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也在揣摩。
但他揣摩的不是人心,不是阴谋诡计,而是诸人的武道。
铁青冥三技傍身,只使用一技,便已经击败张弦,四大才子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而自己呢?
身上武技,算来算去只两招,一是胡子叔教给自己的流光弹,二是师父先前曾传授的“冲拳”。
这冲拳并无特别,只是能集中神火力量于拳头,击出的气劲能冲出拳锋一寸多远,威力不强,只是入门武技,极为寻常,多是初入橙焰者用来练习神火力量控制之法用,几乎没人会真用它来打架。
因为若真打起来,与其费力地将火力轰出拳外一寸处,还不如保留在拳上,既可自保,又可伤敌。
而若非要推出一寸远,既费力,又没有意义。
那么,常乐就只剩一招流光弹可用了。
再有,就是那一首《剑客》诗。
可真打起来,四大才子会给自己诵诗的时间?
常乐一时愁眉苦脸,望向蒋里。
“干啥?”蒋里问。
“教我两招武技呗?”常乐说。
“扯淡。”蒋里瞪他一眼,“凡高深武技,无不需要先行领悟,再千锤百炼。你这临时抱佛脚有个屁的用。”
“能顶个屁用也不错啊,至少可以熏熏人啥的。”常乐叹息,“说起来,这事还得怪师父……”
“你再说一句试试。”凌天奇冷眼看着他。
“不不不,要怪得怪我自己。”常乐正色道,“我若能将那冲拳练得出神入化,只一招便足以大败四方强敌,何用犯愁?”
“你那一招指弹,不也足以大败四方?”凌天奇冷笑。
“师父,您这是不高兴了吧?”常乐咧嘴试探。
“哪有?”凌天奇摇头。“你好好领悟其中真谛,早晚能把这一手指弹练得出神入化。好好琢磨吧。”
“我怎么听出满满的酸味来了呢?”莫非小声跟梅欣儿嘀咕。
梅欣儿转头假装没听见。
凌天奇也不回头,伸指一弹,一道光点打在莫非屁股上,疼得小子嗷一声一蹦老高。
周围人都不由望过来,莫非红着脸急忙坐下。
“大哥,你真得好好跟师父学。”他一本正经地对常乐说,“你看师父这指弹的功夫!就算是四大才子受了,怕也只能倒地身亡。”
“那你怎么没倒地身亡?”常乐问他。
“那是师父心疼我。”莫非骄傲地说。
凌天奇呵呵地笑:“还是莫非会说话。”
“那是。”莫非跟着笑。
一副没心没肺没尊严的模样。
几个小伙伴一起撇嘴。
“快看快看,又一个四大才子!”莫非这时指着场上叫了起来。
下场者,贾非音。
其人面色和蔼,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虽然眼中有傲然意,但因为笑容的关系,却使人觉得可以接受,在其面前没有半点受其轻视的感觉。
与其交战者,兴安府亚军隋玉棠,一身劲装,手持双斧。
两把斧子看起来并不沉重,斧刃不过巴掌大,当不是惯于以力取胜的武者。
使用斧子,却要以技取胜,这可真是技术活儿。
贾非音缓步上前,一拱手:“幸会。”
隋玉棠双斧一错,回了个礼:“久闻四大才子之名,能与其切磋,是我的荣幸。”
“客气了。”贾非音摇头,“武道之境,若想进步,独自修练绝不可取,还是要与强者不断交流,才能提升境界。今日能与隋兄一战,也是在下的荣幸。”
隋玉棠面露笑容,缓缓点头,心中对贾非音的评价先升了一格。
只觉其是谦谦君子,与其一战,不必有太大担忧与压力。
因为君子,总是温和的,总是心慈手软的。
两人摆开架势,督战师宣布开战。
就在这一声令下之后,贾非音的目光突然一变。
一道寒光,凌厉如剑,自他眼中闪起。
他整个人突然自谦谦君子变成了一位凶悍的杀手,一声不响地直向着隋玉棠扑去,抬指便向着隋玉棠点了过去。
他这般变化,令隋玉棠大吃一惊,慌忙间急忙一手斧自护,一手斧向着贾非音当头劈去。
贾非音不闪不避,任这一斧劈实。
常乐愕然中,分明看到贾非音全身闪起了一道橙色光焰,瞬间化成了一件由坚硬岩石化成的铠甲,覆在贾非音身上,隋玉棠一斧劈在岩甲上,斧头立刻便被弹开。
而贾非音戟指向前,指上,却有一道火焰飞掠而出,化成一道锋利的剑刃,直接穿透了隋玉棠的胸膛。
隋玉棠踉跄后退,最后颓然跌坐在地上,手里的斧头丢在一旁,捂着胸口,喘息不定。
“承让。”贾非音一击成功,便立刻收敛了那凌厉的目光,又恢复成了先前的谦逊模样,拱手微笑。
督战师急忙上前检查,呼叫大会人员上来救治,自己则起身宣布贾非音获胜。
这胜利来得太快也太突然,观众们一时间都没缓过神来,怔怔看着场上。
直到贾非音回到休息区,才有人喝彩叫好。
随后,叫好声连成一片。
“不愧是四大才子之一啊!”许多人情不自禁地感叹着。
隋玉棠受伤不轻,却是被抬了下去。
“岩山甲,剑指……”常乐嘀咕着纪雪儿先前告诉自己的两招武技之名。
贾非音还有一招胧空步没有使用,只凭硬挡硬刺,便一招获得胜利。
这便是四大才子的厉害。
常乐却不由思索起来。
铁青冥的武技,一攻、一守、一行。
贾非音的武技,亦是一攻、一守、一行。
据说,另两人的武技也大抵如此。
这是否就是武者武技选择的规律?有攻有守,再有奔行之术,或用于逃跑,或用于战斗。
他想想自己,除了一招流光弹,几乎是别无他法。
说起来,自己倒是有两幅字——“青山永固”和“风行百里一息间”。
细想,这却一个主守,一个主行。
看来两位前辈高人赠自己书作时,已经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
今后我习武的方向,是不是也应该向这个靠拢?
他陷入深思之中。
许久后,旁边有人捅了他一下,他这才惊醒。
捅他的是蒋里,常乐愕然而视,蒋里一指前方,常乐转头,才见小草正站在自己面前。
“少爷,我去了。”小草认真地说。
“哦……”常乐茫然点头。
去哪里?
直到小草转身下了场,他这才明白是轮到小草比武了,急忙站起来高声喊:“小草,别急,稳扎稳打,你一定行的!”
小草回头,开心一笑。
场上,有一个高瘦的少年,静静而立,等着小草。
他比小草高出两个头有余,身后背着一把细长的双手刀,深陷的眼窝之中,两点寒光隐而不发。
少年名叫季廉,乌江府亚军。
他的手上缠着粗麻布,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粗糙,如同风化的岩石。
他穿着一件短衫,双臂露在外面,阳光下,一道道伤疤清晰可见。
他望着自远而来的小草,多少有些失望,似是觉得这样的对手无法显露出自己的真本事来。
小草到了近前,先恭敬而谨慎地向督战师行了个礼:“您好,我叫小草。”
“我知道。”督战师看到这样可爱的姑娘,自然也是喜欢的,点头一笑:“端江府的小草。”
“是呀。”小草也笑了。
季廉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叫小草。”小草转向他,又认真地自我介绍。
“知道了。”季廉冷冷回答,“我叫季廉,乌江府的季廉。”
“端江,乌江……”小草嘀咕着,“我们倒挺有缘呀。”
“你不用兵器?”季廉问。
“没有学过。”小草有些脸红。
“那我也不用兵器吧。”季廉说。
“这不好吧?”小草说,“你既然练的是刀,徒手和我打的话,岂不是吃亏?”
“无妨。”季廉说,“对付一个小丫头还要动刀,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
“可是……”小草犹豫着,最后还是红着脸说:“我很厉害的……”
季廉目光一变,隐约觉得自己是受了羞辱。
“是我师父让我这么说的……”小草有点不好意思,“可我觉得这么说……不大好……”
季廉重重哼了一声,望向督战师,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督战师觉得这两人打起来,一定有趣,点了点头,向后退去。
“承让。”小草依着师父教导,极有礼貌地先向对方一礼。
“快开始吧。”季廉却只是皱眉,慢慢抬起双手,随意摆了个架势。
“你要小心哦。”小草认真地告诫对方。
然后,突然一步向前,一拳击出。
简简单单的一拳,最基础的一拳。
冲拳。
这种入门的武技,可算是天下御火者最熟悉的武技,几乎所有初入橙焰境的武者,都要从这一拳开始练起,来体会武技的运力之法,体会神火力量如何按照自己所需,分布于周身或拳脚之间。
平平无奇的一拳。
这一拳打出,常乐觉得有点尴尬。
忍不住望向了师父,在心里埋怨。
都是您不好。
蒋里人家有家传的武技傍身,可我和小草呢?就是两张白纸。您是我们的师父,倒是在这两张白纸上好好作画写字呀!
毕竟是州里的比武会,我自己悟通了胡子叔的流光弹,您可以不理我,但小草什么武技也不会,您不应该不理她呀。
凌天奇面带微笑,感应到了弟子的目光,但却不理他,只是望着场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场上的季廉眼见这一拳打来,不由微微皱眉,向后一掠躲开,冷冷问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休息区中,大多数的参赛学子都忍不住笑了。
“竟然是冲拳?好厉害。”
“这小姑娘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可就是这本领……”
“也不知是哪位有名的先生教出来的弟子,也不知是怎么就混进了比武会。竟然……竟然使用这种入门武技?”
“我真替季廉感到难过啊。”
“好在我没和这姑娘排在一起,否则……太尴尬了。胜之不武啊!”
观众中也有明眼人,看出小草的招术,不由笑了起来。
不明就里的观众听旁边人一解释,也不由跟着笑。
一时间,笑声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