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魏铁山又写来了亲笔信,派专人送给大龙,晓以大义,再次动员他带着弟兄们靠窑到抗日联军,共图抗日大计。
日本关东军发动“九一八”事变,占领中国东北全境,拼凑成立了一个傀儡政权--满洲国以后,于1933年元旦之夜,又发兵攻击联接中国关内外的要塞山海关,从此将侵略魔掌伸入关内。1933年3月4日,关东军司令官武藤信义所部轻而易举地占领了热河省省会承德。而后,继续南下,直逼长城各口。中国军队依托古老的长城,与日军展开了激战,虽然取得了著名的喜峰口、罗文峪大捷,但缺乏纵深的长城防线毕竟经不起日军的攻击,中国军队腹背受敌,被迫后撤,长城防线土崩瓦解,最后不得不签了屈辱的城下之盟--《塘沽协定》。日军把实际控制范围推进到冀东以后,又通过“华北事变”攫取了华北的大部主权。日本侵略者掀起的“华北五省自治运动”,正在把华北变为第二个满洲国。中国的民族危机空前严重,中华民族已被逼到了灭亡的边缘。
起来!
不愿当亡国奴的人们!
用我们的血肉唤起全国民众!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奋起杀敌,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起来!起来!
全国人民团结一致,战斗,战斗!
战斗战斗!
一首铿锵激越的《义勇军抗日军歌》,很快就唱响了东北,唱响了全中国。
在关东大地广阔无垠的白山黑水之间,东北抗日义勇军余部、东北人民革命军、东北反日游击队和抗日山林队,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组建了东北抗日联军,在冰天雪地与敌周旋,强有力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动摇了侵略者的大后方,有力地支援了全国的抗日战争。
白山黑水燃遍了熊熊的抗日烽火。
面对东北大地如火如荼的抗日武装斗争,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军长赵尚志壮怀激烈,慷慨激昂,欣然命笔,填词抒怀,歌颂人民革命军不屈不挠的英勇战斗和开拓了新的斗争局面、取得巨大胜利,抒发中华热血男儿抗战到底、至死不渝的战斗精神和必胜信念:
黑水白山,被凶残日寇强占。我中华无辜男儿,倍受摧残。血染山河尸遍野,贫困流离怨载天。想故国庄园无复见,泪潸然。
争自由,誓抗战。效马援,裹尸还。看拼斗疆场,军威赫显。冰天雪地矢壮志,霜夜凄雨勇倍添。待光复东北凯旋日,慰轩辕。
早饭以后,大龙召集四梁八柱研究新一年的活动方案,还想跟大伙儿透漏一点儿抗日联军的信息,试探一下大家的反映。没想到三当家的杨金龙却不辞而别,去向不明。
“把卡子房料水的叫来!”
晚上在卡子房值班的几个弟兄被带到大当家的地窨子,他们看到大当家的面色铁青,感到事非小可。
“他们什么时候下山的?”
一个弟兄回答说:“半夜走的。”
“你们检验令牌了吗?”
“没有。”又一个弟兄回答。
“下山一共有三道卡子,都没验令牌吗?”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
“为啥不验?”大龙生气了。
一个人嗫嚅着回答:“我们寻思是三当家的,他又带着三个弟兄,说是下山去踩盘子,执行紧急任务,就没没验。”
大龙挥挥手,说:“好啦,你们下去吧。”
料水的刚走,三愣子就一身火气的站起来,掏出匣子枪,跟了出去。
“干啥去,你回来!”大龙喝道。
“我去撵杨金龙,插了他!”三愣子气呼呼的说。
“他们都走了几个时辰了,你上哪里去追,回来吧!”
三愣子心有不甘的坐下去。大有又站起来了,痛心的说:“料水的不验令牌,是因为我没做特别交待,我有责任。”
“咱们谁也没想到事情变化这么快。”大龙看着大有,说:“你先不要自责啦。佳木斯那个白俄女人的事儿不是已经清楚了吗,参谋长你就跟大伙儿说说吧。”
“在佳木斯和杨金龙搭伙的那个白俄女人叫娜塔利娅,外号叫大白梨。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当年娜塔利娅到佳木斯去,是日本人安排的,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她到佳木斯以后,成为一个暗娼,来往的人比较复杂,看不出和日本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大有把掌握到的情况向四梁八柱们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顿时,大伙儿议论纷纷,地窨子里充满了一种紧张和不安的气氛。
“大白梨要是日本间谍,杨金龙不就是藏在咱们这儿的卧底嘛!”
“他平时待人挺和气的呀,也看不出啥呀!”
“他脑瓜门子也没贴贴,你看啥呀?”
“他要是降了小日本,向小鬼子放笼(放笼:匪语,报信),那可就坏了,咱们的山寨可难保啊!”
“还是要赶紧派人去插了他才对!”
大龙摆摆手,示意大伙儿停止议论。他深邃如子夜般的眼眸里闪出一丝寒光,说道:“咱们在加入绺队的时候都发过誓,我今天入了伙,就跟大伙儿一条心;如果有二心,油锅把我烹;要是出卖自己的弟兄,尖刀剜我心。插香发誓之后,天地鬼神皆知。他杨金龙自毁盟言,自绝绺门,绝不会有好下场!我们做事可以迂回机巧,灵变百出。但做人就不一样,好汉就是好汉,孬种就是孬种!虽说是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但杨金龙不管他是去投降日伪,还是因为吃不了山林生活的辛苦,为啖以私利贪恋富贵而下山,他都不是一条好汉。小眼睛、小高丽那样的人,才够得上人字两撇,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杨金龙的做法也是不得人心的。咱们这里上千号人,他只领走了三个嘛!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他想方设法笼络人心,还是没几个人愿意跟他走。”大有回应道。
“杨金龙猫冬回来以后,言行反常,我们已经秘密地进行了戒备,但还是让他钻了空子,跑了。”大龙接着说道:“咱们料水的不严格执行查验令牌才能下山的规矩,这是咱们的一个大漏洞。从现在开始,要增加各道隘口和哨卡的兵力,实行高度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擅自下山。咱们这里地处深山老林,多年没人来打猎和采山货。发现上山的人,形迹可疑的,更立即捕获审问。据可靠情报,现在日伪对各类山林队的招数主要是拉。他们企图把各类山林队都拉拢过去,改编成他们的武装,共同对付抗日联军。因此,咱们不能掉以轻心,还要好好的清查,不要漏掉一个坏人,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总之,就是不能再出第二个杨金龙!还有,现在开春儿了,抗日联军开始下山了,已经把日伪军整得晕头转向,估计一时半会儿日伪军还没工夫对付像咱们这样的抗日山林队。大家不要紧张。我们据险要而守,敌人就是来一两个团的兵力,也拿不下老鹰崖。但参谋长和总炮头要立即执行应急方案,防止日伪偷袭山寨,有备无患嘛!二当家的要马上做好向六道崴子备用营地转移的准备,以防不测!现在大家说说,你们还有什么想法。”
“六道崴子营地只能住几百人,上千人一下子都进去,吃住都有问题。”世诗说:“我建议咱们一边马上派人维修和扩大六道崴子备用营地,一边还可以建几处新营地。小鬼子都看上咱们了,上千人都住在一起,目标也是太大。”
“我和参谋长立即按应急方案调动队伍。”三愣子瓮声瓮气的说:“大当家的不是说咱们据险要而守吗,保准守牢棒的!”。
大有也表态说:“清查队伍的事情,我马上安排,一定做到不漏掉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接着,又有几个人发了言之后,小凤站起来,说道:“打蜂蜜镇时缴获的布匹都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我们正在那里加工夏季服装。这个山洞杨金龙从来没去过,也需要转移吗?”
大龙没有马上回答小凤的问题。他说道:“刚才,大家都发表了意见,粮台(粮台:匪语,负责绺队吃喝的头目)、马号(马号:匪语,负责绺队的马匹、车辆管理的头目)、账房(账房:匪语,负责绺队财物管理的头目)也讲了转移中的问题。我觉得,世诗的建议非常好,就按他的意见再开辟几个新的营地。咱们有时需要集中,形成拳头,有时也要化整为零,机动灵活的应对小鬼子的围剿。”说着,大龙环顾了一下众人,然后,把目光定格在小凤的脸上,才接着说道:“关于后山的那些布匹,当然也需要转移!不过,你们可以一边加工服装,一边做好转移准备。再是,小凤说到他们加工服装,让我想到了咱们使用的那两台缝纫机,还是一支抗联部队在转移的时候留下来的。咱们可以用,但要保护好,将来还给人家。”大龙因势利导,巧妙地将话题转向了抗日联军。
“还啥呀,都是一家人。”大有笑呵呵的说。
“你和谁是一家人?”三愣子大大咧咧的问。
“和抗联呗!”大有嘴撇了一下,“这还用问!”
“怎么成一家人啦?”
“抗日一家亲,这可是抗联自己说的呀!”大有嘿嘿的笑。
“可不是咋地,抗联就是这么宣传的啊!”世诗也笑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是呀,咱们也打小日本嘛!”
“咱们合流以后,不是叫抗日联合军吗?人家都以为咱们就是抗日联军呢!”
“抗日联军,抗日联合军,不就差一个字吗!”
大龙被大家的议论逗笑了,心里更是有说不尽的欢喜。在绺队猫冬期间,他和魏铁山就已经秘密达成了把绺队改编为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的协议。后来,因为魏铁山赴莫斯科公干,具体事宜未来得及协商,搁置了起来。他感觉到,他的弟兄们对打小日本是认同的,对抗日联军是认同的。他在心里对自己的这支武装将来加入抗日联军,投入救亡图存的抗日大业充满了信心。
“好啦,好啦!”大龙拍拍手,嘴角现出一抹笑意,缓缓启唇道:“咱们也别说抗日联军、抗日联合军差几个字啦。我看,要说差,就差在人家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为人民大众的队伍。咱们是什么,是匪队,是为自己养家糊口的匪队。虽说咱们也有规矩,但那讲的是义气;虽说咱们也打鬼子,那是因为小鬼子来了咱们就没房子了,没地了,没活路了。兔子急眼了还咬人呢。咱们打鬼子也是为了自个儿的生存,不像抗日联军是为了全体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要说好听的,咱们也就是抗日山林队,离抗日联军那样的队伍还差一大截儿呢!”
大伙儿都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大龙,在静静地听他讲话,感到新奇、新鲜,有道理。
小凤觉得有些话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想呀,想呀,“呼啦”一下想起来了,是铁子曾经跟她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