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院门再被推开,管家带着一人缓步而入。
一见这人,院里几个少年都皱起了眉头。
却正是梅欣儿的姨娘。
梅欣儿愕然之后,便要向前问候,却被常乐一把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梅欣儿想起之前种种,咬了咬嘴唇,向着常乐缓缓点头。
两人彼此的心意,在这一摇一点间,已然分明。
姨娘向前而来,打量着周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我以为是有了更好的归宿,怎么却跑到郊外来,住到了这种地方?早知道如此,姨娘是万不会放你走的啊!”
说着,便向梅欣儿而来。
蒋里面色冰冷,一步向前,伸手拦住姨娘,冷冷问道:“你要干什么?”
姨娘尴尬一笑:“我能干什么?自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外甥女啊。”
说着望向梅欣儿,一脸关切地问:“出来了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可好?若有人欺负你,就对姨娘讲,姨娘一定和他拼命!”
“你若不欺负她,倒是没旁人敢。”常乐笑着说。
“这……这话怎么说的?”姨娘一阵假笑,然后对着梅欣儿语重心长地说:“欣儿啊,说一千道一万,咱们可是至亲血脉。你是我亲姐姐的孩子,我是你亲姨娘,谁对你不好,姨娘也不可能对你不好。有时严厉了些,那也是怕你走了弯路不成器啊!”
梅欣儿想要开口,又被常乐拦住,笑呵呵地替她对姨娘说了句:“那可多谢了。”
姨娘立时眉开眼笑,连忙接着对梅欣儿说:“你先前使性子,我也不怪你,琢磨着让你在外面折腾几天,自己也就回去了。谁成想你这孩子竟当了真,一直不归,可急坏了我。今日说什么你也得跟我回家去,可不能再在外面野了。”
“你说让她走,她便跟你走?”莫非气哼哼地质问。
“方才有人提起了大夏律。”郑克这时笑呵呵地说,“我倒是想起一条——子女不得忤逆父母长辈。”
他望向梅欣儿,笑着说:“梅姑娘,你姨娘要你回家,你可不能不听啊。”
“正是。”姨娘急忙点头,“什么理也大不过亲情血缘,任性一时没啥,可不能总是任性呀!收拾东西,这便跟姨娘回家去吧。”
“你说让她回她就回?”蒋里冷哼。“别忘了,你们已经断了恩情。”
姨娘怔了怔,随后笑:“你这公子跟着凑什么热闹?这是我们娘儿俩之间的事。欣儿,别任性!亲情哪能说断就断得了?这血管里流着的血,可都是一家人的血呢!”
说着便向前来,伸手要拉梅欣儿。
常乐向前,挡在面前。
姨娘本来怕常乐,但此时有郑克当后盾,胆子却大了不少,立时瞪眼:“你干什么?我自家的外甥女,我想带走便带走,你敢拦?”
“想带走就带走?”常乐冷笑,“口气不小。”
“小子,你要搞明白!”姨娘叫了起来,“欣儿是我的外甥女,一日未出嫁,便一日归我管!你们几个哄骗于她,将她私带离家,老娘要是告到官府去,保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莫非气得手指姨娘大叫:“你又不是小梅的娘,凭什么带她走?”
“我不是她娘,却是她姨娘。”姨娘冷笑,“我姐不在世了,我便等于是她的娘!你们几个臭小子,别自以为是红炎楼学子就可以目无王法,要说红炎学子,我们家里可也有一个,却是县里狮啸楼的学子呢!”
“小梅,你愿意跟她走吗?”常乐问梅欣儿。
梅欣儿坚定地摇头:“那一夜,恩情已绝!”
“你说绝便能绝?”姨娘急了起来,“你是我的外甥女,我是你的姨娘,你必须应听我的!就算告到圣上驾前,也没人能驳得倒我的理!走,立刻跟我回家,不许再和这些野小子搅在一起!”
说着,又上来要拉扯。
常乐一把将姨娘推了个跟头,这泼妇立刻倒在地上手刨脚蹬:“打人啦!强抢民女又无理打人,天理何在呀!”
郑克立于一旁,面带微笑,缓缓摇头:“常公子,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不对你爹了个腿!”常乐瞪圆了眼睛,冲郑克就骂。
郑克被骂得一怔——他从未听过这般骂人法,一时缓不过神来,不知如何应对。
“常公子,依大夏律……”他深吸一气,沉声说道。
不及他说完,常乐已经冷笑起来:“大夏律?你不提还好,你这么一提,我倒要问问你……”
说完转身进屋,不多时,便取出了那份绝情文书来,展开在郑克面前,冷笑着问道:“依大夏律,他们家收了小梅十万钱,已然与小梅断绝了一切关系,彼此形同路人。我且问你,一个路人跑到我家院子里来大呼小叫,公然向我的女人动手动脚,我打她又如何?”
“这……”郑克瞪大眼睛看着那文书,一时愕然。
院里几人都吓了一跳,却是因常乐那句“我的女人”。
梅欣儿当场怔住,心脏狂跳不止,一时间面色绯红,却又分外欣喜。
他……他说……我是他的女人?
姨娘满面骇然,随后大叫:“好啊,你们竟然背着我私定终身,依大夏律……”
郑克面色阴沉,甩袖冷哼一声,望向姨娘,冷冷问道:“文书的事,你先前怎么没和我说?”
“这……这算不得数啊!”姨娘急忙爬了起来,连连摇头,又伸手要去抢文书,被常乐一脚踹得滚了出去,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杀猪般地叫:“杀人了……”
“住口!”郑克愤怒挥袖一吼,吓得姨娘立刻收了声,虽然疼得厉害,却也不敢哼哼。
“你这泼妇!”郑克手指姨娘,满面怒色:“竟然敢欺骗我?真是该死!”
随后转向常乐,歉然拱手:“常公子,梅姑娘,我先前实不知此事详情,只是她跑来求我帮忙主持公道,我误以为梅姑娘是受人欺骗私自离家,才想……一切皆是老夫的错,还请两位原谅。”
常乐冷笑一声:“郑老爷真爱管闲事,倒是辛苦您了。”
郑克连道不敢,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后,带着管家匆匆而去。
“郑老爷?”姨娘爬起来追,却被管家推倒一旁。
“你这泼妇,不许再来我郑家!”管家厉声骂道。
姨娘眼看二人推门上车而去,一时不知所措。
“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蒋里厉喝一声,“再不滚,我便先把你打个半死,再叫了捕快,告你一个私闯民宅在前,行凶伤人在后的罪!想来,郑家老爷也可以为我们作证!”
莫非直接捏着拳头向前而来,吓得姨娘尖叫一声,夺门而逃。
常乐将文书收了起来,撇嘴一笑:“跟我斗?”
“多亏乐哥有先见之明。”梅欣儿感激地看着常乐。
常乐一笑:“先前说话有不经脑子的地方,你也别在意。我说你是我的女人,就是为了让四大家族绝了对你的念头,有什么事要来冲我来,别骚扰你。可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啊,你别误会。”
梅欣儿脸色发红,心里却一阵难过,暗想:那你心里,我究竟有没有资格当你的女人呢?
小草在一旁跟着笑,一副没心没肺啥也没想的架势,莫非看了忍不住跟蒋里低声嘀咕:“小嫂子的心可真宽!”
“这是对乐歌有充分的信任。”蒋里低声回。
“这帮人为了你,可真是费尽了心思。”常乐看着梅欣儿,好一阵感叹。
“让乐哥操心了……”梅欣儿低声说。
“自己人,跟我扯这个干什么?”常乐嘿嘿一笑。“说真的,这四大家族的子弟既然也在娇鱼楼里,恐怕到时咱们也要费心思对付。小蒋,这些天你多费心,好好教教大家,就算练不出什么门道来,起码也得让大家有点防身的本事,不至于让人轻易欺负了。”
“说到不被人轻易欺负……”蒋里略一思索,道:“其实却是意志比体格更重要。牛羊有尖角,力大却胆小,不敢撞人,人便不怕;野蜂刺只能用一回,但见人敢上,人便避之惟恐不及。”
“这话倒不错。”常乐点头,冲莫非说:“你那天被一堆人打时,就应该抓住一个往死里打,他们怎么打你,你就往死里怎么打他,有这么两三次,就再没人敢跟别人一起来欺负你了。”
莫非咧了咧嘴:“我从小到大,可没打过架。”
“武为诸艺之基础。”蒋里认真地说,“多练总是好的。”
“这话没错。”常乐点头,收好了文书后,立刻张罗着让蒋里带大家练习。
莫非初时跟着练得有模有样,拳打了没一刻钟,就已经汗流浃背,找理由跑一旁歇着去了。
两个姑娘跟着凑热闹,但像跳舞多过像练武。
蒋里摇头一笑,把精力都用在了常乐身上。
几人中,也只常乐有习武的天分,若加以锻炼,必能成为高手。到时四人社里有两人身负强悍武功,就不用怕别人敢来欺负。
这便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道理的反向运用——与其让所有人都略具自保之力,不如全力让其中一人成为高手,攻可打得敌人狼狈逃窜,守可保证伙伴无失。
余家和郑家各出奇招,但同样铩羽而归后,便风平浪静,天下太平。另外的陈、王两家许是知道了消息,便再没有任何举动。
但常乐却不敢懈怠,抓紧一切时间向蒋里学习武道之妙。
几日间,武道实力不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