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死灰的凌萱,终于开口道了声谢谢。
女警员从凌萱音哑的声线中,听出了对方的口干舌燥,就又去取了瓶水回来,送进了关押室。
凌萱仍是不为所动,既不喝水,也不吃饭,看上去像个一心求死的轻生者。
女警员望着凌萱生无可恋的样子,摇头叹气,回到了办公桌。
午夜十二点,警局的办公人员已经所剩无几,随着每张办公桌上的台灯被熄灭,整个办公大厅愈显沉闷和幽暗。
女警员是最后一个下班的人,她来到凌萱身边,蹲下身子,轻声告诫对方:“姑娘,别倔了,对自己没好处的!”
凌萱撑起眼睑,扫了女警员一眼,便将头扭到一边,根本听不进对方的劝告。
女警员无奈,只得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拿起皮包,准备下班。
走到门口时,女警员贴心的告诉凌萱:“姑娘,看来你今天是非要在这里过夜了,但是你不用怕,我们局里有值夜班的同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按一下墙角的响应按钮。”
凌萱微微点头,回视对方的目光里,透着感激。
女警员含笑,正要关掉办公厅的大灯,手刚刚抬起,就放下了。
最后瞥了凌萱一眼,女警员这才想起——自凌萱走近那间关押室起,就没有上过一次厕所。
眼神里透着真诚的关切,女警员把声音压得很低:“对了姑娘,我走之前,如果你想去洗手间的话,我现在带你去一次?”
凌萱扯起牵强的笑容,闷声回答:“不用了,你快回家吧,不用管我。”
女警员走后,这诺大的办公厅,当真就剩下凌萱一个人了——
她形单影只的环着双臂,瑟缩在看守室的角隅里,夜里的冷风不再让人感到凉爽,而是一种阴风阵阵的诡异。
凌萱脊背发凉,下巴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对警惕的眼珠,滴溜溜乱转。
陆庭轩回到家里,沈若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话筒那端,沈若芸柔声细气,娇媚无比:“庭轩,你什么时候回去的?我还说要找你去大世界吃海鲜呢!”
陆庭轩心猿意马,精神不太集中,心里似乎在琢磨别的事情:“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了,今天有点累,改天吧。”
扯了扯领带,陆庭轩慵懒的靠在真皮沙发上,听着沈若芸的声音,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凌萱那张不屈的脸蛋儿。
“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吧!啊!你瞧瞧我这记性,总是忘事,丢手机的案件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沈若芸不着痕迹的把话题绕到凌萱身上,那天真的语气,若不是陆庭轩亲眼见到沈若芸就是背后主使,还真察觉不到沈若芸的刻意。
虚眯着眼,陆庭轩勾起唇角,笑得凛冽而有深意:“已经报案了,至于进展如何,我还没过问。”
电话彼端沉寂了一秒,接着便传来沈若芸愉悦的撒娇声:“呀!我原本还打算帮帮你的呢!你这么公私分明,万一哪天我也做了违法的事,你岂不是也不会徇私?”
陆庭轩目光漠然,无声冷笑:“你不一样……”
只一句模棱两可的敷衍,就让沈若芸飘上了天,她想要继续跟陆庭轩起腻的时候,就被陆庭轩匆匆打发了。
挂掉电话,身处美容馆的沈若芸笑得无比得意和开心:
凌若,你如果能听到庭轩刚才对我说过什么话,就不会厚着脸皮往上贴了吧?
可惜啊可惜,庭轩只是把你当作玩物,那我就尽力扮演好正室的角色,陪他一起玩弄你咯!
谁让你不长眼!沾惹我沈若芸的男人!
这都是你自找的,哈哈哈……
搪塞完沈若芸,陆庭轩正准备拨通一个熟人的手机号,正巧——对方的电话就在此时打了进来。
陆庭轩迅速接听,脸上是急不可耐的探询:“杨警官,怎么样了?”
对方的语气充满歉疚:“抱歉啊陆董,我家里出了点乱子,结果忘了给您打个电话说一声了,幸好刚刚想起来了!”
陆庭轩神色不善的皱眉,嘴上却并未表露出不高兴:“没事,家里有困难就和我提,都是老熟人了用不着客套——”
明白对方心里在盘算什么,陆庭轩并不小气,只要他交托的事情能办好,报酬完全不成问题。
果然,陆庭轩这么一说,话筒那端的口气立马变得谄媚:“要不说陆董您是干大事的人呢!总能猜到别人的需求,比千里眼、顺风耳还灵光呢!”
陆庭轩嫌恶的拧眉,不想再和对方啰嗦:“杨警官,咱们直奔主题吧——”
想来此次的好处不少捞,男人这才跟陆庭轩坦白凌萱的情形:“好好好,既然陆董出手阔绰,我办事自然不会马虎!那个凌若啊,硬气的很,听说她现在还蹲在看守室呢!”
陆庭轩瞳仁紧缩,语气急促:“怎么回事?我不是嘱托过你——吓唬吓唬她就行,不要动真格的!”
听出了陆庭轩的恼怒,男人赶忙解释到:“哎呀陆董,我真没有亏待她,临走前还托付人照顾她呢!可那丫头死活不找人来担保自己,我这演戏总不能演一半就落幕吧?”
陆庭轩深吸一口气,紧抿的双唇泛白,沉吟五秒后,才痛下决心:“行,我知道了。先这么着吧,她撑不了几天,一有情况你立刻通知我。”
男人满口答应,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收到陆庭轩一句苦心叮咛——
“别真让她受罪……”
男人坏笑着作出保证,陆庭轩适才宽心。
把手机关机,陆庭轩盯着茶几上的车钥匙,面色挫败,眼神彷徨:
蠢女人!你到底要犟到什么时候?
起身,陆庭轩不想认输,遏制住去把凌萱接回来的冲动,转身上楼。
高大笔挺的背影,寂寥又沧桑。
夜里两点,凌萱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看守室里又没有可以用来取暖的东西,凌萱只能不断的搓热掌心,紧紧搂住自己。
肚子饿得咕咕叫,差不多一天没有进食的她,凭一杯夜玄逼着喝下去的牛奶扛到现在,实属不易。
头晕眼花,体力不支——
饥肠辘辘的凌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把目光放到了脚边的盒饭上。
真实的饥饿感能击垮一个人的意志力,凌萱现在算是领略到了,她的脑子里不断冒出各种美食画面,她幻想着自己正在大块朵颐,酒足饭饱。
然而,空落落的肠胃适时发出抗议,打断了她的臆想,饿到能吃下一头牛的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自言自语起来:
“凌萱,你在和谁斗气呢!要置你于死地的是陆庭轩跟沈若芸,跟那个男警官、警花完全没关系好吗?”
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凌萱就像个任性的,思想单纯的孩子:
“但这明明是冤假错案!她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定罪,难道不是收了陆庭轩的好处,糊弄我走走程序方便交差吗?”
对着盒饭摇摇头,凌萱眼里写满了厌恶和拒绝。
然而还没坚持到一分钟,精神恍惚的凌萱又换了另一种角度来看待问题:
“不吃,难道要饿死吗?饿死了,还怎么报仇?再者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盯着盒饭,凌萱双眼放光,一秒后,她一把夺过盒饭,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抱着已经凉透了的快餐,凌萱狼吞虎咽,一不小心被呛到,也舍不得吐出来——
眼睛憋得通红,凌萱拿起手边的矿泉水,急切的去掉瓶盖后,就往嘴里猛灌。
一顿饭吃完,凌萱确实不饿了,可也把自己弄得分外狼狈:
衣服上沾到了水渍和油渍,眼角还挂着被呛出的泪痕,让人看了鼻尖泛酸。
由于吃得太快,凌萱原本正常的消化功能骤然被打乱,又因为囫囵吞下的食物同水都非常凉,所以不出半个小时,凌萱胃部的灼烧感和阵痛,就让她难受到满地打滚。
这一晚,凌萱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从白天到次日黎明,凌萱不光精神被打击,身体也遭了不少罪。
双重煎熬之下,凌萱没有被击倒,她挺了过来。
但面如枯槁的她,看起来非常虚弱,仿佛只消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撂倒她。
面无血色,闭着眼靠在拐角的凌萱正在打盹,接着便听到大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眼神混浊的她,扫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间显示的是早上七点。
警务人员陆陆续续赶到警局上班,经过凌萱身边时,都被凌萱白纸一样的脸色吓得一愣。
给凌萱送过饭的女警员踩着点进入办公室,留意到凌萱的状况很差时,女警员连忙走到凌萱对面,蹲下身子,眉眼焦灼:“姑娘,你怎么了?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摊上事没什么的,一定有解决的办法!你何苦跟自己较劲呢!”
平视着热心的女警员,凌萱的态度比昨天好了很多,她朝对方微微一笑,想麻烦女警员给她一杯热水,便气若游丝的开口:
“能麻烦你……给我一杯热水吗?”
昨天夜间的胃疼,消耗掉凌萱所余不多的活力,以至于一句话的工夫,就让凌萱强打起的精神被透支,额头渗出一大片细汗。
女警员心疼的凝了凌萱一眼,快速起身,用自己的口杯帮凌萱盛了满满一杯热水。
递进去的时候,女警员还不忘嘱咐凌萱当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