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可羽,欺瞒了爷如此之久,一句请罪就想推脱罪责,求爷饶恕吗?”
“草民不敢,但凭主上重重处罚。”
“可知你该当何罪?”
“草民该死,求主上开恩留草民一命,为主上效力。草民一条贱命不值得主上费心,一死本不足惜,惟愿留得性命为主上效死赎罪,报答主上厚恩。”
“如今,愿意做爷的部下了吗?”
“主上言重,草民本就是主上的子民,但凭主上吩咐,只求主上念草民诚心请罪悔过,愿为主上效死,饶了草民一死。”
路可羽低头额头不停碰触地面,沉重地磕头。
“停吧。”
“谢主上恩典。”
路可羽停了下来,甘予玄冷冷看着路可羽,如芒在背的感觉让路可羽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不知道甘予玄会如何处罚于他。
想起路可羽曾经多次为赫连曼秋治疗包扎,该是早已经看到了赫连曼秋的酮体和清白的女儿身,甘予玄的心头就忽然恼火起来,眼中带着愠怒盯住了路可羽。
“从赫连山阵亡那日,细细回禀给爷,若是让爷发现你有半个字的虚言敷衍欺瞒,该知道后果如何。”
“主上,草民万死不敢在主上面前有半个字的虚言,更不敢敷衍主上。”
低声说了一句,路可羽将所有事情叙述了一遍,当然不会将为赫连曼秋治疗包扎甚至换衣服的事情都说出去,虽然有些隐瞒,却是不敢有虚假之言。
“她的伤,一直是你在治疗?”
“禀主上,是草民一直为少将军治疗,只因素来草民和少将军颇为熟悉,深受赫连将军大恩。当时情况危急,草民也不得不从权,为少将军治疗伤情。”
“当时她的伤势如何?从实回禀。”
路可羽不由得犹豫起来,沉默没有立即回答,沉重的威严肃杀之气,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后背衣服被冷汗浸透,湿了一片。
“还敢隐瞒,大胆!”
“主上息怒,恳请主上息怒……”
急忙在地上再度磕了几个响头,路可羽额头满是冷汗微微抬头向甘予玄偷窥了一眼,见甘予玄脸色冷峻已极,眼中隐含怒意,不由得为之战栗敬畏。
“主上,草民万死不敢隐瞒,求主上容禀。”
路可羽微微抬起身体,目光落在甘予玄的衣袍下摆处,这位主上给他的压力太大,他想了想,艰难地开口:“主上恕罪,并非是草民敢对主上隐瞒,冒犯主上神威。主上乃是北疆之主,路可羽只是主上治下子民,如何敢对主上再有所欺瞒。”
甘予玄冷冷盯了路可羽一眼,心头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想到她的清白女儿身,不是被他第一个看到,被眼前这个神医看到,碰触过,就不由得有些愠怒,无法控制这种情绪。
“事关少将军的闺誉,当时草民不能见死不救,有负赫连将军厚恩,不得已从权为少将军治疗,实乃是死罪,死罪!”
路可羽说着,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仍然是没有说清楚详细,低声道:“少将军冰清玉洁,仆是医师,只是为少将军治疗敷药而已。此事,仆便是万死,亦不会再对其他人透露半个字,请主上明鉴。”
虽然路可羽没有说明,甘予玄却是失去了再问详细的兴趣,冷冷地哼了一声。
匍匐在地,额头碰触地面,路可羽不知道甘予玄会如何处置。这位主上一再地询问此事,必然是对赫连曼秋生出了别样的心思,那样愠怒,也该是因为他曾经看到过赫连曼秋清白的身子,有过接触。
“仆本万死犹轻,并非是路可羽爱惜性命怕死,若是主上赐死,仆不敢分辨,唯有在主上面前以死谢罪而已。只是少将军日后仍然要追随主上征战沙场,身边离不得军医照看,仆怜惜性命,也只是为此而已,愿跟随少将军身边,只求主上俯允,仆感激不尽。”
甘予玄微微闭上眼睛静默了片刻:“你如今拜爷为主,心中可是甘愿留在军中效力?”
“是,仆本是主上的子民,听凭主上吩咐,只求主上恩典,赐仆留在少将军身边,仆纵然万死,也定尽力保护少将军安然无恙。”
“如此,且莫要忘记你今日的话,叩退吧。”
“是,叩谢主上不杀之恩,仆告退。”
路可羽叩拜起身,躬身从房间中退了出去,到了外面才发现,已经是满身冷汗,衣服尽都湿透!
仰头看向天空,阳光明媚满目,清风徐徐,却令他的心进不去一丝的温暖。
寒意和深切的哀伤,失落难言,紧紧地纠缠着他的心。
不敢多做停留,迈步走出院落回眸看了片刻,这里曾经是赫连山将军的住处,那位将军,对他父子有救命之恩,
甘予玄起身走到窗口,久久矗立在窗口向外凝望,她对此事又是如何的看法?
落在狼王手中的那些日子,她又是如何度过,可曾被狼王……
握拳,她仍然是清白的,没有失贞,她活着回来就好,其他也不是很重要。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心中是欣喜安心的。发现她是女子,不曾去想太多,震惊之余只庆幸他去的及时,可以将她解救出来。
那日,就是她年满十五岁的生日,却满身伤痕血腥,在异国他乡历尽生死,险些丢掉性命。
那日,她娇弱不胜,被他看破是女子的身份,让他亲手敷药包扎,落落大方毫无矜持羞怯之态。
那样的她,与众不同,是他从未见过的女子,心中莫名的就有了她的倩影,愿意守着她,降尊纡贵不顾及他侯爵大将军的高位身份,亲手为她清理敷药,照看她。
若不是那夜,她忽然做了噩梦喊出那两个字,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眸色沉暗,一望无际的黑,波澜翻涌,她坦诚喊了“墨白”,但是却没有其他的解释。
他没有问,却不等于没有放在心中。
两个男人,一个迎风矗立在窗口,一个凝立在院落外,都在想着同一个人。
路可羽苦笑一下,抬手用丝帕擦拭了一下满是血迹的额头,疼痛传入,让他清醒许多。如今,他已经拜了甘予玄为主,虽然圣旨将军州并入荆北之地,将荆北和军州封了赫连曼秋。
但是他很清楚,荆北原本就是甘予玄的封地,圣旨硬生生要把荆北从甘予玄的封地中划分出来给赫连曼秋,隐含的阴谋和毒辣,让他惊心不已。
赫连曼秋一心要跟随在甘予玄的身边,是为了减轻那位主上的疑心,为了保住军州和军州的军民,还是为了素来仰慕那位主上,宁愿放弃封地和高官厚禄,追随主上?
或者,是因为她的心中,也有了主上?
微微叹息,似主上那般英雄了得,俊朗无匹的人,才华出众正在盛年,有几个女子会不喜爱?
何况,他们一路从北国形影不离,昼夜相拥,她的性命又是主上所救,对主上从感激生出爱意,也实属是寻常。
不世出的将才,大衡皇朝的一代名将,年纪轻轻就因军功而被册封为靖边大将军,一等擎天公,朝中不知道有多少闺阁少女,将甘予玄当做梦中的情人,希望能嫁给这位大将军。
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意欲将公主下嫁,此等殊荣,却是也没有打动那位主上的心。
若她已经对主上有了爱意,若主上对她也有心意,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默默祝福她,愿她能得到幸福,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终究身份差距越来越大,如今的她,身上多了几分铁血冷酷威仪,血腥征战后的杀气。再也不是他曾经所认识的那个稚嫩少女,不是赫连山的女儿,而是少将军赫连擎宇。
大衡皇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伯爵,最年轻的节度使和名将!
她的光彩,让他不敢直视,甚至会从心底生出几分惭愧。
或许,也唯有那位主上,才能配得上她!
矗立窗前,冷峻容颜一如冻玉般,带着霜雪的颜色,昨夜是他伤了她吗?
路可羽,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却是因为她召见询问当初的事情。今日他终究是失态了,为了她而失去素日的冷静和理智。
“赫连曼秋……”
甘予玄轻声在唇边吐出这四个字,心潮翻涌,明亮璀璨的眸子,那样的深情一如无尽的大海一般,就在他的眼前。
昨夜,他错过了什么?
眸色幽暗无极,透出几分寒洌之意,望向远处,纵然她再怎么样,如今也要留在他的身边。几番的试探,圣旨册封,她的心中可是有过波动吗?
若可以选择,自由地选择,她是愿意去领荆北的封地,还是愿意抛弃丰厚的封地和显赫的位置,仍然留在他的身边做一员大将,听凭他的调遣,拜他为主?
“禀主上,血剑求见。”
血剑单膝跪在院落中,有些疑惑地看了矗立在窗口的甘予玄一眼,低头拜了下去。
“进来吧。”
甘予玄转身走了回去,离开窗口,在这里终究是看不到她的。
赫连曼秋,既然你一定要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此后就休想离去!
“禀主上,这是滕化云送给赫连擎宇的礼单,属下都对照过,其中隐秘很多。”
见甘予玄没有回答,血剑呈上礼单细细回禀,甘予玄没有露出讶异之色,这些那个丫头在昨夜就告诉过他,就躺在他的怀中告诉了他。
今日她那般的清冷,故意疏远对他恭敬,是因为昨夜他伤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