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何?”李蓁背对着王丰荣问。
“你有了身孕,将来皇子之争不说,你能否顺利诞下尚且不知,李蓁,从你入宫起,你就成了后宫妃嫔的眼中钉,人人欲除之而后快!你逃不掉的。况且,你终会遇上一个比你貌美,比你得陛下欢心的人,到时,你与今日的我一样!”
李蓁回头看着王丰荣,眼神坚定,幽幽道:“今日本宫除得了你,他日,便也除得了这后宫中任何一个欲加害我的人!”说罢拂袖离去。
李蓁出了鸣鸾殿,刘闳拽着李蓁道:“李夫人,我们去上林苑放风筝好不好?”
李蓁不语。
踏风笑着说:“二皇子,且不说主子有孕不宜跑动,冬日里风筝是飞不起来的。”
刘闳蹙眉看着李蓁的小腹,歪着脑袋说:“李夫人肚子里有个小孩儿么?”
李蓁闻言,笑看着刘闳点点头,手轻轻盖在小腹上,“是,有个可爱的孩子。待他出生,二皇子可会喜欢么?”
“是弟弟儿臣便喜欢。”
李蓁问:“小妹妹不好么?”
“母妃过去总说公主不好,儿臣想着若是个弟弟,儿臣便带着他去上林苑放风筝,到时候冬日也过去了,可以放风筝的,是不是?”
“是,冬日很快就过去了。”李蓁微微一笑。
繁月牵着刘闳说笑,李蓁和踏风走在后头,往长年殿而去。李蓁自鸣鸾殿出来后一路默默不语,心事颇重。
王丰荣活不长了。过去,自己盼着她死,恨不能立刻杀了她替那些枉死的人报仇,可此刻,知她逃不掉,却又惋惜起来。
这后宫的女人,数千数万,却都是一样的。
有的凭借家世入宫,从此平步青云、贵极一时,到头来也不过是如王丰荣一般三尺白绫了结一生;有的凭借着聪慧心思、善解人意的性子入宫,执掌凤印、稳居东宫,到头来也如皇后一般孤灯常坐,守着椒房殿终此一生。更不必说有的只是陛下一次的临幸,有的只是一个位分,有的只是一些赏赐。
她们盼着恩宠,为了恩宠争的你死我活,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座又一座相似的坟茔罢了。
可悲。
可叹。
更可怜。
王丰荣也不过是可怜人中的一个。
踏风见李蓁神情越来越沉重,终究忍不住开口,劝道:“主子如今怀有身孕,切莫多思。”
“踏风,我只是想着,恩宠究竟是恩多还是宠多?若是恩情,是不是报恩便可?若是宠爱多一些,又真的就是爱了么?”
踏风摇头,道:“主子何须想这些?王夫人不过是临死还不放过主子,说些话来气主子罢了。”
“虽说是如此的,但她说得有理。总会有人替了我的。”
踏风道:“主子与陛下的情义岂是随便能代替的?奴婢进宫多年,从未见过陛下待哪一位娘娘如此,主子是唯一的那一个。”
李蓁叹道;“是么?”
“主子只管好好养着,待生下了小皇子小公主,陛下对主子的心更甚以往,纵然有貌美年轻的妃嫔入宫,陛下待主子也总会是不一般的。”于安忍不住插嘴。
李蓁看他一眼,道:“没想到你年纪小,看的这样分明。”
“主子过奖!”于安垂下头。
李蓁拍了拍他的肩,道:“待皇子出世后,就由你做贴身宦官。”
于安大惊,慌忙跪下道:“主子,奴才仅是刚刚入宫一年的小宦官,轮品级断断做不得贴身宦官啊!”
“我说你做得,你就做得。”李蓁当先进了长年殿,又道,“起来罢,跟着踏风好好学学。”
于安感激涕零谢恩,忙的起了身。
元狩二年的冬末,王氏夫人被武帝赐死于鸣鸾殿内。刘彻并未赐谥号,也未恢复其生前封号,仅是按照“夫人”的制度葬了。其子刘闳寄养于长年殿德妃娘娘之下。
元狩三年的春来的较早,才刚刚三月,万物便已透出了绿意,伴着春日的到来,李蓁腹中的孩子已有四月,李蓁小腹微微隆起,略显身形。
李蓁侧卧在湘妃塌上假寐,忍冬跪在一旁念着《佛经》。
刘彻进殿时很轻,忍冬瞧见刘彻来了,吓了一跳,嘴上却依旧念着。
李蓁却嘴角含笑,说道:“陛下莫非是吃了仙丹?走路这样轻!”
刘彻哈哈大笑,坐在了塌旁,手握住李蓁的手,道:“朕不想扰你清修,不想你才是耳聪目明、难以糊弄的仙人!”
“陛下近来日日在未央宫中作法事请仙人庇佑,听说找来了不少术士,可是因前朝战乱不断、为百姓受灾祈福么?”李蓁挪了挪身子依进刘彻怀中。
“陛下近来日日在未央宫中作法事请仙人庇佑,听说找来了不少术士,可是因前朝战乱不断、为百姓受灾祈福么?”李蓁挪了挪身子依进刘彻怀中。
刘彻道:“非也。前些日子赵破奴推举了两位贤士,朕甚是喜欢。他说近来紫微星降临,可求得长生不老之术,朕便命他做来。”
李蓁闻言,略有些疑问,“谁?竟懂得长生不老之术么?”
“不过是前朝的琐事,你便无须劳心了。”
李蓁闻言心知不便再问,又问,“是赵破奴赵大人推举的么?”
李蓁闻言,略有些疑问,“谁?竟懂得长生不老之术么?”
“不过是前朝的琐事,你便无须劳心了。”
李蓁闻言心知不便再问,又问,“是赵破奴赵大人推举的么?”
刘彻点了一下李蓁的鼻尖,嗔道:“这些事你便无须挂心,眼下只需安心养胎。”复又问,“他们可曾来过昭阳殿打扰你?”
“未曾来过。皇后娘娘吩咐了,说是臣妾要静养,便命人不许随意打扰。”
刘彻满意地点点头,“皇后一贯深懂朕心。蓁儿,还有一事朕欲与你商量。”
李蓁闻言,笑着说:“陛下竟也需与臣妾商量么?何等大事?容臣妾猜猜看如何?”
刘彻笑而不语。
“莫非是臣妾兄长请旨力乐府一事有了定论?”
刘彻大笑不止,手臂搂住李蓁的腰背,半晌才道,“你当真是聪明伶俐堪比仙人!正是此事!李延年这些年出入宫中、公主府弹奏,朕虽未给他爵位官职,但总也是惦记着的。如今他既盼着立乐府,朕何乐而不为?择日便办妥,准了。”
李蓁大喜,忙谢恩,“臣妾替兄长谢过陛下隆恩。臣妾的兄长不若皇后娘娘的兄弟一般了得,做不得大将军,但弹曲奏乐讨陛下一笑尚可,承蒙陛下不弃,臣妾也深感欣慰。”
“朕有你与子夫内外相助,当真是若获至宝!”刘彻龙颜大悦。
李蓁想起那一日李延年送来的家书中曾提起的一个即将入宫的女子——赵玉。便问,“陛下,臣妾听闻过些日子便有女子入宫么?”
刘彻闻言,凑近了些道:“可是吃味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只是随口问问。”
刘彻却搂紧了李蓁,道:“皇后的意思罢了。后宫总该充盈些的。”说罢轻轻吻住李蓁,待一番缠绵后方道,“谁也比不得蓁儿。”
李蓁感觉到刘彻身体的变化,忙的往后缩了缩,道:“陛下,臣妾有孕在身不便侍寝。陛下还是到别处去罢。”
刘彻略显失落,却道:“朕不走,便躺在这里看着你们母子也好。”说罢一翻身就躺到了湘妃塌上。
李蓁哭笑不得,道:“陛下怎如此肯定是皇子呢?若是公主可如何是好?”
刘彻扯住李蓁,将她拉到身上依着,笑说:“朕已想好,叫刘髆。”
“刘髆?好。陛下喜欢就好。”
元狩三年春,武帝立乐府。封李延年为“协律都尉”,暂时掌管乐府大小事宜。
时近傍晚,宣室殿来了消息,刘彻便又匆匆离去,只说无须李蓁等着,交代李蓁早些安歇。刘彻前脚刚去,李蓁立即命人去云光殿找了吴惠吴蕙兰来,且命踏风去仔细打听前朝的事。
吴蕙兰穿的是寻常的装束,匆匆赶来,进殿便问:“可是有事么?”
“无事就不许请姊姊前来么?”李蓁笑盈盈看着吴蕙兰,“姊姊近日气色好多了,可是吃了什么仙丹神药?”
“贫嘴的丫头!”吴蕙兰嗔道,便示意蓝玉出去守着,坐到了李蓁身侧,先看了一眼李蓁的小腹,道,“我记挂着你有孕,生怕出了事。”
李蓁会意,拍了拍吴蕙兰的手,安慰道:“姊姊放心,踏风她们都很谨慎,我也是,断不会出了乱子的。姊姊只管等着孩子降生后喊姊姊一声姨娘便是!”
吴蕙兰听了心里大喜,轻轻拍了拍李蓁的肚子,低声说:“你他日可要好好孝敬你的母妃。”说罢又朝李蓁道,“你方才说起仙丹神药,莫非你这昭阳殿也遭了罪?”
李蓁想了想,问:“姊姊,可是有术士来后宫作法事?”
“罢了!我说与你,是前朝来的术士,说近来陛下紫微星出世,乃大凶之兆。故而这些日子才里里外外的倒腾了一番!”吴蕙兰颇不高兴的样子,环视四周后,又道,“我瞧着只有这昭阳殿仗着你和肚子里孩子的恩宠才得以幸免。我那云光殿一日早晚两次,片刻也不许耽误了!”
“是何人?我今日听陛下提起了,可陛下不肯多说。”李蓁起身走到桌案边欲倒茶。
吴蕙兰赶快上前去帮忙,抢了茶杯自己倒,说道:“我已命绘雪打听了,叫江充,还有一个叫栾大。不知是赵破奴赵大人哪里寻来的人,好似颇有些见解,但我瞧着,十之八九也是胡说的!”
李蓁赶快说:“低声!姊姊,这样的话也说得?那可是陛下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