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痕最看重的,不是这位少将军的商业头脑和发明的那些商品,而是那些武器。若非如此,他岂肯亲自到了这里,和这位少将军折节下交,以兄弟朋友论交。
“那自然是有机会的,碧痕兄想喝明日小弟在府中宴请碧痕兄,为兄长接风洗尘,却不知道兄长可有时间抽暇前往。”
“擎宇相邀,愚兄必定前往。”
“如此,明日正午,我派人来接兄长前去。”
“无需劳动贤弟费心,爷自行前去就好,叨扰之处,贤弟莫怪。”
赫连曼秋举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在她面前自称“爷”,这位碧痕公子显然身份不凡,真正的身份可能比她这位冒牌的军州少将军,要高很多。
不经意间,这位碧痕公子言语举动中,就透出高贵气息,高人一等俯视的目光。不是有意,而是无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擎宇可曾想过,去京都看看,将店铺开到京都?”
“如今擎宇乃是待罪之身,不能去想太多,尚不知有何结果下来。”
“擎宇高才,若是皇上得知擎宇惊世才华,当今圣上乃是爱才惜才之明君,定会赦免擎宇的罪过。何况赫连山将军,宁死抵御鲜卑异族,此事若是上达天听,圣上必定降下天恩,赦免赫连一族。”
赫连曼秋清冷一笑,这人处处为那个老家伙说好话,难道是那个老家伙的亲儿子吗?
“尚未请教兄长尊姓?”
“愚兄姓黄。”
“是皇帝的皇,还是金黄的黄?”
清浅笑意淡如云烟,飘渺难寻,她的目光看着碧痕,却是透过碧痕的脸,在追忆另外一个人,她心爱的弟弟,过早故去的弟弟,被人所杀,惨死的弟弟!
碧痕心中一震,这位少将军非同一般,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黄”,“皇”,他姓哪个?
一抹淡雅莫名笑意,在碧痕唇角翘起,这位从未离开过军州的少将军,不可能认识他,也不该知道他太多,而他的身份不可轻易泄露。
“爷听闻擎宇有意扩大生意,只是一个军州岂不是太小了吗?擎宇如果有意,愚兄愿意和擎宇合作,将店铺开到京都,开到大衡皇朝的每一个州。”
赫连曼秋轻笑不语,碧痕是什么人她不清楚,肯和碧痕在这里废话,是因为碧痕有着一张和她弟弟相同的脸,而不是因为碧痕背后的身份和势力,更不是要借助碧痕的力量。
有一种感觉,这位碧痕公子背后的势力,不是如今的她,能惹得起。
“擎宇不过一介少年,何敢有那么大的奢望,惟愿可以让军州将士和家眷衣食无忧而已。”
刚刚在方毅成的府邸说过,想把店铺开到京都去,黄碧痕就送上门来,真是无巧不成书,是她在方毅成府邸说过的那些话传了出去,还是这位碧痕公子,有意在探查什么?
这位黄公子,不简单!
“擎宇若是愿意,爷任凭你开条件,但是你的商品货物,只能交给爷去经销。”
如玉修长手指,静静端着半杯茶,青瓷兰花的茶杯,在黄碧痕的手中微微转动,他靠在椅子后背上,微微仰着头,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气势,淡淡看着赫连曼秋。
“小弟的东西答应交给方家去经销,方家不惜毁家纾难,多次捐助军需财物,小弟此乃是对方家的报答。”
“方家而已!”
黄碧痕轻笑说了一句,淡如清风的语气,却是隐隐蕴含说不出的霸气和轻蔑。
赫连曼秋心一沉,她或许不用忌惮害怕黄碧痕,如今她是军州的少将军,虽然是待罪之身,却是甘予玄的部下。有甘予玄在,即便是朝廷也不能轻易动她,要给甘予玄几分薄面。
为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驳了甘予玄的脸面,那位老奸巨猾心机深沉的老家伙,该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军州被甘予玄纳入囊中,那个老家伙也只能示恩,答应甘予玄上表,表示对甘予玄的厚恩宠信,安抚甘予玄和军州的心。
律王暗中勾结鲜卑的事情,却不知那个老家伙是否知道,该不会毫无所知,皇子暗中勾结异族,那位律王殿下,是活腻了吗?
有明王作为前车之鉴,那位律王殿下,怎么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暗中和鲜卑异族勾结,眉来眼去。她忽然想起,如今的明王逃亡之后,似乎也和某个鲜卑部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靠着哪个鲜卑部落,逃亡在北疆之外,保住了一条小命。
可惜,曾经高贵的大衡皇朝殿下,如今也是一条丧家犬,流落在北疆之外的异族,仰人鼻息而已。
“方家就是小弟,小弟就是方家,虽则是方家经销,利益却是小弟得到,兄长莫非是要对方家动手吗?方家小小商户,当不会被兄长看在眼中才是。”
“擎宇言之有理,一个小小的方家,还不能入爷的眼。擎宇今晚回去,可以细细思量一番,爷明日正午去拜访擎宇贤弟。”
“如此,小弟恭候兄长大驾,为兄长准备肯德基如何?”
她相信,如果黄碧痕就是弟弟,听到肯德基,必定会有一些反映,曾经那样东西,是弟弟的最爱,好多年的最爱。
“肯德鸡是什么鸡?”
黄碧痕笑着问了一句,今日的烧烤味道果然是香飘出庭院,他虽然未曾品尝到,却是嗅到了那种味道,很想品尝一下。不想此刻,从这位少将军的口中,又说出一个新的名词。
那种有着奇怪名字的鸡,应该只是有着特殊做法的一种鸡,他尚不如何放在眼中。
亲自到军州来,本是暗中行事,没有想见赫连家的人,甚至不愿意被甘予玄得知。不想这些时日,却是听到了太多关于这位少将军的事情,还有那些他发明的武器。
一抹柔和淡笑,成竹在胸的笑意,在黄碧痕唇角翘起,这位少将军他想要,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把握在手中,太过可惜。
更可惜的是,他晚来了一步,赫连擎宇如今是甘予玄的部下,被甘予玄保护。想从甘予玄的手下抢人,难度颇大。若是这位少年有意,也不是做不到,到底这大衡皇朝,乃是皇家的天下江山,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少年。
“擎宇若有意去京都,上达天听,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黄碧痕忽然淡淡说出这样一句话,更加深了赫连曼秋对黄碧痕的猜疑。
“天色已晚,小弟不叨扰兄长,明日恭候兄长大驾光临。”
一番试探后,赫连曼秋有点失望,从黄碧痕的身上,她不曾看出漏洞和痕迹,找到属于弟弟的东西。
抱拳告辞,黄碧痕起身,送赫连曼秋到楼梯口,亲兵过来抬起轮椅,走下楼梯。
“主上……”
一声轻微的话语,传入赫连曼秋的耳中,她微微垂下眼睑,克制住想回头去看的冲动,被亲兵抬出茶楼的大门。刚才在门口,她忽然听到楼上那一声轻微到极点的呼唤,绝不会听错,黄碧痕的手下,称呼黄碧痕为“主上”!
“主上”,这个称呼不是谁都能担得起,豪商富户再有权势地位,也当不起这样的称呼,大臣也当不起。
唯有皇族,有封号的贵族,才能担当得起这样的称呼。
甘予玄若非有着一等擎天侯的封号,他的属下众将,也是不敢称呼甘予玄为“主上”的,只能用其他的称呼的代替。
朝廷中,职位再高的官员,若没有公侯的封号,也是不得被手下称之为“主上”,此乃是僭越。
那位年轻的公子,被人称为主上,果然是京都那个老家伙的亲儿子吗?难怪为皇上那个老家伙,说了许多的好话。
自古权力之争,残酷而血腥,没有回头路,更没有父子兄弟亲情在。
赫连曼秋坐在马车上,眼神明灭,明王意欲夺位事败的事情尚未结束,因为此事军州陷入危机,那位黄碧痕公子若是皇子,也不会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毫无所动吧?
只是他身为高贵的皇子,如何能离开京都,到了军州这种地方?
是那个老家伙的意思?还是这位黄公子,偷偷跑过来视察他的店铺?
冷笑,霜雪般的寒洌,老家伙绝不可能坐视军州的一切不理,黄碧痕若是皇子,也绝不可能偷偷离开京都不被老家伙知道。或许这是老家伙另外的一步棋,或许是黄碧痕另外有什么筹谋,也和律王一般,是为了军州而来。
“意伯,京都的老家伙有几个儿子?”
“老家伙?少将军是问……”
何意回头看着车帘,一时间不知道赫连曼秋问的谁,他再也想不到,皇上在赫连曼秋的口中,就是那个“老家伙”。
“就是皇宫中的那个老家伙,有几个皇子?”
“少将军,您不可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何意脸色大变,铁青着脸盯着车帘,似要将车帘盯出一个大洞来。
“这样称呼算是客气,若非他,军州如何会有如今的惨状,我父亲如何会死,军州将士如何会死伤惨重。”
赫连曼秋语气幽寒,没有恨意唯有寒洌,何意身子一震,他从未这样想过。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想杀谁甚至不需要理由,何况军州本来是明王的辖地,明王谋逆,军州因为明王的事情受到牵连,也是情理之中。
“少将军,如今您身份不同,且请少将军谨言慎行。”
车帘中,传出赫连曼秋的冷笑声,到底是异世界的古代,皇权至上的时代,何意该是被她的话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