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庆峰回头紧紧在血剑的手上握了一下:“大哥,都交给你了!”
“好兄弟,我等你回来!”
血剑蓦然转过头去,不肯再去多看狄庆峰一眼,他如何会不知道,狄庆峰这一番出去,就是去送死!
莫干城中的人马,在夜色降临之时,终于打开了莫干城的城门,城门对面不远,排列无数铁蹄雄兵,利箭对准他们的身躯。这些莫干城军州的将士们,互相搀扶着,踉跄地从城门走了出来,不时有人跌倒在地,被旁边的同伴们搀扶起来,继续缓步向前走。
他们的身后,跟着战马,那些战马的身上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兵刃发出些微的寒光。
“军州就剩下这一点人了?”
“还能有多少,他们本来也不过才一千人,这些日子被杀的差不多了。”
鲜卑将士们,高高地坐在马背上,傲然看着这些出来向他们归降的人。
有人催马来到这些人的面前,冷冷地看着被搀扶着,走在最前面的一员年轻将领的身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带着病态的青白之色,眸子暗淡无光,似乎连路都走不稳,身上也没有带着刀。
甚至连铠甲也没有穿,一身破败的衣服在风中飘摆,他似乎已经连铠甲的重量都无法负担。
他左右身后的人,都低着头脚步虚浮,精神倦怠疲惫,一步步向前移动无力的脚步。
“你就是他们的将领?”
“是,末将狄庆峰,拜见将军。”
狄庆峰躬身摇摇晃晃地向马上的将领施礼,微微抬头向对面看了过去,今夜就是最后一夜,最后能看到星光的一夜,他在这个世间最后的一个夜晚。
真美!
抬头看去,无边无际的夜幕上,镶嵌无数熠熠生辉的宝石,闪烁幽幽寒光,风中送来青草的清香,塞外北国的夜景,真美!
“你跟我去见将军!”
“是。”
狄庆峰摇摇晃晃推开了左右搀扶他的手,用力在两个人的手臂上握了一下,跟在马的后面,踉跄着向前方独自走了过去。
“噗通……”
他跌倒在地,咬着牙一声不吭,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不停地在夜风中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再一次跌倒。
马背上的将领微微蹙眉,拨马到了狄庆峰的身边,伸手一把将狄庆峰拎在手中,用一只手拎住狄庆峰的腰带,带着狄庆峰来到将军的面前,甩手把狄庆峰扔在地面上。
狄庆峰蹙紧剑眉,咬牙忍住疼痛,费力地从地上想站起来。
抬眼,正迎上一双狠戾满是杀意的眸子,他笑了一下,沉重急促地喘息着。
“还不向我家殿下叩拜求饶。”
“殿下?敢问是哪一位殿下?”
狄庆峰的目光落在马背上那个人的脸上,终于翻身坐了起来,微微地垂下眼睑:“原来是七殿下到此,末将不知殿下到此,多有失礼请殿下恕罪。”
他翻身艰难地跪在地上,低头拜了下去:“军州狄庆峰,拜见七王子,求降来迟,请殿下恕罪。”
微弱略带颤意的声音,透出说不出的虚弱和病态,传入七王子的耳中。
马背上的人低头看着狄庆峰:“你就是带领这支队伍的将领狄庆峰?”
“是,正是末将,末将死罪!”
狄庆峰恭敬地深深低头,盯着七王子的马蹄,想不到连鲜卑王的七王子也派了出来,为了追杀他们这一千人,鲜卑王出动了几十倍于他们的兵力。
“连说话都没有力气,是快死了吗?”
七王子冷冷地问了一句,俯视跪伏在他马蹄前的这个年轻将领,心中满是杀意。若不是因为这个人还有一点用,他会立即挥刀斩杀这个人,令他痛恨的人。
“是,末将身受重伤,在殿下面前失礼,请殿下恕罪。多谢殿下纳降,狄庆峰带领所有军州将士,归降殿下,任凭殿下吩咐。”
“哈哈……”
冷戾的笑声,从七王子的口中传出,用冷漠的目光盯住狄庆峰:“本王子不知道,原来你们军州的将士,赫连山的人也会跪在本王子的马前求降。”
军州的残兵败将们,互相搀扶着继续前进,在夜色中走向他们多年来痛恨的敌人,看着他们钦佩的将领,跪伏在对方将领的马前,那样卑微恭顺。目光暗淡无光,他们踉跄着继续前行,被无数鲜卑铁蹄包围在其中。
他们都是步行,坐下没有战马,手中没有战刀,饥饿、劳累、绝望、伤痛让他们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身后,无数鲜卑人冲进了莫干城,去搜索莫干城,绝不会留下他们一个人。
“都跪下,敢违抗者,杀无赦!”
七王子冷声扬声呵斥了一句,盯着走进的军州人,他们只有三百来人,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似乎带着很多伤,身上的铠甲满是血腥,走路虚浮无力,该是有两日没有吃过任何的食物了吧?
所有的人都没有做声,原地跪了下去,他们都深深低着头,就那样互相搀扶着,跪在地上,任凭周围的鲜卑将士,嘲笑他们,贬低他们,用鄙视的目光高高在上看着他们。
“莫干城有什么消息?”
赫连曼秋感觉有些焦虑不安,为了莫干城的那些人,狄庆峰和血剑,还有他们带领的那些人。
“没有,至少他们如今仍然在固守莫干城,你能确定,他们今夜会突围吗?”
“应该会,狄庆峰已经看到了青烟。”
鲜于镜台不说话了,默默坐在战马上,向远处凝望。
“该分手了,鲜于镜台,你的怀抱会令我思念的,和你一起骑马的感觉真好。如果可以,真想请你一路送我回去军州。”
赫连曼秋忽然妖娆一笑,伸出手臂在鲜于镜台的腰间用力抱了一下,抬眼看着鲜于镜台,缓缓地从鲜于镜台的怀中,向马下滑落下去。
看着她离开他的怀抱,那样的一个拥抱,让他心动不已,却不能留下她。
“如果你愿意,本王可以一路送你回军州,只要你能从段天峰的陷阱里面逃出来,本王一直都在这附近等着你!”
“多谢,不必等我太久,或许鲜卑王对你的兴趣,比对我更大!”
赫连曼秋接过陶征手中的马缰,被放上马:“启程!”
“是。”
军令传下,人马疾驰而去,一阵狂风一般,瞬间就消失在鲜于镜台的面前。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怀抱之中空荡荡的,一直咬牙恨这只狡诈的小狐狸在他怀中享受,叫她小猪,却原来当她离开的时候,他会感觉到如此的失落,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带走了一般。
原来,有她在怀中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
是什么东西,被那只狡诈的小狐狸带走了呢?
一抹笑意在鲜于镜台唇边翘起,小猪,你可不能死,也不能被段天峰的人抓住,我会在这附近看着你,只要你能逃出包围圈,我就能带你走,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哪怕是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那样最好,从此以后你就休想再逃走!
怀中,似还留有她身上的那一抹冷香,如此的魅惑奇异,久久不散。这只小猪,该喂肥一点才好。
“大王……”
看到他们的王失神,有人在鲜于镜台身边轻声叫了一句,提醒他们的王。
“大王,鲜卑王的人马被调走了一些,斥候还没有送来消息,似乎有事情发生了。”
“哦,段天峰调走了人马?”
鲜于镜台露出沉思之色,不该如此,如今赫连曼秋带领军州的人到了莫干城附近,鲜卑王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调走人马。按说就是不增加人马,也该按兵不动,等待军州的人踏入圈套击杀才对。
难道真如赫连曼秋所言,她并非是孤军深入,另外还有计谋?
但是,军州有多少兵马,他是很清楚的,正如赫连曼秋所推测一般,他暗中派了部下在军州加入新军,趁机摸清军州的情况。在鲜卑王的军队中,也有他布下的密探,甚至安排进入鲜卑王的军中多年。
派人进入军州,趁军州召新兵之际打入军州,倒不是鲜于镜台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军州,只是在军州北疆安插他的奸细,打探消息而已。
更多的原因,不如说是赫连曼秋引起了他的注意,本来是要注意军州的目光,落在了这位少将军的身上。如今得知了赫连曼秋的真正身份,他对赫连曼秋更有兴趣。
“密切打探一切消息,随时回报。”
“是,大王。”
鲜于镜台虽然已经是破落的王族,从三代以前就失去了鲜卑王的位置,但是一直追随他的人就有不少。
鲜于镜台的祖父失掉了鲜卑王的位置,逃亡时带走了不少心腹,这些心腹一直以来就跟随鲜于后人,不愿意向鲜卑王臣服。至今,当年那些人的后代,仍然有很多继续追随鲜于镜台,这位狼王让他们看到了复国夺取王位的希望。
“殿下,赫连擎宇去莫干城了!”
段斩尘阴沉着一张脸,恨恨地遥望远处的青烟,这个小子胆子真大,明明知道莫干城是一个圈套,仍然敢去!
想到前夜被赫连曼秋坑了一次,他心头的恨意中,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太子殿下命王子过去。”
“太子殿下到了?”
段斩尘心中一惊,急忙催马前去拜见太子,他对那位太子殿下兄长的敬畏和尊重,不比对父王更弱。
“太子殿下,赫连擎宇求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