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足破空而至,那只抵挡的手臂,瞬间便被踏成了万道乱焰。
巨足降下,笼罩四方,老道无处可逃,只能尖叫着全力承受这一击。
那只巨足便突然收缩,在不断的收缩中,全力踏在老道身上。老道全身浴血,惨叫着、颤抖着,慢慢被巨力压着跪倒在地。
“我……我认输!”老道尖声叫着。
刘半月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实说,你有没有将此地的事,告之他人?”
“没有,没有!”老道大叫着,“这种难得的仙居之所,我……怎么可能……”
他颤抖着,身子情不自禁地向后躬去。
于是,便更惊恐,叫得更惨。
“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该冒犯阁下!”
“我本没有杀你的意思。”刘半月说道,“但你方才逃走前的那一手,实在不漂亮。”
常乐微怔:那一手?
突然间,紫息缭乱,在他前方半丈远的地面上,有一道紫色的爪子突然破土而出。
他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接着便看清,那爪子早被重重紫气之链缠住,虽然在不断挣扎,但却脱不出紫气链的束缚。
老道面色大变。
“你逃便逃,非要耍小聪明,想使歹毒手段伤他来使我分心,进而给你机会逃命……”刘半月冷冷说道,“这便令人不喜了。我就这么一个传人,若是被你杀了,我的本事要由谁来传诸后世?”
“饶命!”老道惊恐大叫。
刘半月目光一寒,那足猛地向下一踩,刹那间突破老道防御的双臂,直入老道体内。
老道张大了嘴,身子一时僵硬,两眼渐渐失去了神采。
“我留你一命,算是一念之仁,算是给你机会,也算是给我这不是徒弟的徒弟一份礼物。”刘半月笑着说。
这是何意?
常乐一时不解。
“我已经封了他的神火宫。”刘半月说,“你将他放到火脉之中,仙苑火脉便可借他的身,以人族修炼之法不断吸纳天地神火之力,如此便事半功倍,早些修炼出真正的灵智。而有他在此,你便可借他之身,以人族之法运转仙苑火脉之力,使这里的守护力量变得更强。”
他指了指方召等人:“只要你愿意,这些御火者也可以通过此法驾驭部分仙苑火脉之力,若再有人来生事,他们也有抵抗之力。”
“紫焰境的手段,果然神妙。”常乐愕然半晌,不由感叹。
“小礼物一枚。”刘半月笑道。
“紫焰境……是小礼物?”常乐摇头。
“他不死,便还有自由的机会。将来你若达紫焰之境,放与不放,全在你一念之间。”刘半月说。
后面诸人早已看得呆住。
这般强者出手,简直如神一般,完全不可思议。
而方召双眼发光,只觉得武道一途之力,真是神乎其神。
自己先前怎么就只醉心于乐道?若能分出一半精力来钻研武道,是否……
幻想半晌,又摇头一笑:想太多了。
我终只有乐道之才,却哪里有什么武道的才华。也许分心的结果,只是武不成,乐亦不就吧。
常乐缓步向前,来到老道近处。
此时,老道眼神混浊,气息微弱,虽然睁着眼,但显然已经没有了意识。
不过常乐觉得他似乎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笑了笑。
错觉吧。
他再仔细打量,发现老道眼神已经是一片混沌,脸上自然也没什么笑意。
“自己送去该送去的地方吧。”刘半月说。
“我没什么可瞒您的。”常乐说。
“但仙苑之灵不一定这么想。”刘半月说。
常乐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大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刘半月这样的人物,终也不是站在人间巅峰,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遇到更的敌人。
到时,他不知对方是否会有什么手段,搜尽自己脑中的秘密。
那时若是让别人从他这里知晓了常乐的某些秘密,进而起了伤害常乐之心,他将死不瞑目。
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
常乐看着他,心中只有感激。
一道紫焰缠绕着老道,刘半月将那一头交给了常乐,于是常乐拉着那道紫焰,便将老道一路拉走。
像溜狗啊。
常乐笑。
一路来到幽府,下到地岩火河边,常乐将老道的身子轻轻推向了地岩火河。老道慢慢沉入河中,不久之后,河水便动荡了起来。常乐清晰地感应到了一股不凡而又熟悉的力量,正自那河中升腾而起,慢慢地向着地岩火河两端而去。
他闭上了眼睛感应,发现那力量正自此处向远而去,慢慢地蔓延至方圆百多里内所有的火脉之中。
那是属于人族的力量,也是修炼的法门。
通过这力量,仙苑火脉便可以如人一般吸纳天地神火,进化的速度将成倍地提升。而常乐则可以通过这股力量,真正掌握火脉之力。
这火脉的力量,便等于是一座属于他的神火宫,他完全可以凭之使用任何属于人族的武技或火术。
至此,他才真正拥有了在仙苑之中可以全面压制紫焰境大能的力量。
只要无色天火境不至,他在这仙苑之中,便是无敌的。
走回到奴峰,所有人看常乐的目光,再次发生变化。
变得更加敬畏了。
这不仅是因为常乐此时拥有了更强大的仙苑助力,更因为刘半月。
大人竟然可以让这种大能心甘情愿地为他出手,守护着他、照顾着他,处处替他着想,这种能力,却更胜过自己本身的强大。
一个能让紫焰大能都甘心为其付出的人,不值得追随吗?
诸人如是想。
常乐将方召单独叫到了楼中,和他聊了很久。他教给他火脉控制之法,告诫他要看好沉入地岩火河中的老道。
但也不可滥用这力量,坏了仙苑火脉自身的修行。
方召一一记下。
再次离开时,常乐多看了诸人几眼。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自困于一片山川。
可在他们看来,外面的人何尝不是被困于乱世纷纷?
这次是真的走了,何时再来,未可知。
两道身影,下了峰去,渐行渐远。
大夏国王都照日城中,有两座塔。
此时的一座塔中,卫国公单正衣散开一头长发,任其被窗外的风吹乱。
抬手轻点,盆中清水便飞舞而起,缠绕发上,带走所有的尘埃。
然后,飞舞空中,直向九霄,化为气,融入云中。
单正衣长发飞舞,有无形之力将其束起。
许轻裘静静立在堂中,垂首不语。
单正衣整理好衣衫,又穿好了紫袍正装后,才在案后坐下。
“喝茶。”他说。
“不渴。”许轻裘摇头。
“这可是卫国公给的茶。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抢着想喝。”单正衣淡淡一笑。
“但属下不渴。”许轻裘答。
“便喜欢你这一点。”单正衣说。
“他杀了三位朝廷命官。”许轻裘说。“县令,县丞,还有捕头。一县最高的三位官长,被他杀了个干净。”
“总归会有原因吧?”单正衣问。
“诬良为盗。”许轻裘说,“而那几人,正是妖王江帝照峰上旧奴。他当是觉得自己给了他们自由,不想却差一点害死他们,因此,心不平。”
“朝廷的事,我不会多管。”单正衣说。“但他的事,我却不能不管。持国公认为我对他过于纵容,你怎么看?”
“大夏之才,值得纵容。”许轻裘说。
“他会杀熊雨欣吗?”单正衣问。
“依他的个性,应该会。”许轻裘说。
然后问:“到时属下应该如何?”
“什么应该如何?”单正衣反问。
“熊雨欣的姨丈,毕竟是莫初雄。”许轻裘说。
“王凌的父亲还是王安合呢。”单正衣说,“他却将这父子俩一起杀了。”
许轻裘沉默半晌。
“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你。”单正衣说。
“您知道,其实是刘半月。”许轻裘说,“那三位官员也都是白焰境,单凭常乐一人绝杀不了,所以这还是刘半月。我想为他求情。”
“我说过,朝廷的事,我不想多管。”单正衣说,“所以我自然不会责罚他。”
“但……”许轻裘眉头微皱,“丞相那边……”
“大夏有许多紫焰。”单正衣说,“但似常乐这样的黄焰,只怕整个天下也仅此一人。为他,牺牲再多也值得。不是吗?”
“是。”许轻裘点头。
“但常乐是个重情义的人。”他鼓起勇气补充。“而刘半月,对他有授艺之恩。”
“我便不喜欢他这点。”单正衣说,“明明是他借机将自己的那点微末本事传给未来大才,借常乐之名扬他的本事,从而使自己能身后扬名,却弄得仿佛对常乐有多大恩情一般。”
“请您看在他尽心尽力守护常乐的分上……”许轻裘声音微颤。
“过去的事,我已抹去。”单正衣说。“但他答应之后所做的一切,要他自己承担。这是身为紫焰的担当。他必须当得起。”
许轻裘有些不解,但终不敢多问。
同在王都,某处府中,有一位清瘦的老者,正慢慢品着茶。
茶不香,汤清浅,并没有什么味道。
“说到哪儿了?”老者一边喝,一边问。
“说到他又杀了三位朝廷命官……”堂下跪者急忙回答。
老者笑了:“这孩子,倒真有我年轻时的几分样子。是做大事的人,好。”
“然后呢?”他问。
“然后……便不知去了哪里。”跪者有些惶恐,于是解释:“他身边……有那位至尊派去的人,我们也不敢跟太紧……”
老者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跪者恭敬施礼,退了下去。
直到出了门,才敢抬手擦脖子上的冷汗。
“相爷,就任这小子胡闹下去?”堂中,有人在老者一旁担忧地问。“他下一步,怕不会是要……要动莫大人的……”
老者一笑:“死几个没用的废物而已,又算什么?为了将来将他纳入我门下为客,便是要堆起尸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