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饭吃得有些沉闷。
凌天奇第一个放下了碗,看着常乐,问:“你怎么看?”
“离间而已。”常乐说,“有些无聊。”
“这肯定不是他们的最终手段。”蒋里说。
“那还用说?”莫非边吃边说,“最终手段一定在穆国。大哥,到了那边可就是穆人的天下了,两位至尊还怎么守护你?”
“这确实是个问题。”灵秀心有些担忧,“万一他们在那边动手……”
“你如何选择?”凌天奇问。“是老实呆着,还是去冒险?”
“当然是去冒险了。”常乐说,“若畏惧危险便龟缩一地,能有什么进步?富贵险中求,这话虽然俗了点,但意思是不差的。”
“万一秦老贼真在那边布下了手段呢?”莫非问。
“温室里的花朵能有什么出息。”常乐说。“经历风雨,成长得才能更茁壮。”
“有道理。”蒋里点头。
“少爷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小草没想太多。对她来说,只要能跟在少爷身边,是偏安一隅也好,是浪荡江湖也好,都无所谓。
梅欣儿没有说话。
先前她并没有想到此行的危险,此时听到大家的说话,心里很担忧。
晚饭后,大家各回屋子里休息,莫非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将那套衣裙又取了出来。
一个未婚的男子,却随身带着一套女子的衣裙,说出去终有点不那么好意思。所以他平时都将这套衣裙藏得很严。
师父曾对他说过,这套衣裙中有一个秘密,他若能发现,必能得大好处。
但这半年时间过去,他虽然从其上学到了许多工家细活儿的技巧,但那秘密却仍未能发现。
今夜,他静静地坐在床上,捧着那套衣裙,却突然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然后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捧着那套衣裙往师父的房间便跑。
“师父,我……我看出来了!”他激动地敲开了门,对着凌天奇叫。
“这衣裙的针法之中,藏了……”他说。
凌天奇摆手:“看出来便仔细琢磨吧,大呼小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莫非嘿嘿地笑:“这不是急着跟您分享嘛。”
“我早知道。”凌天奇说。
“早知道?”莫非瞪圆了眼睛,“那您不告诉我?”
“全都告诉你,要你长脑子干什么?”凌天奇用指戳他的额头。
莫非小眼神幽怨极了。
但回到房中,又是一阵欣喜若狂。
这等成就,若一人独享便有些无趣,于是他又敲开了常乐的门。
“大哥,你猜我在这套衣裙里找到了什么?”他神神秘秘地问。
“什么?”常乐一时好奇。
“秘密啊!”莫非兴奋地说,“我先前只是去琢磨它的做工,后来开始琢磨针法,但一直没什么头绪,刚才也不知怎么着福至心灵,注意到针法的变化,结果就发现衣裙上的刺绣针法竟然有一定规律,便如同……便如同是一篇篇文字组成了文章!”
“这么神奇?”常乐一怔,急忙接过来仔细看,但看了半天,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觉得好一阵头晕眼花,急忙甩头。
“我可看不出来。”他摇头。
“你看这里……”莫非倒是不嫌麻烦,拿着衣裙仔细为常乐讲解,常乐这才看出一些端倪。
他有些惊讶——这种手法,倒有些像是家乡世界那边的摩尔密码了,看起来似乎是在用不同的针法代表不同的数字又或偏旁部首,几道针法组成一个文字。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莫非眼前不由又是一亮。
“对呀!若是按这方法,说不定真能将这衣服里的针线活儿拆成一篇篇文章呢!”莫非欣喜若狂。
但随即又犯了愁:“可破解不易啊!天下文字成千上万,这哪个对应着哪个呢?”
常乐想了想说:“我倒知道一种加密的方法,是文字与密码相对应,有了密码和解法还不行,还要有一本对应密码的书。然后破解密码后,依密码的提示到书中寻找相应的字,如此,便可解出文章。”
莫非犯了愁:“还得有书?那得是什么书啊?”
“你自己想吧,我脑子可没你灵。”常乐说,“既然是工道大家的作品,既然又与制衣有关,想来这书也不难找。难找的话,这位前辈也不会用这种办法来传承自己的本领了。”
莫非一时无语,开始认真地思考。
这天起,莫非的话变得少了起来,有时梅欣儿故意逗他,他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几声,整天若有所思的模样。
大家极是奇怪,但等常乐说了原由,大家便再不逗他,有时也会帮着他出出主意,想想那到底会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不知不觉,转眼便到了赴穆国交流的时间。
大夏诸地,一共选出了五百名精英学子参加这次交流。诸学子自各地赶来,集中在王都照日城中,由礼部派专人重新教导应对之礼,只怕是到了穆国有失礼之处,丢了大夏的面子。
重回王都,常乐特意去了一趟城外,祭拜了韩子楠。
那坟前有新鲜的桂花糕,还有刚采不久的花。显然,有人早便来过。
然后常乐在坟边不远处,看到了或干枯或腐烂的花。它们被放置在同一个地方,似乎在向世人诉说着某个每天都会来此的姑娘的故事。
常乐在韩子楠的坟前坐了很久。
礼部的培训进行了五天,培训内容可谓是巨细无遗。
“哪里是怕失礼丢了大夏的脸。”莫非嘀咕,“分明是怕礼数不够繁琐恭敬得罪了穆国大人们。”
五天的培训终于结束,这天散场后,常乐等人正向外走,突然有人迎了过来,见面便是拱手一礼。
“凌康?”常乐微怔。
“一别经年,几位哥哥姐姐都还好吧?”对面的少年抬起头,眼中多少有些激动之色。
那年在红罗湖圣地之中,于易之与贺卫两人联手与常乐等人为敌,是这少年凌康第一个鼓起勇气站了出来,站到常乐等人一方。
不觉间,那一段时光却已经成了过去的回忆。今日重见故人,再次忆起,几人都不免有些感慨,自然也有惊喜。
“怎么是你?”梅欣儿笑问。
“怎么不能是我?”凌康笑,“自那次之后,我一直以常大哥为目标,不断努力,现在也已经达到白焰境了。”
“进步很快。”蒋里点头鼓励。
“你小子很行嘛。”莫非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我们也是才进入白焰境不久呢。”
凌康不好意思地一笑:“也都是因为遇上了你们,才……”
“行行行,少拍马了。”莫非打断了他,“好久不见,咱们得聚聚。王都的好酒楼,你可知道几家?”
“这个……倒不大清楚。”凌康摇头。
“你是哪里人?”莫非问。
“就是……本城人。”凌康答。
“那竟然不知哪里有好酒楼?”莫非瞪眼睛。
凌康又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不大擅长吃吃喝喝的东西……不过我知道有一家小酒馆很不错,不如我作东……”
“好啊好啊。”不等他说完,莫非就点头应了下来。
“你啊,有便宜不占便难受。”梅欣儿笑他。
那家酒馆确实不大,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入夜后,却也不见有什么客人。
不过老板和唯一的一个伙计,却一点也没有焦虑的意思。
酒馆的老板同时也是大厨,是位五十多岁和老者,那个惟一的伙计是他的孙女,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大眼睛眨啊眨的,满是星星般的光,天真可爱,和小草有一拼。
两个姑娘一见面便有些投缘,点菜的时候就在一旁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我爷爷的手艺可厉害了,御厨都比不上呢!”
“真的呀,好厉害哦!”
“我家祖上就出过好几位御厨呢。”
“太了不起了!”
莫非听得直咧嘴:“吹,使劲吹。”
“这倒不是吹。”凌康说,“老人家祖上确实出过几位御厨。”
“这么说,咱们岂不是能品尝到宫廷美味了?”莫非眼睛立时闪亮,口水流出老长。
没多久,第一道菜就端了上来,只是普通的青菜炒豆腐,但几个年轻人却吃出了不同的味道。
不但莫非眼睛亮,其他几人的眼睛也都亮了。
“如何?还好吧。”凌康笑问。
“怎么一个好字了得?”常乐感叹。
“还真不是吹牛……”莫非一边塞了满嘴的豆腐一边说。
很快,几道菜都上了桌,凌康不急着吃,却喊那小姑娘:“晶心妹妹,让付爷爷也来一起吃吧。”
“好呀。”小姑娘点头去了,不多时,面相和蔼的老板走了过来,微笑坐下。
常乐目光微微一动。
他发现老人身上有一股难以察觉的气息,连他也只是隐约能感应到。
他忍不住运起目力打量老人,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反而是意外地发现那叫晶心的少女,身上竟然隐隐带着丝丝青色。
青焰境?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比几人都要小很多,但竟然便已经达到了青焰之境,实在令人震惊。
都说王都藏龙卧虎,果然如此。
老者看了看常乐,微微一笑:“公子看出来了?”
“失礼。”常乐急忙拱手低头。
这令伙伴们多少都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