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德妃之间的情谊我略知一二,你和邢兴儿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虽然没有明着助你,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和你一边的。你不在这些年,她没有少帮我。当日李延年和吴蕙兰的事,若非是她养的八哥出来,只怕你见不到你兄长了。”
李蓁起身,行到桌案边缓缓坐下,开始煮茶,幽幽道:“她过去在冷宫,我助了她,如今出来了。很多事,她看惯了,所以冷漠,你和她都是我信任的人,无须多问。”说罢朝门外说,“告诉她们本宫与良妃有话单独说。”
“臣妾拜见良妃娘娘,拜见钩戈夫人。”殿外却已经传来那两位妃嫔的声音。
李蓁无奈看向烟箬,烟箬耸耸肩,低声道:“只怕在后宫里人人都知道,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了钩戈夫人。”
吕美人缓缓入内,一头的金钗步摇摇摇欲坠,配上堕马髻,倒真是美艳不可比拟。“臣妾拜见……”
烟箬抬手,“本宫乏了,去内殿休息,你们与钩戈夫人说说话罢。”说罢起身就走。
李蓁领头行礼,“臣妾恭送良妃娘娘。”
三人坐下,吕美人长相甜美,笑起来还有一对小酒窝,倒确实是佳人。她说:“钩戈夫人,臣妾多次前去钩戈殿拜见,不巧都不得见夫人一面,如今见到,夫人果真是绝色之貌,臣妾自愧不如。”
“本宫年纪不小了,昔日容颜早已不在,不如你们,是初春的花,正好。”李蓁莞尔一笑,随手拨弄着香炉上的青烟。
“钩戈夫人说笑,陛下昨日还跟臣妾说,钩戈夫人是陛下见过最美的女子呢!”孔才人奉承道。
李蓁不想与她们多说,正想着如何脱身,吕美人道:“钩戈夫人,臣妾是淮南人,那里有一种名茶,请钩戈夫人一品。”
“淮南人?”李蓁想起了吴蕙兰,温和一笑,“本宫有一故友也是淮南人氏,巧了。”
吕美人闻言大喜,孔才人却哭丧着脸不说话。吕美人越发得意,端着茶水上前来递给了李蓁。
李蓁接过来嗅了嗅,还未入口却感到胃里一阵恶心,扭头便干呕不止。
“你的茶里有毒!”孔才人一口咬定,指着吕美人就说。
于安闻言,吓得立马上前压住了吕美人,喊道:“来人!快来人!请太医令!”
烟箬听到声响,从内殿出来,只见李蓁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干呕不止,踏风也急,却不知究竟怎么了。
烟箬一步上前,“怎么回事?”
李蓁一把握住烟箬的衣袖,定定看着烟箬,吐出几个字,“不是……她们……”
“主子!主子!”踏风喊。
“臣妾不知!臣妾不知!良妃娘娘明察!臣妾并未下毒,臣妾怎敢暗害钩戈夫人!娘娘明察!”吕美人早吓破了胆,哭的梨花带雨,十分失态。
“不是你又是谁?”孔才人厉声说。
烟箬怒斥:“够了!这里是本宫的寝殿,由不得你们胡说八道!于安,松开她,你亲自去宣室殿请陛下来。”
“诺。”
结果却是惊人的。
——李蓁有孕两月了。
刘彻已年过半百,竟然老来得子,喜不自胜,当即下令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且进封四品以下的妃嫔各升一等,而吕美人将功补过,不升不降。同时,李蓁加封为淑妃。
李蓁虽欢喜,却推掉了协理后宫一职,交给了烟箬。而吴蕙兰的女儿阳石公主也交给了邢兴儿。
邢兴儿匆匆来找李蓁,“孩子交给我做什么?”
李蓁掩嘴笑,“知道你不喜喧闹。烟箬要照顾鄂邑盖公主,还要协理后宫,只怕对付祥贵妃都应接不暇,再也无暇照顾频儿。交给你,本宫才安心。”
“还有德妃。”
李蓁摇头,“德妃娘娘与我们走得近反倒不好。你忘了?在泰山时若非是她,陛下只怕也不会轻易信了我们。且频儿性子泼辣,只怕去了长年殿反倒扰了德妃清修。”说罢笑睨着邢兴儿,“与你的性子,本宫瞧着倒是合得来些。”
邢兴儿还是不甘心,“你还有别的安排。”
李蓁见瞒不过,淡淡点点头。
“什么安排?”
“你我之间,我不曾害过你。今次……你便再如当年在冷宫一般,只需做一件事。”李蓁定定看着邢兴儿,眼神里满是坚定,吐出一个字:“等。”
太始二年。
德妃静静敲着木鱼,那咚、咚、咚的闷响,一声一声将李蓁的心绪平静。
李蓁闭眼假寐,突然感觉一阵恶心,立即干呕起来。
声止。
“踏风,去拿些酸梅来给淑妃。”静坐于钩戈殿莲花座上的德妃闭着眼吩咐道。
湘妃塌上的李蓁道:“不必。”又朝德妃歉然一笑,“臣妾害口实在厉害,扰了娘娘的清静,罪过。”
“已是六月的身孕了,竟然还害口这样厉害?“德妃稍稍有些惊讶。
踏风上前来顺着李蓁的气,递了茶杯给李蓁,道:“德主子明察,主子这一次有孕倒真是折腾。半夜睡不着,孩子闹腾的厉害,白日里什么也吃不下,吃了便吐,当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德妃看了一眼李蓁,温和地问:“可告诉了陛下?”
李蓁点头,“这几日陛下都过来看过,太医令也无法,陛下看了也是一样的。”说罢轻抚着肚子,笑说,“只怕这孩子是个闹腾的人儿。”
“主子,外头吕美人求见。”于安在外殿说道。
李蓁和德妃短暂对视,李蓁在踏风的搀扶下坐起身,淡淡说:“这吕美人来的也未免勤了些。娘娘,臣妾眼下有法子对付祥贵妃,只是需娘娘相助。”
德妃轻轻敲起木鱼,又闭上了眼,道:“虎有害人意,不可纵虎归山,然。”
李蓁一笑,朝外头道,“请进来。”
“臣妾拜见淑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吕美人行礼毕,看见静坐一旁的德妃,稍显惊讶,又行礼道,“臣妾拜见德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妃不理会,依旧闭眼敲着木鱼。
李蓁道:“可。吕美人今日怎么来了?”
吕美人端着一个食盒,笑着说:“臣妾听闻淑妃娘娘害口厉害,亲手做了些点心送来。这些是桂花糕,臣妾听宫里的人说,淑妃娘娘爱吃,这便特意做了些。”说着看了一眼德妃,“不想德妃娘娘也在,倒是未免做的少了。”
“吕美人破费,贫尼不食这些红尘之物,贫尼谢过了。”德妃平平淡淡回了一句。
李蓁示意踏风,踏风接过,“谢吕美人的心意了,奴婢替主子先收着。”
待踏风放下食盒,李蓁瞥了一眼那食盒,笑着说:“本宫就谢过吕美人心意了。”吕美人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蓁会意,道,“吕美人,本宫听闻孔良娣也有了身孕?”
吕美人果然闻言色变,但也算冷静,强压着怒气点了点头。
“你与孔良娣同时入宫,理当互相照应。她如今有孕,陛下忙于前朝,很少来看本宫,只怕更是无暇顾及她,你需替皇后和本宫多多照拂她。”
吕美人只得不情愿点点头,“臣妾谨遵淑妃娘娘教诲,臣妾告退。”
“慢着。”李蓁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嵌米珠喜在眼前头花,道:“这是本宫很喜欢的头花,是昔日陛下赏的。今日便赏了你,你也无须担心,你的心思,本宫明白的。”
吕美人看着李蓁稍显惊讶。
她身旁的女官忙低声提醒,“主子。”
她恍然回过神,双手接过头花,点头说:“臣妾谢娘娘赏赐,臣妾明白陛下、娘娘的心意,臣妾告退。”
待她一走,踏风进殿来说:“主子,于安找人盯着吕美人,说是她这几日都往祥贵妃那里去了……”
李蓁点头,“本宫知道,她是祥贵妃的人。”说着缓缓站起身,走到桌案边把玩着今日少府刚送来的玉兰花,“那桂花糕便扔了。”
“主子觉着有毒?”于安问。
德妃忽的忍俊不禁,道:“吕美人这样的女子,祥贵妃竟然也笼络?贫尼要恭喜淑妃了。”
李蓁一笑,修剪着玉兰花,道:“吕美人下毒想害本宫的孩子,只怕不是祥贵妃的主意。祥贵妃……”李蓁沉思。
“只怕是祥贵妃授意她下手,可她自个儿琢磨了这么个蠢笨的法子。当真是蠢人!”蓝玉捧着几碟小吃进殿来。
“那主子……要不要奴才去……”于安征询道。
李蓁忍俊不禁,摇头说:“无妨。吕美人这样,反倒好,省得祥贵妃耐不住便又出了别的主意。有吕美人这样的,倒也放心些。于安,你命人看紧些就是了。”
“诺。”于安点头。
谁知于安刚出去便又回来了,“主子,孔良娣来了。”
孔氏?她刚刚有了身孕,极其小心,怎么今日大费周章来了?
李蓁请了她进来。
“臣妾拜见……”
李蓁忙道,“不必多礼,你既然有了孕,虚礼面都免了去。踏风,赐座。”
孔良娣谢了恩,却没有坐,反倒瞥了一眼德妃,严肃地说,“臣妾有要事单独告知淑妃娘娘。”
李蓁道:“噢?”说罢想了想说,“那便……你随本宫去园子里走走罢。”
“诺。”
踏风搀着李蓁先行,孔良娣紧随。
“淑妃娘娘,今日吕美人可前来拜访过?”孔良娣倒是一点也不绕弯子。
李蓁道:“来过又如何?未来过,又如何?”
“淑妃娘娘,臣妾有孕在身,与娘娘是一般心思的。谁若是敢伤害腹中的孩儿,臣妾绝不……”孔良娣说到这里,声音又低了低,“吕美人欲害娘娘,娘娘务必小心。”
李蓁心神一震,却平平淡淡说:“本宫自有计较。”
“娘娘,娘娘,吕美人定不会手下留情,娘娘务必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