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了,在胡子的春典是受伤的意思。
……
小凤和平三江被劫持到长虫岭以后,被分别软禁在两个地窨子里。虽然有好吃好喝的待承,可是却缺少自由。平三江的地窨子里,不仅住着小白龙的四个崽子,昼夜看守,就是出去撒泡尿的工夫都有两个人紧紧跟随,寸步不离。他想见到他的大柜,那是比登天还难。
小凤的境况比平三江好一些,自己住,看守人员都守在地窨子门口。可令小凤不胜烦恼的是小白龙天天来。他翻来覆去的就总是那几句嗑儿:“老妹,你留在长虫岭吧。”
“老妹,看在咱们打小儿就建立的情谊的份儿上,你嫁给我吧。”
“老妹,我想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嫁给我也不要紧,只要你留下来就行,你当长虫岭的大柜,这样我就能天天见到你了。”
“你可别磨叽啦,痛快儿的出去!”小凤恼怒地喊道:“你要是现在就放了我,咱们小哥还是小哥老妹还是老妹。你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小哥啦!”
“那哪能呢!”
“放不放,你说!”
“放--放,放了你你可得留在长虫岭啊!”
“滚!”小凤被气得满脸通红,“呼啦”一下子推翻炕桌,桌子上的饭菜泼了小白龙一身。她指着小白龙的鼻子说:“小秧子,我告诉你,你要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老妹,你别急眼呢,有话慢慢的说嘛。”小白龙一脸尴尬的笑,转过身,又回头说道:“我走,这就走,你再想想啊。”说完,垂头丧气地走了。
小白龙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来过。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小凤要见他,看守人员就说大柜不在。她要找小白龙的卫队长穿山豹,看守人员说他也不在,急得小凤直跺脚。
一天傍黑儿,小凤刚刚点上灯,小白龙就顶着一身的雪花手提一个食盒走进了地窨子。他站在门口,跺跺脚上的雪,用一只手摘下棉帽子在浑身上下拍打几下,又看着小凤“嗤嗤”的笑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打开食盒,把两盘饺子四盘炒菜和两双筷子两壶烧酒两个小酒盅儿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小凤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不言不语,冷眼看着小白龙。她发现,虽然才个把月的时间没见到他,他似乎苍老了许多,颧骨突出,眼窝儿深陷,眼圈儿也是黑的,像熊猫似的。
“老妹,你知道今儿个是啥日子吗?”
“你砸窑得手啦?”
“不是。”
“你娶压寨夫人啦?”
“瞎猜!”
“那是啥日子?”
“再猜!”
“那就是喝完酒,就放我下山?”
“老妹,看你又说这个!”
“不说这个说哪个!”小凤生气的说:“我掐着手指头算计,你都关了我两个来月了。你可好,一个屁都不放,就不见人影儿啦。啥时候让我回老鹰崖,倒是给个痛快儿话儿呀!”
“老妹!”小白龙打断她的话茬儿:“今儿个是腊月廿三,小年儿啊。咱们在一块儿说点儿乐呵的不行吗?”
“你不放我回老鹰崖,我能乐呵吗?”
小白龙看着小凤,笑模滋儿的说:“放,放你还不行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呀。”小凤愣了一下,马上追问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小哥,这些日子你可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办了一件人事儿。”小凤脸上的乌云“呼啦”一下就散开了,转忧为喜,有了一丝笑容。
“那咱们就一块儿过小年儿,喝酒?”
“喝酒!”小凤“扑楞”一下就盘腿坐在了炕上,高兴地说:“小哥,咱们喝酒!”
“老妹,你还记得那年我在你家过小年儿的事儿吗?”
“咋不记得呢。”说着,多年前的一些往事,还有那些生活的影子不期而至。小凤感到,往事如烟,留下来的许许多多都成为追忆;往事又并不如烟,是因为许许多多的人和事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犹如昨天,直叫人生发出无限的感慨。她“扑哧”一声笑了,说:“记真亮的呢,来了就赖着不走!”
“送灶王爷的时候,二姨夫可让你给气蒙了。”
“那是他太封建!”
“那年你还不到十岁呢。那天下晌,二姨夫领着大哥、二哥我们几个用秫秸扎了两匹大马,还扎了一条狗两只鸡。二姨夫说,那马是给灶王爷和灶王奶奶骑的,那狗是给他们领道和守夜的,那鸡是给他们司晨的。二姨在厨房里用啥玩意熬糖稀,一丝丝甜甜的气味儿飘过来,馋得我一个劲儿的咽唾沫。你倒好,一会儿屋里一趟,一会儿厨房一趟,蹦蹦哒哒的,一定偷吃了不少糖稀吧?”
“我妈不都给咱们每人分了一份儿吗。”
“不,我说的是你是不是还额外得着了。”
“我妈就给人家抿了几小口儿,说是留着给灶王爷抹嘴儿的,好让他上天以后嘴甜,多说咱们家的好处;如果他要说坏话,嘴巴就被糖稀粘住了,也张不开口,只能含含糊糊了。”说着,她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好像现在嘴唇上还留着当年那几小口儿糖稀的余香。
“天黑以后,二姨煮完饺子,咱们还没吃呢,二姨就先在灶王爷神像前的供板儿上摆了一碗。供板儿上点灯焚香的,还摆着二姨熬的糖稀啊,还有炒菜啊烧酒啊,比咱们吃的都好。”
“咱们吃完饺子,我爹说该送灶王爷了,就把贴在厨房的灶王爷画像揭了下来,让你们把扎好的马呀狗呀鸡呀堆在院子里,还供上了谷草一捆、发面饼一盘、高粱米一碟、清水一碗,灶王爷、灶王奶奶吃饱喝足了,马嚼狗吃鸡喝的也都有了,我爹又往画像上灶王爷、灶王奶奶的嘴上抹了不少糖稀,就把灶王爷画像连同那些马狗鸡的一起焚烧,还放起了鞭炮为他们升天送行。”
“咱们都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诚惶诚恐极为虔诚的磕头作揖的时候,二姨夫才发现你也跪在我的旁边儿,急了,几步就走过来,一把把你薅起来,说,讲话了,跟你妈在屋里消停的呆着去!”
“可不是咋地,人家正乐乐呵呵地给灶王爷、灶王奶奶磕头呢,他还急歪了。我就问他,为啥呀?他说,不为啥,讲话了,就是女的不能辞灶,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这是啥规矩呀!我也生气了,就说,那灶王爷供板儿上的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一家之主’还是我写的呢。”
“二姨夫就是倔,说你写的也不行,‘男不拜月,女不辞灶’,快进屋去。”小白龙用手指头点着小凤,“没想到你比二姨夫还倔,真就腾腾腾的回到屋里去了,可一转身就又出来了,拿来了你刚刚为灶王爷新画像写的对联,一把就扔到了火堆里。二姨夫楞眉楞眼的,说你干啥呀?”
“我说,我重写,就写‘红火不入洞,青烟冒满屋,好呛好呛’!”
“二姨夫马上捂住你的嘴,连说了几个好好好,小姑奶奶,讲话了,你是一家之主还不行吗。把我和大哥、二哥乐得直蹿高儿。你看,女人不能辞灶的这个规矩,硬是让你给破了。”
“就是,我认准的事儿谁拦也拦不住!”
表兄妹两人都忘掉了曾经的那些不快,畅游在难以忘怀的童年趣事中,并不时的开怀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