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这才大松一口气,踏风忙道:“主子,可要告知冠军侯?”
李蓁没想到这玉才人这样厉害,不但顷刻解决了两个人,还丝毫不让人疑心她与自己有关,简直做的天衣无缝!
霍去病竟认识这样的女子?她又凭借什么让霍去病深信不疑?
李蓁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只道:“不必。”
到了秋日,因泰山封禅被迫取消,刘彻与卫子夫便在宫中进行祈福,两人一早便进了永寿殿内诵经。刘彻到了第二日便出来了,卫子夫则继续留在永寿殿诵经三日。
李蓁因忌讳着那一日的琉璃杯的事,便也挺着肚子去了长年殿。
刘闳去念书了,故而长年殿中仅有德妃。李蓁多日未见她,再见时觉得她依旧如当日一般宠辱不惊。
“许久不见李夫人,李夫人安好?”她引着李蓁入了殿,便自己坐在了莲花软垫上。
李蓁在踏风的搀扶下坐下,道:“臣妾一切都好,娘娘呢?”
“贫尼左右不过如此了。”德妃拨弄着手上的那串翡翠佛珠,另一只手上却挂着李蓁赠与的迦南木佛珠。
她看着李蓁微笑,又道:“李夫人大喜,贫尼恭喜了。”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件小肚兜,“这肚兜是贫尼绣的,李夫人若不弃便请收下贫尼的一番心意。”
李蓁忙示意踏风,踏风接了过来递给李蓁细看。
是一件红色的肚兜,正中绣了一朵莲花。佛家里,莲花乃是观世音菩萨的宝座,是无比圣洁之物,意为祥瑞之兆。
李蓁爱惜地抚摸着肚兜,笑着说:“多谢娘娘。臣妾定会叫髆儿日日穿着它以感激娘娘恩德,受佛祖庇佑。”
德妃笑,说道:“李夫人宫中赏赐不少,这肚兜不过是一件俗物,能蒙李夫人不弃已是万幸。”
“娘娘与臣妾之间情深意重,臣妾日日感念也不够,这肚兜虽小,却是娘娘的心意,是髆儿的贴身之物,臣妾铭记在心。”
德妃顿了顿,看向李蓁说:“太子性子不受陛下赏识,二皇子、三皇子尚且年幼,李夫人若是产下四皇子,可想……”
“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臣妾不求其他,只盼着一切顺其自然罢。”
德妃缓缓点头,赞赏之意溢于言表,道:“顺应天时方是上策。”说罢德妃闭上了眼,道,“李夫人怀有身孕需多加小心,不管何人都需戒备着。宫中从来不缺心狠手辣之人,稍稍不慎变会犯下大错。”
“臣妾谨遵娘娘教导。”李蓁由踏风搀扶着起身行礼。
德妃又道:“巫术不可助长,若是运用不当则会反噬其主,李夫人还需见好就收。贫尼赠李夫人一串佛珠,以庇佑护主。李夫人,秋日天凉,不便久留,请罢。”
李蓁上前去双手接着那佛珠,是一串用白玉制作的九九归一珠,李蓁见着便喜欢,道:“臣妾谢娘娘,臣妾告退。”
李蓁走出长年殿,便将佛珠戴在了脖颈上,又在殿外立了半晌,只是默默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
踏风见风大,忙叫长顺和于安给挡了风,却也劝道:“主子,早些回罢,太医说近来便会生产,可要仔细些。”
李蓁轻拂着肚子,道:“德妃心中通透如明镜,视其色,其接物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其入人如时雨之润;胸怀洞然,彻视无间,美言不足以形容。”
长顺没听懂,却也知道德妃是好人,便道:“主子当记着德妃娘娘的话才是,只怕眼下要提防的人数不胜数!”
李蓁转身往回走,道:“踏风,你亲自去给玉才人送口信,就说她玩的那些巫术暂且到此,不可再继续。”
于安道:“那玉才人性子和邢贵人有几分相像,可不见得会听。”
李蓁沉吟道:“她既是来助我的,便需一切听我。去罢。”
踏风点头,让长顺扶着李蓁,方才捡偏僻的路快步离去。
行至承光殿,李蓁远远地瞧见尹琼华正在外殿静坐绣花,便道,“长顺,既到了,不若去瞧瞧尹良娣罢。”
“诺。”
李蓁才踏出一步,脖颈上的白玉佛珠忽的散开了,叮叮当当散了一地,李蓁来不及停下,脚踩到佛珠,猛地一滑。
“主子!”也不知有几人在喊。
于安眼疾手快横身垫在李蓁身下,长顺也扯着李蓁的手肘不肯撒手,但李蓁身形笨重,当即倒在了地上。
“主子!主子可摔着?”长顺跌坐在地上忙看李蓁。
李蓁只觉得肚子剧痛,咬着牙道:“去请太医……”
长顺吓得一愣。
于安慌忙起身,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李夫人要生了,要生了——”
正在承光殿中的尹琼华忽的听见喊声,先是一愣,继而问惜露,“惜露,你可听见外头的声响?”
惜露道:“听见了,可李夫人好好的怎会来承光殿呢?”
两人正说着,只见长顺抱着脸色惨白的李蓁冲进来,匆匆道:“奴才见过尹良娣,求求尹良娣快些救救主子!”
尹琼华一见长顺吓得慌忙成这样,又看李蓁半晕了过去,裙摆上尽是羊水,噔的站起身,匆匆吩咐:“去请太医和陛下来!惜露,命人烧水,长顺,快些将姊姊放进我殿中去。快!”
长顺忙抱着李蓁入内殿。
李蓁昏昏沉沉醒来,见到尹琼华正守在塌旁喊道:“姊姊,姊姊?姊姊醒醒!”
“琼华……”
“姊姊!姊姊,怎会突然如此呢?还有一月方才生产不是么?”
李蓁不明白那佛珠如何会突然散开,却知道是有人动了手脚。但那人绝不是德妃。看来,德妃也成了嫁祸的对象。
“此事……不可说……”李蓁拼尽力气吐出几个字。
长顺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尹良娣救救主子!眼下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尹良娣精通医术,救救主子!”说罢便跪下连连磕头。
尹琼华道:“本宫自当救姊姊。”又看向李蓁道,“姊姊,你莫怕,我定护着你们母子平安。”
李蓁闻言,安心地点点头。
尹琼华正要剪开李蓁的衣裙,刘彻快步入内,边走边说:“如何会如此?蓁儿在何处?”说罢径直来到床榻边一把握住李蓁的手,“蓁儿,朕来了。”
李蓁微微一笑,虚弱地说:“陛下……臣妾……”
“别说话,朕来了,你们母子定无事。”刘彻示意太医上前。
尹琼华见太医来了便赶快退开,却道:“本宫看过了,羊水已破,可孩子却不见出来,想必是来得突然,孩子还不想出来。”
李蓁忽的大喊了一声,模样极其痛苦,刘彻急急说:“太医!”
卫子夫上前来说:“陛下,还请陛下到外殿等候。”
刘彻这才清醒过来,只好拍了拍李蓁的手背,站起身道:“朕不许你出任何乱子!”说罢扭头便出去了。
刘彻坐在外殿心烦意乱,可他却未表现出任何的焦躁不安,依旧如往日一般静静跪坐,一口一口喝着茶。
尹琼华见到李蓁如此,不禁想起上一次自己小产,早已经吓得手脚瘫软,怔怔坐在软垫上不说话。
卫子夫却道:“陛下,李夫人已经到了八月,想来是无碍的,陛下且宽心。”
刘彻点点头道:“朕知道。尹良娣,李夫人如何会突然如此?”
尹琼华还在出神,惜露慌忙推了一下她,她回过神怔怔看着刘彻。
卫子夫道:“陛下问你李夫人如何会在承光殿突然生产。”
尹琼华忙起身道:“臣妾不知。只是在外殿绣花时听见外头的喊声,待回过神正要命人出去瞧的时候,长顺便抱着蓁姊姊进来了。”
卫子夫道:“长顺来回话。”
长顺上前跪下,道:“回陛下,回皇后娘娘,是……”长顺正要说佛珠之事,忽想起李蓁方才交代的话,便道,“是主子不慎滑倒了,奴才也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来得快,奴才求陛下饶命!”
尹琼华也知道此事蹊跷,便道:“陛下,想来是蓁姊姊未走稳,长顺他们是跟着蓁姊姊多年的人了,不会这般毛手毛脚。”
刘彻无心多说,“今日伺候李夫人的宫人都送去永巷。”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玉才人等人正巧赶来,玉才人一见这阵仗也明白了几分。吴蕙兰匆匆问:“蓁儿呢?可好?”
卫子夫瞧了一眼里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刘彻挥手,羽林军立即入内要带走长顺几人,玉才人跪下道:“陛下,李夫人产子来得突然,臣妾算过,不宜有血光之灾,还请陛下为了李夫人与皇子暂且饶过这几个宫人,待李夫人定夺。”
刘彻对玉才人的话深信不疑,便道:“那便暂且如此。”
众人正沉默时,太医匆匆出来跪下,道:“陛下,李夫人难产,微臣斗胆问陛下。”
刘彻见太医神色紧张,又听到“难产”两字,登时大怒,站起身说:“你给朕听清楚了,若是有了什么损害朕要你全家陪葬!”
卫子夫也起身道:“太医要问什么?”
太医有些为难,半晌才说:“陛下,若是半盏茶后还是难以顺利诞下皇子,微臣只能保住一人。不知陛下是要保大保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吴蕙兰瞪着眼睛看向刘彻,心中盼着刘彻能对李蓁有几分真情。卫子夫则难分出息怒,蹙着眉不语,默默坐下了。祥昭容虽蹙着眉,却看得出眉眼间隐约的笑意。贤妃则不惊不喜,淡淡喝茶。尹琼华也是一副惊慌的模样,看着刘彻。
玉才人不语看,只是看着刘彻。
刘彻久久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都不敢插嘴。
太医等的焦急,便道:“微臣斗胆,还请陛下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