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外精赤着上身,挽着灰色长发的毛小龙闷头赶车,丝毫不搭理石见月的话茬,因为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石见月喊饿本就是让他见怪不怪的事情,重点是,从一大早赶车到晌午,两人一马都已经饥肠辘辘,更重要的是,石见月喊饿已经喊了一个时辰,若是他每一句都回答的话,恐怕早已经口干而死。
任她去叫吧,看她能叫多久……
石见月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有规律的嘟囔,所以压根也没指望毛小龙能搭理她,她只是觉得,如果再不吃饭的话,她恐怕就要出去把车厢外面的那个男人给吃了。
想着,石见月的嘴角扬起一丝坏笑,俯身向前,砰一声推开了马车的门。
“吁……”毛小龙被吓了一跳。车厢门狠狠地拍打在他裸露着的后背上,他急急忙忙地拽住了缰绳。
回头一看,只见石见月也被忽然停下的马车给惊着了,秀气的脸儿正嵌在门缝间,大大的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毛小龙无奈,于是干脆将马车靠了边停下来,将搭在肩头的衣服抛进车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时间。古铜色的皮肤便在阳光下展露无余,结实的胸肌,小腹上优美的流线,都沁着细密的汗珠,一闪一闪的,石见月不禁看呆了。
毛小龙擦了擦汗,看见石见月那痴痴的眼神,不禁邪邪一笑,凑上前去:“小娘子,还没有拜堂呢,就已经垂涎为夫的美色了么?”
“啊?”石见月这才反应过来,不禁羞红的脸颊,依旧嘴硬道:“你能有什么美色可看?当年我把你捡回来,你浑身骨头都碎了,身上哪一处我没有看过?”
“哦?是么?那么……你觉得为夫疼你的地方是不是也很优秀呢?”毛小龙痞气地笑着。
石见月的脸更加红得像要滴下血来。她咬咬下唇,一巴掌就招呼过去:“你个贼!”
毛小龙身子一闪,捉住了她的手腕,继续笑道:“既然我不入赘神月宫,你就得嫁入龙门,龙门可是很讲究女人三从四德的哟!”
石见月羞红着小脸,用力抽回手来,长发一甩,羞涩笑道:“谁要嫁你!”
两人正一言我一语地打闹着,便看见对面飞速奔来一骑快马,这样炎热的天气里,马上一人竟然穿着黑色劲装,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襟,但是此人却像没有察觉到一般,凝神打马,不见疲惫之色。
石见月的目光被马上的人吸引过去,闷闷道:“他怎么都不热?”
毛小龙摇了摇头,此人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他便感觉,这人不简单!
毛小龙忽然没有了玩闹的心思,催着石见月上车:“你要是还想吃东西的话,就赶紧赶路,免得错过了饭点……”
毛小龙的话音还没落,石见月便“哧溜”钻进了车厢,端端正正坐着的样子,就好像她从来都没下来过一样……
晌午十分,两人终于赶到了一处小城,县城里道路平整,路边的商铺都挂着各自的招牌,不少店还将摊位支出门外来,过往的行人不络绎不绝,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均不绝于耳。
城中主街路口有一处酒肆,石见月看见随风摇摆的旗子上书写的大大的“酒”字之后,就再也不肯走了,无奈,两人歇了下来,点了一壶当地的米酒,和两碗阳春面。坐在凉棚下乘凉。
待面端上来之后,石见月急不可耐地将一碗面一扫而光,朴实的老板笑着看着石见月,带她吃完之后又问道:“姑娘可还要再来一碗?”
“要……嗯……”石见月大口大口地喝着清甜的米酒,含糊不清地点着头。
毛小龙看着石见月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皱眉笑了笑,轻轻地将自己的那碗面推到了她的面前去。
石见月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往嘴里塞,正在大块朵颐之际,斜里一个小巷里便有钻出一个汉子,手中抱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一路往城门方向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妇,披头散发地跟在后面,她的后面,更是跟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少妇哭哭啼啼地追赶着抱着孩子的大汉,一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个跟头,一只脚还光着,想必是跑丢了一只鞋。
石见月用力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好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少妇的声音渐渐清晰:“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大汉充耳不闻,依旧迈着大步朝前走,少妇累得走不动了,艰难地在地上爬了两步,大哭着叫道:“把孩子还给我!不关他的事情……”
后面跟着的人群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指指点点地议论,此时竟然也一个上前帮忙的也没有。
汉子手中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鼻涕都流到了嘴里,尖着嗓子叫道:“娘……娘……”
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子么?石见月是忍不了了,她重重地把手中的碗一摔,手中两根筷子便“嗖嗖”地射了出去。
石见月这一手露得极好,连毛小龙都忍不住要为她叫好,她这筷子,没射中人,不偏不倚地,一根钉在了汉子左脚的鞋尖,另一根钉在汉子右脚的鞋跟。
忽然被东西绊住,汉子重心不稳,一个趔趄便向前倒去,连手中的孩子都没抱稳,直直地甩了出去。
孩子被高高地抛起,若是落回地面上,必定会摔成中伤,旁边一群人都看得呆住了,暗暗感叹这孩子要提前见阎王了。
怎料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闪过,众人没有听见孩子落地的声音。
众人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敞着衣衫,露出见状胸肌的灰发男人站在面前,一只手中正稳稳地抱着被吓傻了的孩子。不消说,此人必是毛小龙无疑。
少妇见到孩子没事,连忙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摔倒在地的汉子大为不满,甩掉被钉在地上的两只鞋,赤脚站起来道:“是谁?”说着话,虎视眈眈地怒视着毛小龙。
“是我!”灵秀的声音如一汪泉水一般让人心神一凝,回首一看,一位一身红裙的姑娘坐在酒肆的凉棚下,她一手端着盛满米酒的碗,一边忽闪着大眼睛,无辜地看向大汉。
这样漂亮的姑娘……
大汉怔了怔,又拉下了脸来:“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挡本大爷的路?”
石见月的大眼睛弯了弯,笑眯眯地说:“本姑娘最讨厌的就是大嗓门。恶脾气,欺负完女人又欺负孩子的臭男人了,很不巧,这几样你全部都符合!”
“你!”大汉手一指石见月,就要冲上去。怎料被毛小龙一把按住了肩膀,任他怎样挣扎也逃不脱。
毛小龙邪气地一笑道:“找我女人的麻烦,先来问过我!”
这时,少妇已经到了毛小龙的面前,接过孩子,对着毛小龙连连致谢。
大汉忽然来了气,怒视着少妇道:“你个臭女人,你以为有人帮着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害人了吗?”
少妇眼中尽是惊恐:“徐大哥,真的不是小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大汉眸子中冒出红光,恶狠狠地说:“别狡辩了,他就是个不祥的孩子!会给人带来灾难!你还是赶紧把他给宰了,以免祸害更多的人!”
少妇惊恐地摇头,泪水都被甩了出来:“不……跟小庆没有关系!你们都说错了!”
石见月听了他俩的对话,很是好奇,便走上前来问道:“这位大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妇紧紧地抱着孩子,抽泣着道来:“城中的睿赋学堂死了几个学生,他们就说是我儿子给他们带来了不祥之气,把他们害死了……可是,我儿子明明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才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现在他们要把我儿子带走烧死……”
少妇的哭声见大,石见月咬牙的声音见大。
石见月怒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孩子害死了学生?”
少妇摇摇头:“没有,只是每次发现尸体后不久,附近总是会找到小庆,所以……他们说是小庆害的……”
毛小龙无奈叹道:“无稽之谈,你们母子走吧!”
少妇连忙谢过,抱着孩子就要走,怎料后面围观的众人忽然躁动起来:“不能放她走!”
石见月忿忿不平道:“你们还想怎么样?光天化日之下要谋害人命吗?”
围观众人不满:“她若是走了!还会孩子更多的人!”
毛小龙看了看孩子清澈畏惧的眸子,忽然直起身来,淡淡地说:“我可以去查学生们的死因,用来证实,是不是小庆所为!”
“不行!你凭什么证明他不是害人精!”
毛小龙懒得理他,淡淡出声:“证据!你们没有人亲眼看见小庆害死了人,就不要妄加揣测!十天之内,我必定会把真相告诉大家!”
众人皆一愣,纷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被绊倒的孩子知道这面前这两人的武功高深莫测,应该是个什么高手,有点不敢叫嚣,想了想道:“十天太长!六天!给你六天的时间来证明他们是无辜的,否则!我还是会拿他来偿命!”
毛小龙毫不犹豫地对上了汉子的眸子,点头道:“好!”
徐姓汉子名叫徐峰,在城中富甲一方的于老爷当差。于老爷在这城里,算是跺跺脚地面都要晃三晃的人物,平日里谁家有了困难,于老爷都肯倾囊相助,若是谁家儿子进京考试没有盘缠,只管去找于老爷,若是谁家闹了矛盾,也都去找于老爷评理,渐渐地,于老爷成了小城百姓的主心骨。
这一次,睿赋书院的学生暴毙,每逢有人目击,那么小庆必定就在不远处,有人说,小孩子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能跟不干净的东西说话,很有可能,就是他招来了什么怨念,害死了那些学生。于是流言越传越烈,以至于到后来,人人都相信小庆是个会招来灾祸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未出生就克死了爷爷,出生不久就克死了父亲,克得母亲至今都嫁不出去,只能靠做杂活为生。
毛小龙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慢慢也明白了大概的意思,于是陪着石见月将母子俩送回家,回头叫徐峰领着就去了睿赋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