要给四哥最好的一切,不让任何人欺负他。其实先皇心底是很宠爱四哥的,我一直都知道。为了四哥的婚事,先皇费了不少心思,可是那些配得上四哥身份的贵女,嫌弃四哥不是一个健全的人。而那些只在乎名誉身份的女子,别说先皇不同意,我也不会让她们入景王府的。”
苏湮不知该说什么来接夜桓的话,她能做的,似乎只有静静地倾听。
地上残羹碎片一地,夜桓绕过去,倒了一杯茶过来,然后递给苏湮,道:“喝点水吧。既然跟你聊了,就再说两句吧,只要不打扰到你休息便好。”
苏湮点了点头,接过茶杯握在手心,感受着水中的温暖,似乎也逐渐暖了她寒冷失望的心。
夜桓重新坐了下来,继续道:“那时的先皇十分信任冯家,在得知冯央德有一个适龄并且性子温婉的女儿后,便将心思动到了冯家头上。而正巧,冯家愿意将女儿嫁给四哥,这婚事便成了。”
说到这里,夜桓抬头看着苏湮:“谁也没想到,冯家来了个代嫁新娘。”
苏湮想笑一下,却只能扯起一丝弧度,笑不出来:“是啊,谁也没想到。”回想当时,她睁开眼的瞬间,也是懵死了,如今想来,犹如一场梦。
夜桓面含淡笑,盯着苏湮的脸,说道:“那时因为四哥的原因,我便代他将你接进了景王府。也是这天,我认识了你。”
苏湮没说话,敛下了目光。回忆当初,她在红盖头下看到的夜桓,是从云楼出来的第一个给她好印象的人。
夜桓似乎看出她的所想,声音轻而柔和:“之后种种相处,我觉得老天还是眷顾四哥的,将你送到了他的身边。”顿了顿,他笑容微见几分苦涩,“你也是早知道四哥的事情了吧?而夜墨华又是自始至终的知晓一切,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罢了。”
苏湮思绪回转,抬头看向夜桓,说道:“也许他是不想你跟着费心,也许他是怕麻烦你。”
夜桓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缓缓道:“也许他只是不愿意真正信任我。”
苏湮看着夜桓自寻苦恼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他了。其实,如果能化解他和夜璟的矛盾与芥蒂,也许她便能离开这个地方。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夜桓站起身,看了眼地上的残片,“我会让人收拾的。还有,你别试图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如果你想活着见到他的话。”
苏湮心中一怔,抬头看着收回一切情绪的夜桓,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衣服,他却转身太快,只留给她一个决然陌生的背影。
夜桓离开之后,立即进来两个侍女,速度很快的将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换上新的夜明珠。
苏湮的目光在那颗夜明珠上停留,突然开口喊住要离开的侍女:“站住,我不需要夜明珠,给我换上灯盏。”
本以为会没人理她,没想到一个稍微高个子的侍女却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恭敬地回答道:“陛下说了,灯盏易引起火,为了姑娘的安全,夜明珠最为合适。”
苏湮心头冷笑。是啊,如果有烛火,她宁愿烧了整个房子,这样还能让夜璟找到她。
“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苏湮又问,见侍女面露难色,补充道,“既然夜桓让你进来并且与我说话,想必也没有交代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反正我也不可能出得去,你说与不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我会记在心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