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脸惊慌,让常乐想起了偶像剧里天真少女们的演技。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小姐遇到了流氓。
“怎么了?”他问。
“有个奇怪的人,一直跟着我。”小草躲到了常乐的身后,望向大门。
洪天宇眼神迷离地自远而来,走入院中。
“误会了吧?”蒋里笑了,“他也是客栈中的客人。”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跟着我、跟着我,一直跟着我。”小草拍了拍胸口。
洪天宇在往院里走,迷离的目光渐渐生出变化。
美丽的仙子奔如小鹿,步伐是那么优美,他只顾着欣赏,浑然忘了身外一切。但此时,仙子却隐于他人身影之后,令他皱起了眉头。
他?
洪天宇停下脚步,望着常乐,眼里满满的敌意。
“有病吧?”常乐看到这种眼神,却不由笑了,嘀咕一句。
“就是他。”小草说。“说叫洪天宇。”
“连名字都知道了?”蒋里开她玩笑,“看来没少聊啊。”
“没有。”小草认真地说,“我在那里看蜜蜂采蜜,他突然过来就报上了姓名。”
“那你呢?”常乐问。
“有来有往,才不失礼呀。”小草嘀咕着,“师父早教过的……”
说起来,自己是很有道理的,但不知为什么,少爷这么一问,自己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于是紧张地问:“少爷,你不生气吧?”
“我生哪门子气?”常乐笑了,轻轻拍了拍小草的手。
小草也笑了。
只要少爷心情好,那便是阴雨连绵亦晴天。
洪天宇因为离得远,所以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常乐的动作他却看在眼里,于是立刻红了眼睛。
他怎么敢对小草姑娘动手动脚?
岂有此理!
他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过来,一指常乐:“你干什么?”
蒋里微微皱眉,向前一步,反问:“你干什么?”
“我在问他!”洪天宇理直气壮地指着常乐。“怎么敢乱拍小草姑娘的手?”
蒋里倒被他的大义凛然给震住了,愣了半天,回头看看常乐,一脸的哭笑不得。
“乐哥,你先前说那叫什么病来着?”他问。
“神经病。”常乐指了指脑袋,“意思就是这里有点问题。”
“果然是有问题。”蒋里叹了口气。
小草不干了,一步站了出来,厉声喝问:“你对少爷凶什么?少爷拍我的手,关你什么事啊?你神经病啊?”
现学现卖,很是快。
蒋里忍不住摇头而笑。
洪天宇一时怔住。
她发起脾气来,都是那么美啊!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么美丽又可爱的姑娘?不,她是仙子,小草姑娘一定是仙子。
“小草姑娘,你是仙子啊。”他情不自禁地说,“怎么能让凡夫俗子随便碰?”
然后指着常乐厉喝:“还不躲远些?”
常乐笑。
“闷了好久,终于来个了解闷的。”他对蒋里说。
“不过……”蒋里笑得有些窘,“现在这个状况,怎么解?”
“好香。”常乐这时却用力嗅了嗅,“不知后厨做了什么,真是好香。既然已到吃午饭的时间,回去吃饭吧。”
说着牵了小草的手,转身便走。
“你……怎么敢……”洪天宇气得全身发抖,正要破口大骂,蒋里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发疯要适可而止。”蒋里冷冷说道。
“少爷!”
一个声音响起,沉厚有力,如同夏日云中的闷雷。虽低沉,却能震撼人心。
那一瞬间,洪天宇打了个哆嗦,人突然间便清醒了过来,然后望着常乐和小草远去的背影,好一阵发呆。
李老自客栈中走出,迎面遇上常乐和小草,淡淡一笑:“让两位见笑了。”
常乐微微垂首:“这也说明我家小草有魅力。”
小草听到这种话,不由红了脸,把头低下不敢抬起。
李老笑了,一拱手:“小老儿姓李,那是我家少爷,出来历练历练,见识见识江湖之大,天地之远,高人之高。”
“看出来他是第一次出门。”常乐点头,“谁都有第一次,晚辈不敢见怪。”
两人点头,交错而过。
蒋里回身,与老者相遇,恭敬一礼。
李老打量蒋里,隐约觉得似乎是有些眼熟,但觉得人老了,年纪大了,记性便不好,说不定是什么错觉,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亦是交错而过。
他来到洪天宇的面前,隔断了他的视线。洪天宇若有所失,眼神中满是失落。
“少爷。”李老低声说,“我们是做什么来了?”
洪天宇突然觉得惭愧,慢慢低下了头。
“李老……”他颤声说,“我也不知怎么着就……”
“我懂。”李老点头,“谁没有少年时?我是过来人啊。不过……时机不对。”
洪天宇有些失神:“时机吗?”
人间亿万人,运途如河流之水匆匆过,谁与谁相逢于人海,谁又与谁擦肩而过,都无定数。
冥冥中当有缘分一事吧,否则为何让我遇见了你,而不是别人?既然有缘分,那便当可有故事。
可是……时机不对?
这令洪天宇心里十分难过。
“少爷。”李老拍了拍洪天宇的肩,“有些时候,得到不如想念。将来有一天老去,回忆少年时的荒唐,此时心境,也只是彼时自嘲的一笑,如此而已。再者说,你没看出那位姑娘与那位公子的关系?”
“他们……”洪天宇想争辩。
他们原不相配啊!
那样的姑娘,如同九天仙子一般,应该配大夏国中最尊贵的公子。
那小子算什么?不过是长了一张英俊的脸而已。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靠脸吃饭,到处骗姑娘的风流客。小草姑娘天真善良,看不破他的丑恶嘴脸……
“少爷。”李老冷冷打断了他的思绪,目光也开始变得有些冰冷。
那冰冷的眼中流露出的神色,令洪天宇感觉身体发寒。
“想想你的家,想想夫人。”他冷冷说道,“难道你还有心情去想什么儿女情长,想什么一见钟情,想什么执谁的手与谁一起老去吗?”
他声音虽低,但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你是忠臣之后!你是洪家未来的希望!你此时肩负的是救父的重任!你将来肩负的是为国除奸,为父鸣冤,为母报仇的重担!难道这一切轻到不如一个年轻姑娘的一个眼神?”
洪天宇汗流浃背,面色苍白,双腿发软。
“李老,我错了……”他痛苦地说着,情不自禁地要跪下去。
“除了天地与父母,你还要跪谁?!”李老目光凌厉,低声吼着。
洪天宇再打了个哆嗦。
他用力咬牙,低声说:“可您是我的师父。”
“我只是洪门一家丁。”李老的声音慢慢地缓和下来,目光也渐渐恢复了温度。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轻轻叹了口气:“若无洪家,我已不知是哪座山中的枯骨,哪株树下的兽粪。洪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是个懂感恩的人。少爷,你自小随我习武,但我并不太会教你做人的道理,这是我的失误……”
“师父,我错了。”洪天宇哭了。
李老的一番话,让他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虽然还有那一抹倩影,但却已经不是全部。
是的,还有其他。
母亲的仇,夺家的恨,还有身陷魔爪的父亲,在等着自己来救。
自己竟然忘了这些?
难道不惭愧?
还有,自己竟然害得师父在自己面前自责,这更是大错。
李老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胳膊:“雁炖好了,真是香。客栈的酒虽一般,胜在够烈。吃饭吧。”
“嗯。”洪天宇重重点头,随着李老走回客栈。
大堂中,摆好了一桌酒菜。
一只铁锅中,沸腾着汤水,飘散着香气。
十盘小菜围绕着铁锅,摆得倒有几分模样。
一坛酒,刚被掀开泥封,酒香四溢。
酒是一般的酒,如李老所言,只是胜在够烈。
菜是很普通的菜,没有山珍海味,只是寻常熘炒,家常凉拌。
从娟在柜后算着账,皱眉不悦地嘀咕:“若都是这样穷酸的客人,可真是没什么赚头了。不如关门。”
旁边有伙计过来,低声接了一句:“小掌柜你也真是的,他们又没说要什么菜,怎么不挑贵的上?”
从娟白了他一眼,用指头戳他的头:“心怎么那么黑?人家嘴上没说,咱们心里便没数?看他们也不似有钱的,真弄那么一桌好酒菜去,他们如何吃得香?到时付了账,我们是赚够了钱,剩下的路你叫他们怎么走?”
伙计嘿嘿地笑,揉着额头连连点头:“小掌柜深明大义,是小的们的楷模……”
常乐几人此时正好下楼,却把这番对话都听在耳内。
“看不出。”莫非嘀咕,“这小掌柜心地倒是好。这些天天天哄我们吃那些死贵的菜,我还以为她只是死认钱呢。”
“人哪能只看表面?”常乐说。
“哟,常公子你们下来啦?”见到常乐等人下楼,从娟立时眉开眼笑,站在柜后问:“今早家兄在林里打到两只虹尾雉鸡,这可是稀罕物,寻常官宦家里都吃不到的真正山珍。莫公子是品惯美食的,不尝尝的话,会遗憾吧?”
“听这名字,似乎就不简单啊。”一提吃的,莫非立刻流出口水,先前说的话忘了个干净。
然后望向蒋里。
“随便吃点就好了吧?”蒋里说。
“又心疼钱。”莫非叹了口气,“兄弟的情谊,竟不及两只野鸡?”
“是雉鸡。”小草纠正。
“算我服你。”蒋里摇头一笑,冲从娟点头:“怎么做,小掌柜你看着来吧,我们原也不懂。”
“好咧!”从娟眉开眼笑,急忙吩咐后厨准备。
那边,六人已经围桌坐定。
桌子大,还有空位。
洪天宇听着几人与从娟的对话,皱了半天眉,在心里嘀咕:见过什么?不过就是虹尾雉鸡嘛……却不知那又是什么美味?
看到小草,心里又一阵失落,沮丧低头。
李老望向常乐等人,微微一笑,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