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风,而风无形,流过便无踪。
人终有形,可追迹。
常乐飞掠闪开,蒋青目光相随,接着,那巨掌如影随形,紧跟而来。
常乐弹指,流光飞舞于空中,在那巨掌上扬起无数的波纹,终令巨掌之势一缓。
蒋青哈哈一笑,突然翻掌一拍,青焰巨掌立时又大了一倍有余,笼罩数丈方圆,自空中轰然拍下。
“常公子,可不要藏私啊!”他大笑说道。
蒋颜满心紧张。
这般力量,已然不是切磋那么简单,常乐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受重伤。
常乐疾退,那巨掌轰地一声拍在地上,一时烟尘四起,漫天飞扬,大地竟然也跟着一震,许多人都感觉到足底一阵发麻。
烟尘中,一人如龙而动,瞬间冲破重重尘障。
是蒋青。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眼神冰冷如刀。
青焰巨掌,在空中随他而动,他一掌重重拍下,便又是一声巨响,一道震波,一片烟雾尘土飞扬。
常乐以最快的速度躲避,但却无暇还击。
蒋青笑着,在烟尘中追逐着常乐,一时间轰鸣之响不绝于耳,而那大院,则完全被尘障所笼罩,诸人目不能视物,只能眯起眼睛,屏着呼吸,以神火力量感应着二人的动向。
“这是干啥?大扫除啊!”黄勇一边咳嗽着,一边抱着食盒要往楼里跑,但烟尘重重,却一时辨不清方向,只能气愤大吼。
“常公子好身手,若是换了一般人,只怕早败在我这巨灵掌下。”烟尘中传来蒋青的笑声。
常乐却一声不响,仿佛忙于躲避这巨掌,根本无暇开口。
蒋青笑着,感官锁定常乐,左手抬起,又一只青焰巨掌便凭空出现。他两掌连环齐出,一时间,院内轰然之声大作,连绵不绝,而那烟尘则冲天而起。
只是一掌,常乐便难以应付,如今两掌齐发,常乐哪里还有还手的机会?
“够了!”蒋颜于烟尘中大叫,“青哥哥,你身为青焰境强者,如此全力出手,常乐哪里能是你的对手?不要再打了!”
“无须担心。”蒋青笑着回答,“我自然有分寸,而常公子乃是当世大才,国之英雄,自然不同于一般白焰境。我知他必有应对之技,颜儿,你就不要多操心了。”
说话间,眼中杀机陡起。
漫天的烟尘,只是障眼法,真正用以击杀常乐的,当然另有绝招。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不对。
周围有一股危险的气息传来,焰波流动中,有什么东西向着自己狠狠斩来。
他一掠躲开,只见一道炎柱飞掠而过,拖出一片炎壁,阻住他的前路。
这便是那传说中的北斗七星阵?
他略略一惊,随即一笑。
它的优劣与变化,我早已听说,可算了然于心,你若是用它来对付同境界者,便算对方再是天才,怕也要受困中招,可惜,我终高出你整整一个境界。
一个境界,便是一个世界,你我终是不同世界之人,你的小小阵法,又如何困得住我?
他笑着一掠而起。
流光闪烁于烟尘之中,并非一点。
亦并非七点。
一组流光,组成一座北斗七星阵,八组流光,便是八道北斗七星阵。常乐于这烟尘的掩护之下施展全力,八阵布成,威力立时笼罩四方。他立于八阵中央,静静看着烟尘中远方的蒋青。
神火之力入目,虽不能穿透烟尘,但却可看清烟尘那一边的身形。
刹那间,八道北极闪飞掠而起,蒋青感应到那危险气息,一时不敢轻易向前,双掌一分,严阵以待。
此时,八道北极闪却化成了八道光,分别落于周围,转眼间便重新布成了一个新的北斗七星阵,将蒋青困在其中。
斗柄转,直指北方,于是阵中的温度便飞速下降,眼见着寒霜铺满地,冰菱雪花四下里飘飞,仿佛天至隆冬。
蒋青皱眉:这种变化虽不能直接伤人,但可限制他人行动,仿佛泥潭裹足,实是麻烦。却不能与他再行缠斗,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
他环视周围,见烟尘内并无死角,外人无论如何无法透过烟尘看清其内发生的事,便放下心来,双掌一甩,一对巨掌消失不见,却有一柄青焰之剑出现在空中。
他张手握住剑柄,眼中一点寒芒起。
常乐,接下来,便让你领教一下我神武门的月华剑法。
这也是你人生中所见的最后一招剑法了,你可要珍惜啊。
他笑着抬起青焰剑,一时间,清如水的光影出现在剑刃之上,随着剑刃的移动,一道道似月般的清影,在空中不住生灭。
没有浩大若海的气息,也没有凛冽的剑意,一切都是淡淡的,幽幽的,无形无迹的。
这便是神武门有名的暗杀剑,月华剑法。
取月之华无形淡然,悄然入夜色,静如流水,一肯浸染而人不知之意,这一招剑法,虽有形迹,但常人难以感应其杀机气息,用以暗杀,天下无双。
蒋青笑着,举剑对准常乐。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一怔。
因为感官中的常乐突然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便那么消失不见,实在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就算地裂了道缝他钻了进去,我亦应能感应到他钻地的动作,却怎么……
蒋青一时茫然。
常乐哪里去了?
常乐还在原地,只是收敛了所有的气息,于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如同一截枯木,一块岩石。
他看着蒋青所在的方向,慢慢地抬起手来。一道金光倏然出现在他手中,一息之间化而为剑。他握住那剑,轻轻地拄在地上,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刹那间,蒋青面色大变。
常乐消失后再度出现时,人已然与先前完全不同。
先前的常乐虽强,但终不会带给蒋青危险的感觉,蒋青与他周旋,便如虎戏饿狼,虽有危险,只要谨慎,便必能取胜,夺其性命。
但现在不同。
常乐再度出现后,便带起了一道可怕至极的剑意,那剑意并不扩散四方,而只是锁定蒋青一人,不论蒋青做何动作,那剑意都始终缠在他身上,如同乱麻,扯之不断,烧之不尽。
同时,蒋青生出另一种感觉——感觉生命随时会在这乱麻缠绕中,离自己而去。
一时冷汗淋漓。
这一剑的气息太过恐怖了,仿佛出现在烟尘另一边的不是常乐,而是一位不知比自己强大多少倍的巅峰强者,正对自己虎视眈眈,举剑准备收割自己的头。
这是什么剑?
这是常乐吗?
蒋青的手在颤抖。
“蒋青兄。”常乐的声音,自烟尘那头传来,平稳而有力:“切磋较量,点到为止。剑招终更胜于拳脚,你我互相心里有数便好,却不要似小蒋与蒋越兄比斗时一般,非要见血为止吧。当然,蒋青兄若觉得不过瘾,常某自然奉陪。这一剑,是收是放,全由蒋青兄作主。”
蒋青的面色几度变化,眼中的杀机,终于慢慢收敛。
他哈哈一笑,一挥手,手中剑扬起了一道道疾风,正是神武门的惊风剑法。
不过这疾风中并无杀意,虽激荡,但却不能伤人,只是吹开了那些障眼的烟尘。
常乐淡淡一笑,手中金光之剑消散,负手而立。
巨大的北斗七星阵,再次移动,斗柄西指,场间便有秋风起,转眼吹尽了烟尘。
诸人望向场中,只见蒋青与常乐各自毫发无损,相距十余丈,对视拱手。
“领教了。”蒋青道。
“承让了。”常乐道。
许多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这一战结果到底如何。
“常公子不愧是人杰。”蒋青笑得有些不自然,“与我这青焰境一战,竟然也能不落下风,将来前路,不可限量啊!只是盼望好自为之。”
“常某自会全力走下去,有良友相陪,良师打点,当不会受小人所害,堕于半途。”常乐道。
这话说得似是隐含,但实则等于点明一切。蒋青面色数变,冷笑着走下场去。蒋旬和蒋庄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他只一挥手:“比也比过了,咱们走吧,别打扰了客人休息!”
语气中,颇多愤恨。
蒋旬和蒋庄心中纳闷,又不好发问,于是向着常乐拱了拱手,带着人走了。
烟尘之内,常乐做了些什么,外人皆无所知。蒋颜有些费解地迎了过去,疑惑地问:“方才到底怎样了,怎么你们打着打着便停下来不打了?”
黄勇扑打着食盒上的灰尘,也走了过来,抻着脖子听。
“他……是否打算用一招没有声息只有清影的剑法?”蒋里问。
常乐点头:“这一剑若用于暗杀,难有人能抵挡。”
蒋颜面色一变:“月华剑法?”
“如此说来,你当是用了那一剑。”蒋里看着常乐,露出笑容。
“不得已而为之。”常乐苦笑,“本打算将这一剑一直保留着,当成我最大的保全秘密,不想今日却泄露了剑势。”
“无妨。”蒋里摇头,“你未斩出那一剑,便终无人知它到底有多可怕。让他们去乱猜更好。”
“什么剑什么剑?”黄勇好奇地追问。“这个蒋青哪里是打架,分明是在扫尘,这一院子的灰土,都被他扬了起来,害得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他的剑,你的剑,到底是什么剑跟什么剑?”
常乐笑得淡然,摇头不语。
于是黄勇又看着蒋里,问:“你却怎么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此来,当是想杀乐哥。”蒋里说。
黄勇吓了一跳:“他们疯了?在神武门里杀有卫国公撑腰的常乐?”
“若只是小辈切磋,国公便也无话可说。”蒋里说。
“你们蒋家人好毒的心啊!”黄勇怔了半天后,忍不住感叹。
“说谁呢?”蒋颜立时瞪起了眼睛。
“说他们,他们蒋家人……”黄勇吓得急忙陪笑,指向大门处。